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都尉。”
基調定下來之後,李雲開始發佈具體的任務,他看着周良,沉聲道:“三天之內,你去儘量多動員一些民夫,告訴他們,我等是朝廷的官軍,跟着我們幫忙,朝廷管他們吃喝,而且不需要他們上陣與敵人拼殺。”
守城,最重要的還是動員能力。
如果全城百姓都願意幫忙,別的不說,家家戶戶把自家的油給貢獻出來,用作守城的滾油,便是很大一股助力了。
而很多守城的物資,都需要人幫忙搬運。
周良微微點頭,然後看向李雲,問道:“使君,是不是現在就立刻閉上城門?”
如果這會兒關閉城門,城裡的人出不去,自然就不得不幫着李雲一起守城。
李雲想了想,搖頭道:“我還是原先的意思,城門三天之後關,這三天時間裡,城裡的人想出去,便都縱放出去,但是要張貼告示,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
李某人聲音壓低,沉聲道:“這個時候在城裡,一定要比出城安全的多!”
周良開口想說些什麼,不過還是沒有說出口,點了點頭之後,直接站了起來,低頭抱拳道:“屬下這就去辦。”
李雲點頭,又補充了一句:“周必跟着三叔也一段時間了,估計都尉營裡的不少將領,他都已經認識,這段時間我需要消息暢通,讓他跟在我身邊,臨時給我跑個腿罷。”
周必是周良唯一的兒子,這段時間周良把都尉營給弄起來,周必一直跟在他身邊,周良麾下這個都尉營裡的校尉,旅帥,他多半都是認識的。
現在這個要緊的時候,有個熟門熟路的人,的確效率會高上許多。
“是。”
周良欠身道:“明天一早,屬下就讓周必,來使君這裡報道。”
說罷,他就退了下去,去辦事去了。
李雲給衆人一一安排了差事之後,正堂裡只剩下他跟杜謙兩個人,杜使君看了看李雲,笑着說道:“二郎不給我一些差事,倒顯得我是個無用之人。”
李雲搖頭道:“受益兄強在內務,於琮等人被辦了之後,這段時間揚州上下絲毫未亂,便是受益兄的本事,只這一點,受益兄便已經做的足夠多了。”
杜謙低頭喝茶,忽然說道:“揚州城裡的糧食,估計夠吃兩三個月,這三天時間,許子望哪怕下再重的手,至多也還是在城裡弄糧食,從城外弄糧食的可能性不大。”
“最多,也就是從那些大戶嘴裡,摳出來一個月糧食。”
他看着李雲,繼續說道:“再加上二郎刻意縱放城裡的百姓,如果這三天時間,城裡的百姓能走掉三成。”
“那麼揚州城,就可以支撐半年左右。”
李雲聞言,看了看杜謙,笑着說道:“還是受益兄敏銳,一眼就瞧出來了我爲什麼在這個時候,還不關閉城門。”
馬上要打大仗了,這是明擺在眼前的事情,這個時候,哪怕官府的口號喊的再好,再如何宣傳揚州安全,城裡的百姓們也不可能全部相信。
一定會有一大批人,連夜逃出揚州。
李雲可以允許他們人離開揚州,但是絕不可能允許他們帶糧食以及物資離開揚州。
這樣一來,就又能省下來一些糧食的消耗。
其實這個時候,外面亂成這個模樣,這些出逃的人,除非都能夠越過大江,跑到江南去,否則一定不如留在揚州境內安全。
可是,這種時候,相信李雲的人不會太多。
這些被李雲縱放出去的人,多數會往西邊逃,一部分甚至可能會往北邊逃,畢竟周大將軍的名氣和實力,都要比李雲這個新人來的強大。
對於這些人來說,他們的處境,一定會比留在揚州城裡危險的多。
李雲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我已經張貼了告示,告知了他們城裡更安全,他們還要出城,那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怪我不得了。”
杜謙嘆了口氣:“這個時候,要是不張貼這個告示,出城的人可能還會少上一些。”
他扭頭看着李雲,後者神色平靜,微微搖頭道:“到了那個時候,埋怨我的人只會更多,告示貼出去,出不出城便不是我的事情了。”
杜使君想了想,沒有繼續堅持下去,而是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看來,二郎是想要在揚州,跟平盧軍打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了。”
“不是我想這麼打。”
李雲也有些無奈:“是現在只能這麼打,我如果有現在兩倍左右的兵力,便直接領兵出城,跟他們碰上一碰了。”
“現在兵力不夠,便只能拖着打。”
李某人低聲道:“平盧軍,拖不住太久的。”
“打着打着,他們就會急了。”
杜謙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打急了他們,他們說不定要放下揚州不管,去取江南了。”
“江南,有李正還有蘇晟。”
“他們如果要繞過揚州,至少要在揚州城外留一萬人左右,才能看住我們。”
李某人輕輕敲了敲桌子:“到了那個時候,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跟他們拼上一場!”
