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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第409章 知恩圖報

409.第409章 知恩圖報

第409章 知恩圖報

關中收復,本來是大喜的事情,但是現在,皇帝陛下並不怎麼高興。

如果他是一個蠢笨一些的皇帝,這會兒說不定就樂樂呵呵的回去接收京城去了,可偏偏這位皇帝陛下又不怎麼蠢笨。

在這種時候,中人之姿,就顯得極爲痛苦,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回到關中後,將會面對什麼樣的局面。

他甚至能夠想象的到,現在的京城又是什麼模樣。

大周天子武元承,自小在京城裡長大,長成之後更是走街串巷,京城裡每一個坊他都去過,甚至大大小小的青樓,他也都去見識過。

可是從前的那些街坊,那些紅樓楚館,那些高樓廣廈,還會是原先的模樣嗎?

誰也清楚,不可能的。

反賊王均平,用宗室女侍寢,並姦殺二人的事蹟,早已經從京城傳開,並遍傳四海,難道皇帝武元承就一無所知?

他肯定是知道的,只是必須要裝作不知道罷了。

作爲從現在京城長大的京兆人士,作爲大周的皇帝,他登基之初,便逃出京城,拋棄京城,以至於京城落入叛賊之手,現在說不定已經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百姓傷亡,更是不計其數。

武元承現在,一丁點也不想回到京城。

除了因爲回去要面對三個節度使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沒有臉面回去了。

回去之後,要如何去面對京城的百姓?難道真的腆着臉跟他們,自己這個皇帝是去“西巡”了嗎?

他武元承,還沒有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如果不是裴璜一直勸着,他都想幹脆擺爛,留在西川,每日喝酒聽曲兒,了卻餘生了。

聽到裴璜這句話,武元承苦笑了一聲,仰頭喝了口酒,斜躺在軟榻上,呆呆地望着房樑,喃喃道:“還是你會說話,還是你會說話啊。”

“朕現在,晚上一閉眼,就會做噩夢,三郎你猜,朕的噩夢是什麼?”

“朕夢到,自己回到了京城裡,但是京城已經空無一人了。”

皇帝陛下默默垂下淚來:“滿城的遊魂野鬼啊…”

“都直直的朝朕走過來。”

聽到這裡,裴璜也忍不住心中觸動,他跪在地上,低聲道:“陛下,您千萬不能作此想,王均平之亂,乃是…乃是先帝朝的事情啊。”

“真是麼?”

武元承很是頹喪,他依舊躺着,只是動了動腦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裴璜。

“父皇在殯天之前一兩年,就已經把朝政交到朕的手裡了。”

裴璜低頭道:“那時候大錯已經鑄就,無可挽回了,陛下現在必須要提起心氣,否則,大周便真的要窮途末路了。”

皇帝不答,只是嘆了口氣道:“三郎,你說千秋萬代之後,史書上會如何說朕?”

他閉上眼睛道:“朕,大約會成爲史書上的笑柄罷?”

裴璜垂淚道:“陛下如此說,滿朝文武,便統統都該死了…”

皇帝撐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來,看了看裴璜,嘆氣道:“起來罷,起來罷。”

“朕心裡明白,哪怕京城裡真的有遊魂野鬼,有刀山火海,朕…也得回去。”

他握緊拳頭道:“這一回朕再回去,便再不出來了,死也要死在京城裡。”

裴璜依舊跪在地上,低聲道:“陛下,天底下非止三個藩鎮,河東節度使李仝,更是素有賢名的忠臣,這個時候,陛下要打起精神來,重新把朝政掌握在手中。”

“中興社稷!”

武元承依舊有些喪,只是默默說道:“該做的朕都會盡力去做,可是即便把他們三個從關中給攆出去,恐怕九州四方,也到處都是諸侯了。”

他喃喃道:“這話,朕現在,也只能同三郎你說一說了。”

裴璜走到皇帝陛下面前,跪坐下來,低聲道:“陛下,總要盡力爭過一場纔是,將來陛下萬歲之後,見了先皇帝,見了列祖列宗,也有話可說。”

皇帝依舊不接話,只是默默說道:“朕現在,好羨慕元佑。”

他長嘆一聲。

“好羨慕啊。”

…………

廬州城外。

蘇晟一身鎧甲,遠遠的遙望廬州城。

他這一趟兵進廬州,帶了整整五千兵馬,不過多是新兵。

大軍抵近廬州城外之後,蘇晟大手一揮,一身甲冑的孟青咬牙,帶着二三十個衛兵,大步走向廬州城,剛到廬州城下,他便手持着李雲的手令,對着城上的守軍大聲說道。

“聽真了!”

“我等是江南道兼淮南道招討使李使君麾下,奉招討使衙門之令,前來駐防廬州城!”

