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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敬酒

46敬酒

在庚野過來前,對峙的兩撥人正進入罵戰的頂峰狀態。

男同事和幾位女同事帶來的男性家屬們聚向前,把何芸她們擋到了身後 隨時都是要動手的大場面。

被護在後面的女同事們中早有人着急了:“何芸,你不是認識驚鵲老闆嗎?快找他說說啊,這樣 下去真要打起來了!"

“是啊,你快給他打個語音也行!” “什麼時候了,別矜持了,快點吧!”

同事們的連聲催促裡,何芸也慌得白了臉:“我都說了,我真不認識老闆——不、不熟,他的微 信….對,他的微信是我通過別人加上的…

“啊?”何芸旁邊的女同事愣了,“所以這個位置,確實是弄錯了,根本不是因爲你和老闆的關 系才留給我們的?"

“臥槽,我剛網還跟人家力爭,丟死人了.. “不是,那早說清楚啊,剛剛進來以後裝什麼大尾巴狼呢?”

“.

何芸臉色又從白轉向漲紅,卻沒說什麼。

這會兒“外敵”當前,惱火與抱怨的情緒也只能強壓下來,話頭遞向前,沒一會兒就傳遍了 原本一個個和對面爭得急赤白臉的男同事們頓時被架在了那兒,一時聲勢上弱了許多。但上不好 上,下不好下的,場面還是有些難看。

“怎麼着?”對面爲首的年輕人從他們交頭接耳後的面色訕然裡看出點什麼,氣得和朋友們對 視,哼笑,“看樣子,他們這是知道誰理虧了啊?”

男同事裡有憋不住火的:“誰讓你們先罵人了?”

年輕人冷着臉,不屑地斜他:“你們佔了我們的位置,還期着臉不想讓,罵?罵你們都是輕的 了!這要不是在這兒,你看我今晚跟不跟你廢這些話!?"

“你——

眼見剛剛降溫的場面又要來火。 被擠在外圍的服務生裡,忽然揚了調極高的一嗓子:“庚哥!”

...

像是一盆冷水從頭頂潑下。就在身邊響起的這一嗓門,不但叫毛黛寧被嚇得哆嗦了下,連別枝都驚回神

“不好意思,麻煩兩位讓讓哈。”開嗓的那個服務生道着歉,從別枝和毛黛寧中間擠了過去。 他朝沿着過道走來的青年快步跑去:“庚哥,是兩桌客人。新來的服務生把第一桌給帶錯了,B1

07帶來了A107,原本預訂的客人剛剛纔來,結果就吵起來了....

在服務生絮絮叨叨的話音裡,別枝垂眸,望見那人修長直挺的腿,從餘光盡處走來。

“庚哥! “老闆。”

“晚上好啊庚哥!” “臥槽他們老闆今晚真在…

跟着那道清落身影一路過來的,是別枝身周,那些卡座裡的客人或者來往停步的服務生們瑣碎的 稱謂和議論。

也叫她最後一點幻想破滅

不是做夢啊。 這間從名字開始就叫她覺着似是故人來的酒吧,原來幕後老闆真是故人。

庚野騙了她,從重逢那天開始 他一直在騙她。

別枝想着,慢慢呼吸,擡眸

也恰是這一秒,側顏清絕又冷淡的青年從她面前的走道里漠然穿過,那人懶散地半垂着長睫,身 後打下的光將他影子拓落,在她身上一點點攀起

直至他停頓在她面前

話說到一半的服務生皺眉:“兩位小姐,我們老闆還要處理事情,麻煩你們不要堵在中間—— 沒說完的話,被庚野睨去的一眼止住。

等側回眸,青年依舊未曾作聲,倒是沒脾氣似的,他懶耷着眼尾,側了側身,就擦着擋在他身前 的女孩的衣裙,從她身旁繞了過去。

別枝捏緊指尖。

從始至終,庚野連眼神都不曾往她身上落 只是就在近身這一秒,冷淡清冽的冰片氣息浸着淡淡的菸草味道,撥得別枝心絃一顫她想起什麼,蹙眉,回身望向正擦肩過身的庚野 ".煙。

