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夫人垂下眼,轉身打算讓威遠大將軍一個人在這兒安靜地待會兒。
結果剛走出沒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了自家夫君略顯沙啞的嗓音:
“你說得對。”
魯夫人豁然回首,眼底燃起了驚喜的光亮:
“你竟這麼快就想通了?”
“沒什麼想不通的。”
威遠大將軍苦笑一聲: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太女殿下比大皇子更適合那個位置。
只是從前被大皇子的恩情蒙了心,腦海中除了支持大皇子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想。
直到夫人你剛剛說我這是在誤國,我才幡然驚醒,自己這些年乾的,究竟是一件多麼錯誤的事情。
夫人你說得對,我不能一錯再錯下去了。”
“你想明白了就好!”
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魯夫人嘴角飛快地上揚了一下,之後又被她強行壓平了。
她似是有些不習慣這樣的煽情場面,說完這一句後,又急匆匆地轉過身繼續往外走去:
“時候也不早了,我去問問飯食都準備好了沒有!”
……
翌日一早,早朝還沒開始,
用布匹把腦袋包得嚴嚴實實出現在宣政殿內的威遠大將軍甫一進門,就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誰啊?什麼玩意兒?”
“不知道,怎麼包成這樣?瞧這官袍,是個武將,該不會是跟人比劃的時候,把臉戳着了吧?”
羣臣議論之中,威遠大將軍悶不吭聲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這一下,殿內的議論聲更大了,就連大皇子都裝模作樣地過來詢問了一句:
“魯將軍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
一團布匹中,傳來威遠大將軍粗聲粗氣的嗓音:
“不好看。”
“這話說的,”
旁邊有和威遠大將軍不對付的文臣聽見這話,當即嘲諷起來:
“你又不是今天才不好看的。”
“王大人慎言!”
大皇子擰了下眉,扭頭正要替威遠大將軍說上兩句,就聽李德海那熟悉的尖細嗓音響了起來——
“皇上駕到!”
原本還有些亂糟糟的宣政殿內,一下子就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衆人行禮過後,方纔嘲笑過威遠大將軍的那個王大人第一個就拿着笏板站了出來:
“啓稟陛下,臣有稟奏!”
“准奏。”
“臣……”
王大人開口之前,下意識地先往雲舒平時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雲舒今日居然沒來後,
他到了嘴邊的話語,便不自覺地轉了個彎兒:
“陛下,不知太女殿下今日爲何……”
“太女告假了。”
早就料到定會有人詢問這個問題,宣武帝瞥了眼威遠大將軍,眉梢輕挑:
“至於爲何告假,可能就得問問魯愛卿了。”
跟威遠大將軍有關?
聞言,衆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一個腦袋包成兩個大的威遠大將軍身上。
只不過這一回,大家心裡猜測的那些內容卻都變了——
威遠大將軍這腦袋,該不會讓太女殿下給揍的吧?
感覺太女殿下真是能幹得出這事兒的人啊!
頂着滿朝文武詭異而又複雜的目光,威遠大將軍緩緩解開了包在自己腦袋上的那一塊兒布。
“唉喲我的娘誒!”
站得離威遠大將軍最近的那一個,因爲好奇他臉上到底怎麼了,還特意探過頭來湊近了瞅。
猝不及防一個密密麻麻的大暴擊,嚇得他一個後仰,差點兒都忘了這是在宣政殿內,皇帝面前!
好在宣武帝也沒有追究他條件反射爆出來的那一句話。
主要是宣武帝也同樣被威遠大將軍這張臉給驚住了。
之前只知道這人中了“癢癢散”,全身上下都起了紅疹,但不知道他起了這麼多啊!
這也太……
難怪小五說她害怕了,這玩意兒瞧着是真挺可怕的。
宣武帝輕咳了一聲,如他這般知道內情的,這會兒倒還算是穩得住。
旁邊那些個不清楚緣由的,一個個卻都恨不得能躲他十萬八千里遠:
“魯將軍這莫不是染了什麼病症不成?該不會傳給別人吧?”
“傳不了。”
目不斜視地回了那名官員一句之後,威遠大將軍直接走到大殿正中,單膝跪了下去:
“陛下,臣有罪!
臣昨日一時不察,竟遭了小人暗算,讓人在臣身上下了一種名爲‘癢癢散’的毒藥粉。
此藥粉並不會要人性命,卻會讓人身上到處長紅疹,且奇癢難耐,必須得等到七日之後藥效散去,方可恢復。
昨日,臣不知此事時,曾去找過太女殿下,許是那時候,不小心讓身上殘餘的‘癢癢散’被風吹了一部分到太女殿下身上。
還望陛下及太女殿下恕罪!”
“小人暗算?”
將威遠大將軍這話裡的四個字兒單獨挑出來別有深意地重複了一遍,
宣武帝冷笑一聲:
“那你可有將人抓出來?”
“回稟陛下,抓了。”
威遠大將軍毫不猶豫地交代道:
“此人名爲錢萬青,乃是大皇子殿下從前贈給臣的一名小廝。”
“哦?”
竟還真把大皇子給交代出來了?
宣武帝心中詫異,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語意不明地喚了一聲:
“老大,你可有話要說啊?”
“父皇明鑑,此事與兒臣絕無半點關係!”
大皇子這會兒心頭也亂得很,不明白這威遠大將軍爲何會將他攀扯出來。
就算是真查到了錢萬青頭上,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當着父皇的面兒,這魯靖坤也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纔對啊!
莫非是覺得被他利用了,心裡不痛快?
可這也太……
大皇子來不及細想,被宣武帝點到之後,連忙站出來撇清關係:
“那錢萬青的確是兒臣送給魯將軍的不假,可那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
而且當時也是魯將軍自己瞧上了錢萬青,說錢萬青人挺機靈,幹活也麻利,
兒臣想着不過只是一個下人罷了,便隨口說了句,將人送給了魯將軍。
可這人送出去之後,兒臣便再沒過問,更不知他爲何會突然給魯將軍下那什麼‘癢癢散’啊!”
大皇子這話說得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還真當他有多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