因爲蘇晟大軍兵臨城下,這會兒廬州城裡的刺史,以及別駕,司馬等,俱都在城樓之上,聽到了孟青的喊話之後,三個主官商量了一陣,廬州司馬便走到城樓上,對着城下的孟青喝道:“各州郡但有賊寇,招討使方可征討,如今廬州上下,生民安樂,並與賊寇,李使君爲何要駐兵廬州!”

孟青怡然不懼,大聲道:“因廬州地處江南與中原之間,爲了防止中原流賊進入關中,因而駐兵廬州!”

他看向城樓上,大聲道:“當初中原賊寇佔據廬州城,肆意燒殺劫掠,非是我們李使君,廬州現在還在叛賊之手!”

“爾等纔到廬州多久,敢拒李使君的手令!”

城樓上的廬州司馬被孟青說的啞口無言。

不過城門依舊沒有打開。

蘇晟騎馬上前,阻止了孟青繼續說話,而是擡頭看向這座廬州城,淡淡的說道:“看來,是有人在他們背後,與他們撐腰了。”

“不必多言。”

蘇晟緩緩說道:“準備攻城罷。”

廬州,屬於淮南道。

而現在,整個淮南道,除了揚州之外,其他各州郡都被平盧軍給犁了一遍,給廬州撐腰的人,不言自明。

這也是李雲在給蘇晟的信裡,提前寫明的事情。

蘇晟這會兒很清楚,廬州城裡,極有可能有平盧軍的駐軍,因此他一股腦從錢塘郡,帶了整整一半人出來。

不過,平盧軍的主力,現在應當是在北邊的穎州,泗州等地方,進一步擴張地盤,廬州城裡即便有守軍,人數也未必有很多。

具體有多少,蘇晟不清楚,總要打過才清楚。

即便吃點小虧,或者是處於僵持狀態,那也沒有什麼要緊,畢竟他這趟領着的五千人,至少有三千多人是新徵募的新兵,正需要一個練兵的戰場。

作爲將門出身的將門子弟,在領兵作戰上,蘇晟要比李雲更加狠心。

慈不掌兵,是他們接觸的第一門課程。

於是,蘇晟部下的錢塘軍,很快在廬州城外駐紮,並且開始準備攻城事宜。

這個時代的攻城戰就是這樣,抵達預定地方之後,至少要一兩天乃至於更久的時間,來準備攻城器械。

好在這個時代機動能力也差,通信能力更是差到離譜,因此倒也不用擔心兩三天時間裡,會招來援兵。

蘇晟心安理得的在廬州城外駐紮下來,開始砍伐廬州城附近的樹木,製作雲梯,攻城錘以及投石車之類的攻城器械。

這些東西聽起來複雜,但是幾千人一起動手,其實製作起來相當迅捷。

兩天時間,何種攻城器械,就已經準備了七七八八。

到了第二天晚上,孟青一路小跑到了蘇晟帳中,低聲道:“蘇將軍,攻城器械,已經按照將軍的要求,準備的七七八八了。”

他目光熱切:“明天,是不是就可以攻城了?”

蘇晟看了看他,神色變得有些古怪。

“你小子,還真是…”

他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急躁。”

“攻城是要死人的,咱們帶的都是新兵,一個不好,可能軍隊就散了。”

“先摸清楚,廬州城裡有多少守軍,是廬州本地的官軍,還是平盧軍在這裡的駐兵。”

“然後,再琢磨怎麼打。”

蘇晟話音剛落,便有傳信兵一路小跑過來,半跪在蘇晟面前,低頭道:“將軍,有兩個人到了咱們大營門口,說要見您。”

“見我?”

蘇晟皺了皺眉頭道:“都是些什麼人?”

“有一個穿着布衣的老者,還有個一身藍衣的中年人,都是廬州本地口音。”

蘇晟想了想,點頭道:“讓他們進來罷。”

他又看了看孟青,開口道:“你在旁邊聽着。”

很快,兩個人就被領進了蘇晟的大帳之中,見到蘇晟之後,二人都是低頭行禮:“見過將軍。”

蘇晟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二位…叫什麼名字,見本將所爲何事?”

中年人低頭:“小人姓陸,廬州陸家人。”

那老者也低頭道:“小老兒姓陳,是廬州的莊戶人家。”

蘇晟看了看二人,問道:“二位到我這裡來是?”

這陸姓中年人看了看蘇晟,問道:“小人請問,將軍是李雲李使君麾下麼?”

蘇晟緩緩點頭:“我是。”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又都看向蘇晟,低聲道:“我二人,是來幫將軍破廬州城的!”

蘇晟若有所思,問道:“爲何?”

陸姓中年人沉聲道:“李使君於陸家,於廬州有恩。”

那老者則是咬牙道。

“平盧軍,在廬州…”

“魚肉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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