酒吧裡音樂混繞,舞池區傳過來的動靜更是鼓譟

即便四周都因爲驚鵲老闆的出現而紛紛注目,希聲,但別枝那個微乎其微的字音,還是像—滴水 落入了大海里,頃刻就被聲浪吞沒。

走出去的青年長腿未停 只是一兩米後,那人指骨一擡,拿下了薄脣間銜着的,原本就沒點上的香菸。

“我….靠… 毛黛寧終於回過神

在別枝身邊死死拽着袖子,她剋制又瘋狂地搖晃着,聲音壓低亢奮:“我這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 地看天菜,他也太帥了吧啊啊啊——吱吱我要是昏過去了你可記得給我掐人中啊.吱吱?

毛黛寧終於察覺別枝情緒不對,她連忙按住了見到偶像似的激激動心情,擔心地問:“吱吱,你怎 麼啦?”

...沒事,”別枝回神,掩飾地勾脣淺笑,她搖了搖頭,“音樂吵得我有點頭暈。問題不大,先 跟過去看看,他們怎麼樣了。

“哦對對對.. 毛黛寧反應過來,連忙拉着別枝往前跟去

有庚野在前面“開道”,人羣白動向兩側分開,再要進那個對峙得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總算 是暢行無阻。

別枝和毛黛寧順利迴歸大部隊 毛黛寧巡視一圈,前後看看:“都沒事吧?沒真動手吧?有人傷着了嗎?“

“沒有,就推搡了兩下。“

“這鬧得多丟人啊,我都想找個縫兒鑽進去了。”

“酒吧裡也沒位置了,還差點打起來,老闆不會給我們請出去吧? “何芸姐,你說你怎麼不早說清楚這位置不是你拿到的啊..

壓低的埋怨聲裡,別枝回眸,望向了另一邊

庚野獨身站在那羣二世祖似的年輕人們面前,背對這邊,看不清神態,也聽不清話音

只是從背影看,那人仍是剛睡醒後那副懶散鬆弛的狀態,長腿清拔支地,除了修長指節間有下沒 下地撥轉着那根香菸外,額外的動作都不見一點

和庚野對比明顯,站他對面的那個年輕人就拘謹多了。剛剛耀武揚威的模樣這會兒是一點也找不 見,腦袋耷拉了,肩膀扣起來了,腰也放低了

不過兩三句話後,庚野側了側身,拿眼神招過去兩個服務生,低眉懶目地交代了什麼

其中一個服務生快步過來,賠着笑:“真對不住啊幾位,今晚確實是我們新來的同事的工作失 誤,給你們安排岔了位置。這桌客人早一禮拜就給預訂好了,可能得勞煩大家換一桌——不過我們老 板說了,今晚您幾位桌上的消費,一律掛他賬上。

“什麼意思,免費啊??” 同事們的火氣和怨氣頓時消散一空,就只顧着震驚了

毛黛寧驚喜地問:“封頂多少?”

服務生頓了下,神色有些古怪地掃過他們。 像是在猜測地找什麼。

毛黛寧連忙補話:“沒別的意思,就是我們人太多了嘛,要不你過去問問,別我們再點多 了..

“哦,不是,您誤會了,"服務生回神,笑,“老闆剛剛交代過我們了,不封頂。幾位只要喝得 下,今晚大可不醉不歸。

“臥槽,闊氣啊。”

“哎不是,何芸姐,你到底跟驚鵲老闆認不認識啊?剛剛你不會還是在謙虛吧。”

“是啊,這可是酒吧,又不是什麼小餐廳小飯店,隨便開瓶洋酒都能往四五位數頂了。如果不認 識,怎麼可能說免費就免費啊?

