權力的來源是暴力。
當你擁有足夠的暴力,能夠在對方不同意的情況下,依舊能夠自由的行使自己的意志,就叫做權力。
大多數都權力,都是有一定框架的,比如說哪怕京城裡的皇帝陛下,自身的權力也被關在了籠子裡,只能在一定的限定範圍之內,來行使自己的權柄。
但是李雲的權力沒有被束縛。
或者說,每一個創業集團的創始人,權力都極少被束縛,即便是現在的李雲,在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可以說是爲所欲爲。
而那些開國皇帝,從權力屬性上來說,跟現在的李雲相比,也就是勢力範圍大了一些而已。
真正能夠束縛他們行爲的,是人性,以及家國利益。
而事實上,王朝中後期之所以積重難返,與這種權力屬性也有很大關係,後世皇帝遠遠不能像開國君主那般大刀闊斧,爲所欲爲。
因此,哪怕是個有能力的後繼之君,也只能在有限的空間裡輾轉騰挪,在螺絲殼裡雕花,而不可能再刀劈斧鑿,再造乾坤。
另一個世界的朱太祖,要是當了崇禎皇帝,能夠力挽狂瀾嗎?
恐怕未必。
他最大的可能,是脫下皇袍,連夜逃出京城,重新拉起一支軍隊,重頭再來。
而朱太祖之所以能夠在洪武朝肆意無忌,便是因爲開創之主的這種天然的權力屬性。
現在的李雲,便是開創之主。
只是他的勢力範圍,還遠遠不夠大而已。
不過,對於這種亂世而言,現在李某人的軍隊開到哪裡,他的勢力範圍就會跟着擴張到哪裡,如同領域一般。
在這個勢力範圍之內,真正的生殺予奪,爲所欲爲。
這個時候,就是考驗人性的時候了。
要沉得住氣,靜得下心。
不然一個不好,就會成爲下一個裘典,說不定哪天就被人拉到京城裡,給千刀萬剮了。
在院子裡愣神了許久之後,李雲纔回過神來,走進了屋子裡,看向徐家三人,輕聲笑道:“徐夫人,大夫已經到了,就在外頭,等會給你診了病之後,我讓人把你們母子帶到新住處住下。”
李雲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徐夫人,那姓樑的我已經抓了,你們也都看到了,這件事情之後,我會帶你們離開義安縣,到江東去定居,你們不必有什麼顧慮。”
“三年的冤屈,該讓徐縣丞沉冤昭雪了。”
徐夫人坐在牀上,擡頭看着李雲,不一會兒,已經淚流滿面。
“民婦代亡夫…”
“多謝李使君。”
她看向自己的一雙兒女,垂淚道:“快給李使君磕頭。”
徐妙珠帶着她的弟弟,撲通一聲給李雲跪下,母子三人都哭的泣不成聲。
李雲把姐弟倆扶了起來,微微搖頭道:“不必謝我,我…”
“只是碰上了而已。”
天下的冤屈太多了,李雲是幫不了所有人的,甚至徐家的案子,他也是有所圖,才插手其中。
真正能幫普天下所有弱者的,其實是一個“法”字,可法由人創,由人使。
這個時代,歸根結底還是“人治”。
李雲也沒有辦法。
他安慰了母子三人幾句之後,才起身離開了徐家,一路來到了義安縣的縣衙,進了縣衙之後沒多久,楊喜立刻來報,說是徐家狀紙上牽涉的人,已經抓了個七七八八,這會兒都已經投入到了縣大牢裡。
剩下的兩三成,都在銅官銅礦上。
而銅官銅礦,這會兒已經被鄧陽帶人控制住了,明天就能把人全部帶回來。
現在,困擾李雲的,不再是義安縣的這些舊勢力。
這些舊勢力雖然盤根錯節,但是快刀斬亂麻之下,很輕鬆就可以統統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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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扶植起自己的新勢力。
朝廷給他的最新職位,也不過是江東招討使。
這個職位,差了一個字。
如果是江南招討使,那麼李雲就可以以盜賊過多,爲了銅礦安全的名義,在義安縣徵兵,入駐銅官銅礦。
甚至,可以直接在銅官銅礦駐兵。
這樣做雖然有些強行,但是道理上還是說的通的。
可宣州這裡是江南西道,李雲這個江南東道的招討使,連在這裡強行駐兵的理由都沒有。
聽了楊喜的奏報之後,李雲先是點了點頭,然後默默說道:“三天之內,把人都抓了,三天之後,我在義安縣衙升堂審案。”
楊喜恭敬低頭:“是。”
…………
一轉眼,三天時間過去。
經過大夫的診病,徐夫人雖然沒有完全好起來,但是氣色已經好的多了,徐家瘦骨嶙峋的姐弟倆,雖然依舊很瘦,但是都穿上了新衣裳,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潤。
他們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只要吃喝跟上,幾個月半年,就會別有一番氣象。
而義安縣幾乎大大小小的官吏,都被李雲抓了起來,準備給他們上堂定罪。
距離開堂還有一個時辰左右,剛從銅礦趕回來的鄧陽,對着李雲低頭奏報:“使君,整個銅礦已經被我們全部控制起來了,這個銅礦附近有兩個鎮子,還有幾個村落,每個村子都有冶銅冶鐵的爐子。”
李雲先是點頭,然後看向鄧陽,笑着說道:“我有個差事,準備交給你辦。”
鄧陽立刻低頭道:“使君您吩咐!”