“徵兵罷。”
杜謙看着李雲說道:“讓蘇將軍,和卓光瑞在金陵以及附近州郡,強徵一批將士出來,守衛大江。”
“非常時刻,必須行非常之事了。”
李雲並沒有過多猶豫,他只是略微想了想之後,便緩緩點頭,只說了一個字。
“好。”
…………
三日之後,揚州大門緩緩閉合。
這三天時間裡,至少有上萬揚州百姓,離開了揚州城,李雲只給他們安人頭留下了幾天的口糧,除了幾天口糧之外的糧食,一概不許帶出揚州城。
不過金銀銅錢之類的,李雲沒有扣下,想帶多少出去,就帶多少出去。
這些玩意兒,對現在的揚州城來說,毫無作用。
轉眼間,到了李雲回揚州的第四天,揚州城門終於緩緩閉上。
護城河的吊橋,也被緩緩擡了起來。
前一次李雲進城,護城河的吊橋是放下去的,再加上他們用了奇招,才能夠出其不意,進了揚州。
事實上,單單護城河這一關,就需要許多人命來填了。
而在這個時候,北邊的平盧軍的先頭部隊,也已經抵達了揚州附近。
周大將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遠遠的望着這座揚州城,看了一會兒之後,便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
“這樣一座大城,你帶五千人在江北,竟被帶兩千多人的李雲給佔了!”
周昶低着頭,不敢還嘴,只是解釋道:“爹,當時南下,是您跟孩兒說要穩紮穩打,因此孩兒才先佔了楚州,花了一些時間。”
“因此,才被那李雲給佔了先機…”
“他在金陵,離揚州太近。”
“好了。”
周大將軍搖了搖頭道:“不要多說了,解釋無用,吩咐下去,紮營罷。”
“明天一早,開始在左近伐樹取木,造攻城錘,投石車以及雲梯。”
說到這裡,周大將軍看了一眼揚州城,冷笑道:“這李雲小兒,雖然有些聰明,但畢竟是門外漢,不懂得如何守城,給了他三四天時間準備,竟連揚州附近的樹,都沒有砍伐乾淨。”
這個時代攻城器械,多半都是就地取材,原地建造,畢竟沒有大型運輸器械,那些重物運輸起來太難。
而守城一方,如果確定自己是劣勢,多會提前把附近的樹木都給毀了,免得給敵人留下攻城的原材。
但是揚州附近的樹木,雖然不算特別多,但已經足夠平盧軍,建造攻城器械了。
周昶低頭,應了聲是,然後回頭跟兩個都尉吩咐了幾句,這兩個都尉應了聲是,扭頭下去了。
吩咐了差事之後,周昶又站在了老父親身後,問道:“爹在看什麼?”
“我在看這揚州城。”
周大將軍,有些出身,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這座大城,輕聲感慨道:“你老子我年輕的時候,醉眠揚州青樓數月,被你祖父差人過來,裝進囚車裡,才帶回了青州。”
周昶一怔,隨即豎起了個大拇指:“父親雄風。”
周大將軍啞然一笑,又看向揚州,似乎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長嘆了一口氣。
“爲父在想,那時候的日子,其實也不錯,到處都熱熱鬧鬧的,可是這大周啊…”
他搖頭感慨,長長的嘆了口氣。
“怎麼說敗落就敗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