“哎呀你們就別問了,先給人讓位置吧!“ “就是,免費的,哪那麼多問題。”

別枝和毛黛寧原本就站在最外面,此刻給推操着要出來的同事們讓位置,她下意識地往後退

只是這邊燈光還是偏暗,別枝沒有注意到腳下,不知道方纔對峙時被誰碰倒了空酒瓶,她不小心 踩滑了,向後踉了了下——

“怦。“

她跌進身後那人懷裡,被託着腕心扶住

“不看路,你碰瓷麼。”頭頂低跌下來的那道嗓音疏懶,清薄地抵進她耳心,還帶着睡醒不久 的,有些蠱人的低啞。.

別枝僵了下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身後是誰,更何況這一刻擡眼,就看見她面前驚呆的毛黛寧,以及對面幾個面 色複雜的同事們。

好。

從眼神裡就能看出。 現在她也加入那羣覬覦天菜老闆而不擇手段的女客人羣體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別枝一邊暗惱着,一邊穩住重心,她不着痕跡地拂開了庚野蹭過她 腕心的微帶薄繭的指腹,向後轉身,低着頭看都沒看那人一眼

只是尚未離開她腕心,那人指骨忽地握緊,藉着酒吧昏昧燈光的掩飾,他在她轉身阻隔了衆人視 野的盲區內向身前將人拉停—

庚野眉眼冷淡地垂着,卻勾開了別枝摸緊的手,將他指節間夾着那根沒點上的香菸鬆開 任由它輕飄飄墜入她掌心

“沒抽,咬着壓癮。 庚野低聲,冷淡挑眸 他望下來的那一眼裡懶散又惡意,深沉如許,“不然,給你搜搜看?”

..!

別枝確實沒想到庚野竟然這麼——這麼肆意妄爲 好在音樂喧囂,剛剛射燈又投向別處,旁人視角里只夠見她在他身前低眸,繼而驚慌擡眼

一兩秒間,別枝抽回手,快步退離

那人停在原地,頓了頓,他漠然垂了長睫,轉身離去。

別枝回到了已經自覺往另一邊挪了一米的同事們旁邊

衆人目光正微妙。

還是毛黛寧回過神,給別枝解圍:“吱吱,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地上瓶子太多了,你沒摔着 吧?”

“沒有。”

別枝搖頭。

她下意識攥緊了手裡那根菸,背在身側,只覺着叫庚野觸碰過的手指,掌心,腕骨,後腰,哪哪 都像是點上了細小蔓延的火苗,灼人又鬧心。“吱吱,你慘了,"毛黛寧假裝給她檢查,湊到別枝耳旁,小聲說話,“你說你早不摔晚不摔 偏偏正好選着天菜過來的時候摔,大家肯定以爲你剛剛是假摔,故意湊上去勾引天菜的。

別枝輕嘆:“看出來了,我還不如摔在地上。

“這地不怪你,“毛黛寧也疑惑,“說起來,天菜這每次出現,往他身上摔阿碰啊的,多了一晚 上能碰見三五回,他都練出來了纔對,每次也都避得開,怎麼偏偏今晚….

“咳,“別枝連忙輕咳了聲,轉移話題,“我們新桌位找到了嗎?

毛黛寧沒多想:“沒有啊,今晚太爆滿了,只能等哪桌客人提前散場了。

..

別枝順着毛黛寧目光望去,就見同事們中,恢復到C位的何芸此刻正盯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 子不是鼻子的,看她的表情十分不爽。

那眼神,更像是在質問她爲什麼要勾引她的人

至於其他同事裡,也有幾個,雖然沒明說,但在兩人之間來回挪動的尷尬目光也足夠展現內心想 法了。

別枝氣得想笑。 何芸真是要把今晚的事當作她自己功勞了。

別枝冷淡—哂,輕勾着脣轉開了臉,懶得再看何芸那副作態。可惜她並未注意,被她這個表情激 怒了的何芸氣惱地跺了跺腳,扭頭不知道和身旁人說起什麼

“你也是和他們一起的?”