“你這趟帶來義安多少人?”
“五百。”
鄧陽低聲道:“一共四個旅隊。”
“我帶走兩個,給你留下兩個旅隊,然後你在義安縣再徵募兩個旅隊,依舊湊夠一個校尉營,就…”
“就駐紮在銅官銅礦附近,將這個銅礦,給看管起來,不管誰來,都不許進去,就跟他們說。”
“銅官銅礦,涉及貪腐賬目需要詳查,暫時不對外開放了,只有咱們江東的人過來,才能運銅出去。”
“能不能做到?”
鄧陽,其實是李雲麾下比較中堅的力量,只差半級,就能夠跟四個都尉同級,李雲本來是不想把他留在義安的,有些太浪費了。
但是,他實在沒有任何留在義安縣控制這座銅礦的合理合法藉口。
既然沒有藉口,那就…
只能硬來了。
強行佔了再說,至於身份狗屁規矩道理。
打的過我,再來跟我談道理。
反正李雲來義安的意圖,即便遮遮掩掩,明眼人也是一看就能看得出來,與其扭扭捏捏,不如直接攤牌了。
老子就是要佔了這個銅礦,還要在這裡駐兵!
鄧陽先是愣了愣,然後擡頭看着李雲。
李雲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說道:“放心,短則一年,長則兩年,便不需要你留在義安了,到時候你依舊跟在我身邊。”
李某人笑着說道:“一年之後,給你升都尉。”
在隊伍高速發展的時期,哪怕脫隊一年,再歸隊的時候,可能已經跟同期拉開一大段距離了,鄧陽並不笨,自然清楚。
聽李雲這麼說,鄧陽心裡再沒有疑慮,低頭道:“使君您放心,屬下一定給您看好這處銅礦。”
李雲滿意點頭,笑着說道:“要硬氣一些,不要丟了我的臉面。”
鄧陽咧嘴一笑:“您放心,屬下硬的厲害!”
李雲啞然一笑,繼續說道:“我身邊有個小兄弟叫孟青,這一年多一直跟在我身邊跑腿,這是個好苗子,做事情也靈醒,做跑腿可惜了。”
“你在義安的這段時間,就讓他跟着你罷,可以讓他入新兵營,或者跟在你身邊幫幫手。”
鄧陽連忙說道:“小孟兄弟,屬下聽說過,就讓他在屬下營中,暫時做個隊長,歷練歷練罷。”
“既然交給你帶了,就隨你安排。”
李雲笑了笑,正要說話,外面傳來了孟海的聲音:“使君,有一隊人馬到了義安縣城外,說是…”
“說是宣州刺史,還有別駕,司馬等一衆官員。”
李雲先是一怔,嘀咕道:“崔紹才走了多久,新來的刺史就跟義安縣牽連上了?”
“真是快啊。”
李雲五月成婚,他成婚之後沒多久,原宣州刺史崔紹便離開越州,回京城當“大官”去了。
哪怕這位新使君無縫銜接,算起來最多也就是當了半年的宣州刺史。
半年時間,就跟義安縣…或者說義安縣的這座銅官銅礦,有了一些利益牽連,這個速度不可謂不快。
同時,也代表着朝廷的統治力進一步衰弱。
因爲如果朝廷健全的時候,這些地方官,輕易是不敢把手伸進銅礦上的。
這是殺頭的買賣。
想了想之後,李雲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笑着說道,
“讓他們進城就是,不管他們。”
“跟前衙說,本官…”
李某人揹着手,大步走了出去。
“要開堂審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