就在此時,別枝身後忽響起個輕佻男聲。

聽起來有些耳熟

別枝回眸一望,果然就是不久前和同事們對峙的那羣人裡,爲首那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 “是,有什麼事麼。“

年輕男人望着別枝的表情絲毫不掩飾驚豔,他笑着說:“沒什麼,就是看你漂亮得很,想邀請你 跟我們一塊坐下喝杯酒——你們不是剛好沒位置嗎,你可以帶幾個人,和我們先拼桌啊。

別枝眼都沒眨,拿琥珀色眸子情緒淡淡地望對方:“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我拒絕。

年輕人梗了下

幾秒後他笑起來:“不是,美人,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庚哥的酒吧乾淨得很 我們不會也不敢在他的地盤上做什麼的。"“我知道,也不怕你做什麼,"別枝心平氣和,像跟小學生說話,“我只是非常純粹地、不喜歡 和陌生人離得太近。“

別枝擡手,指尖在兩人之間淡淡—撥 她沒表情擡眸望向對方

...吱吱。”旁觀全程的毛黛寧都有點懵。如果不是確定別枝連口果汁都沒來得及喝,那她一定 要以爲,面前這個語氣溫柔但完全不掩飾自己攻擊性的別枝是喝大了的結果。

年輕人愣了兩秒,眼底興味不減反增:“不如這樣,只要你們和我們拼個桌,以後你想來驚鵲, 都可以拿我的卡開預訂權限,你覺得怎麼樣?

別枝最後一點耐性告罄 小學生大概都比他聽得懂人話

不過在她發作前,又一個服務生突然小跑過來:“幾位客人,老闆安排了位置,請跟我來。” 別枝本就不想多費口舌,她垂了眸,沒有再看年輕人一眼,轉身和毛黛寧跟在衆人身後走了

“越走越往A區中心來,這哪還有空桌——

毛黛寧話聲一頓,視線定格在前方,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越來越近的人工造景,以及它正對的 玻璃棧臺上的沙發:

...不會是我猜的那樣吧。

幾十秒後。

在A區附近幾桌客人意外或觀察的目光下,服務生將別枝一行人領上了那座空着的玻璃棧臺。

"瘋了,“毛黛寧在別枝身旁喃喃,“我今晚不會是在做夢吧,難道,我其實這會兒是在吱吱你 的車上睡着了,現實裡還沒到驚鵲呢?"

別枝被毛毛逗得想笑,心情卻鬱結,連脣角都不配合

毛黛寧壓不住亢奮:“吱吱,我先去拍幾張照片哈。 “嗯。”

其他同事們的震驚程度絲毫不比毛堂寧低。 但震驚歸震驚,大家已經迅速圍着桌臺坐下,拿出手機開始自拍了

何芸反倒成了別枝之外最矜持的一個,她眼神在玻璃棧臺上飄了飄,略帶冷意地掠過那個垂着眼 安靜欣賞棧道下碎星似的石粒的女孩,最後停在正中的那座單人沙發上

短暫地猶豫了下,何芸終究還是沒能佔戰勝膨脹的虛榮心,她朝單人沙發走去可惜還沒走近兩步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服務生擡手,禮貌攔住,“那個位置是我們老闆專位,你不能坐。” “

玻璃棧臺上驀地一寂。

同事們微妙的目光四下糾葛,跟在何芸身邊半晚上的一個女同事笑了笑:“哎,小帥哥,你要不 要回去跟你們老闆確定一下,就說是我們何芸姐要坐,說不定,他就改主意了呢?

服務生神情淡定:“不需要,客人。我很確定,這位客人不能坐。 說着,他像是不經意地擡頭。

他目光在不遠處,那個穿着白色襯衫藕粉色長裙的女孩身上停頓了下。

“沒關係。”何芸強笑,假裝自然地繞過一節,坐到離主位最近的長沙發上了

“幾位客人點過的酒水稍候就上,還有其他需要,隨時與我說就好。”那個服務生說完後,垂手 到棧臺角落站定。

礙於他在,桌臺周圍的兩張長沙發上,衆人聊天的聲音都不自覺壓得低了半截 “這驚鵲老闆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是啊,出手這麼大方,連這個桌臺都讓我們坐了,我可不信他沒別的意圖。 “何芸姐,你就快講講吧,你們到底什麼關係啊,好奇死我了!

“未必是我,說不定另有其人呢。” 何芸嘲諷地回過頭,看向別枝:“你說是吧,別老師?

別枝望過去。

何芸端莊又緊繃地坐在沙發裡,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剛剛在過道里,別老師着急得都要摔 進庚哥懷裡了,這會兒有位置,你怎麼不坐了呢。

..…你叫他什麼。"

“庚哥啊。”何芸不自在地擺弄頭髮,“你沒聽到,他們服務生裡有人這樣喊了嗎?“ 別枝輕捏指尖,走過去:“既然你說你加了他微信,不妨也告訴我,他是哪個geng字。“ 何芸僵了下。 停了兩秒,她訕訕地笑:“我們還沒有聊到這一步呢。

“哦,是麼。”別枝垂眸,睥睨又淡漠地瞥過她那個眼神刺得何芸嘴角都輕抽,她聲音也尖細了些:“我纔想起,別老師,今晚可是給你開的歡 迎會,你男朋友怎麼沒來?"

別枝眼神一涼

她幾乎想擡眸往場中掃,看看她那位既“破產”又“落魄”的男朋友此刻在哪兒,但生生被她自 己摁住了。

何芸見她沉默,眼神裡更是壓不下譏諷和得色:“哎,他是不是怕多花錢啊?我就說嘛,單純長 得好看還是不夠,過得太落魄了也不行...不如,別老師現在喊他過來?畢竟今晚的酒水有庚哥買單 嘛。"

“你說得對。“ 別枝兀地打斷了她,眼神涼涼地仰回沙發

懶得去看何芸愕然的反應,別枝回眸,望向了那片落地窗外的星光、流水與深林的造景,. 所以,從今晚開始,我就沒男朋友了。

"?"

衆人愕然的目光紛紛投來,連剛拍完照回來的毛黛寧都嚇下了一跳:“啊,怎麼實然開起這種玩笑 了..

恰此刻,服務生們端着酒水和果盤送了上來

誰也沒注意,角落裡那個站着的服務生在方纔同樣驚愕後,匆匆扭頭,順着臺階下去,快步朝酒 吧裡面走去。

0點一過,整座驚鵲就關閉了舞池區,轉作清吧。鼓譟的音樂不復,只餘下柔和舒緩的法語歌 曲,在酒吧每個角落裡清淺地流淌着

別枝窩在沙發裡,安靜望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

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球躺在其中,下半截融化了,球形也不在規整

杯壁折射的光斑斕,叫人頭暈目眩

“吱吱,你這個酒量,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毛黛寧坐在她旁邊,誇張地比劃了一圈,“——海 量。”

“是吧,別老師確實很能喝,哪像是第一次喝酒啊?”旁邊男老師也幫腔。 “而且還一點都沒事,你看,臉不紅氣不喘的。

“有事的。”

別枝輕聲說着,像自言自語。起初還在數,後來就忘了,到此刻,別枝也不知道自己今晚究竟喝了幾杯。

她發現自己的酒醉和那些影視劇裡看到的都不一樣,她分明覺得自己意識清醒,也能理智分辨 獨立思考,控制行爲——但是她不想

興奮和沉鬱同時存在,像是將她向兩極拉扯 明知道不對、不該,可她還是想放棄控制自我

原來俗語說“酒壯慫人膽,是這個意思麼。 別枝想着,將杯子放下:“毛毛。

“嗯?”

毛黛寧扭頭,跟着呆愣地看着別枝手裡突然多出來的東西:“吱吱,你怎麼 你學會抽菸了 啊?"

“?”別枝低眸,望向掌心,“不是我的。

“怎麼不是,明明就是根還沒點上的香菸嘛?”毛黛寧嚴肅,“我爸說了,菸酒最多來一樣,吱 吱你可不能學壞得這麼快啊?”

別枝放棄解釋,慢吞吞將煙揣回去

她側身,放任自己輕抱住了毛黛寧,蹭了蹭:“毛毛,我心裡難過。” 女孩聲音低低的,像是飽蘸了水的海綿,又透着沉甸甸的失落

“嗯?爲什麼難過呀?”毛黛寧扭過頭,問。

..

別枝卻不說話了。 她只是放任自己將額頭抵在毛毛肩上,叫黑暗把她快要壓不住的情緒掩藏,再掩藏

許久後,女孩微微擡起額頭,露出漂亮的琥珀色眼眸 “我告訴你個秘密,好不好。

“?”

毛黛寧只覺得自己快被別枝看得心窩都化掉了

“不對,吱吱,“毛黛寧終於在臉紅前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喝醉了?” 別枝點頭:“有一點。”毛黛寧驚歎着,上下打量:“我去,你這個是真一點都不上臉啊,而且你這言行條理得也不像喝 醉——“

“不要打岔,"別枝蹙眉,“秘密,要聽嗎?“ “好吧好吧,你說,我聽着。

別枝輕聲:“庚野的庚,你知道是哪個庚嗎?”

“庚野?”毛黛寧茫然,“是誰?”

“我男.…不對,今晚已經變成前男友了。”別枝糾正

毛黛寧失笑:“你這喝醉了以後,邏輯思維能力倒是一點都不受影響。不過你前男友姓庚嗎?他 這個姓氏怎麼聽起來又奇怪又耳熟——"

話音戛然而止

整個玻璃棧臺上,聊天的,喝酒的,插科打諢的,一個接一個同事將目光落過來。 表情也是一個比一個震驚

他們今晚顯然只聽過一個人的名字裡有這個發音 毛黛寧感覺自己有點大舌頭:“不是,哪、哪個庚?

“長庚的庚。”

別枝擡手,指向那片人工造景。漫天星光璀璨,銀河迢迢,宇宙燦爛

女孩望着,輕聲呢喃:“長庚星,也叫啓明星。每個黃昏與天亮,在漫長黑夜的前後,他永遠 永遠是天空中亮起的第一顆星星。

...

桌上死寂了幾秒。

有同事回神,笑了起來:“別老師是不是喝大了,跟我們現編故事呢。 “看着溫溫柔柔的,沒想到,喝大了以後也挺會吹水哈。

滿桌玩笑裡,別枝安安靜靜地仰頭,失神地望着那片星空。

直到何芸臉色難看地擠出笑:“別老師,你不會是覺着,胡亂編一個長庚星的庚字,就能裝出和 驚鵲老闆很熟的樣子了吧?"

“……”別枝回過頭。

她卻沒看何芸,只是扶着沙發,緩慢起身,但還是一陣天旋地轉 頭暈得厲害,果然要醉了

得在徹底失控前,離開這裡 離開庚野。

別枝心裡想着,輕聲笑:“嗯,全是騙人的。”

她拎起提包:“我累了,該回家了,你們玩吧。

何芸咬牙:“你說清楚再——”

她的話音被踏過玻璃棧臺的腳步聲打斷。領他們過來的服務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次上來了,手裡 隔着雪白的絹布,謹小慎微地託着一瓶酒

無比眼熟的冰裂紋瓶身,以及瓶中栩栩如生的水晶玫瑰

而直至此刻,玻璃棧臺上衆人才忽然發覺,酒吧裡的音樂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全場寂然無聲

清吧區還未散場的客人們此刻全在回頭,甚至有人站了起來,那些好奇又震驚的目光緊跟着那瓶 被從中心展櫃取出的“保加利亞玫瑰。

整個酒吧都向這裡聚焦過來

而服務生徑直走到別枝身前,他小心翼翼地彎腰,將這瓶被譽爲驚鵲—絕的典藏名酒放在桌上

“我們老闆請客。

衆人驚愕裡。 那個靠在吧檯旁的青年懶曲着長腿,回眸折身,他遠遠舉杯:

“保加利亞玫瑰,寓意‘永恆等待”。

“——敬,別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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