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的雪一般三月開始消融。
所以哪怕已經是二月中旬,但天空還會時不時飄落些雪花灑向地面。
札幌中央區某大廈天台,寒風夾着小雪獵獵作響,吹得人衣角翻飛。
野比倉健站在邊緣,額前的頭髮被吹得凌亂,微微低頭用打火機點嘴裡的煙,但因爲風大的緣故幾次都沒點燃,最後不顧形象蹲下去借助圍牆遮擋才終於點燃,暢快的抽了一口。
“呼——”
就彷彿這條命總算是續上了。
“野比君很冷嗎?”青山秀信上來時看他蜷縮在牆角抽菸,跟流浪漢相比也不差多少,一副可憐兮兮的樣。
不知道還以爲昨晚被人撅了呢。
聽見身後的聲音,野比倉健連忙掐滅剛抽沒幾口的煙站起來,“警視正,沒有,風太大了,我點支菸。”
“那好不容易纔點燃的,你又把掐了?”青山秀信搖搖頭,說話的同時從兜裡掏出自己的煙上前遞給他。
野比倉健連忙接過,“謝謝。”
眼見青山秀信又拿出打火機幫自己點菸,頓時有些誠惶誠恐,“警視正我自己來吧,怎麼能麻煩您呢。”
“你自己又蹲到牆角點嗎?”青山秀信一隻手擋風,一隻手打着了火。
只一下就把他嘴裡的煙點燃。
隨後又換成了野比倉健幫青山秀信點,他點完後順手就把打火機揣進了自己兜裡,說道:“警視正,由於您的妙計生效,井上現在已經視我爲可以栽培的心腹之人,並準備帶上我參加和島田會的談判與後續交易。”
井上目前無人可用,而昨晚的教訓又讓他意識到自己急需心腹,可偏偏宮崎一家全是些歪瓜裂棗,所以就只有野比倉健這麼一個選擇可以選。
“很好,記得一定把談判過程全程錄音,有機會的話用微型相機拍下畫面,等確定交易時提前告知我交易地點和時間。”青山秀信大喜過望。
野比倉健點了點頭道:“嗨!談判將在今晚進行,雙方都急切想促成合作,若順利的話很快就會交易。”
宮崎一家迫不及待想讓新型冰毐走出北海道,而島田會也迫不及待想拿到新貨大賺一筆,可謂雙向奔赴。
“注意安全。”青山秀信囑咐道。
“嗨!”野比倉鍵鞠了一躬,隨後又試探性說道:“警視正,我覺得井上可以抓,但宮崎一家倒不必急着徹底打垮,可以在井上被捕後,由我接受宮崎一家,然後聯繫更多販毐團伙進行毐品交易,在交易現場將他們一一抓捕,等到宮崎一家徹底沒了利用價值後再將其連根拔起也不算遲。”
簡而言之就是釣魚執法。
“喲西!野比君,你真是越來越聰明瞭,這個想法很不錯,我會慎重考慮的。”青山秀信哈哈一笑,還幫着完善計劃,“等事後我們警方可以隨便找個人宣稱是我們在宮崎一家的臥底,這樣一來你也淪爲了被出賣而不得不潛逃的受害者,擺脫了和警方勾結的嫌疑,可以繼續進行臥底。”
利用一個新成立的宮崎一家。
他們可以反覆刷好幾次功勞。
“嗨!警視正英明!”野比倉健鞠躬應道,擡起頭來和青山秀信對視。
兩人同時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隨後又一同演變成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壞人又哪有我們兩個壞?
野比倉健現在已經不是那麼急着非要儘快結束臥底生涯了,因爲不僅能立功,還能撈錢,青山秀信從來不過問他在臥底期間撈那些錢的去向。
顯然默認了那些是他的好處費。
相當於他能合法通過違法犯罪的手段賺錢,等賺夠之後還能結束臥底生涯搖身一變成爲滿身功勳的警察。
這種好事去哪兒找啊?
把思路打開,壞事也能變好事。
別的不提,光是加入宮崎一家後他就已經入賬了好幾十個w,美金。
“咳,好了,我還要去上班,就先走了,隨時保持聯繫。”青山秀信收斂笑容,看了看手錶後轉身離去。
野比倉健鞠躬相送,“請慢走!”
視線中看不見鞋跟後,他才緩緩擡頭站了起來,轉身走到天台邊沿扶着圍牆俯視下方渺小如螻蟻的人羣。
一時間內心深處感慨良多。
得虧青山警視正選中自己,才讓自己的未來有了更光鮮亮麗的可能。
否則自己也只是他們中的一員。
自己一定不能辜負青山警視正的信任和厚望,要更努力犯罪……咳錯了,是更努力的通過犯罪打擊犯罪!
………………………………
早上九點,北海道警察本部。
“青山次長早。”
“青山次長今天氣色不錯啊!”
當青山秀信走進本部大門,遇到他的人都會紛紛主動友善的打招呼。
雖然他們以往也會如此,但那時的熱情中總會藏着一股疏遠,如今卻已經是完全將他當成了自己人看待。
青山秀信也一一回應衆人,無論對方級別高低,有時還會主動和對方握手,或者是停下來與其攀談幾句。
這副親民的態度讓基層警員對他好感大增,跟他握過手的警員估計能夠驕傲而自豪的跟同事吹上一整天。
雖然他纔剛來半個月,但已經是本部裡公認的繼次長山下久戶後最沒有架子的領導,畢竟在階級高低顯明的日本,大多數領導面對下屬都會高高在上,雙方之間有條明顯的界線。
青山秀信這樣就顯得極爲難得。
“警視正。”米倉翔太剛好在電梯口遇到青山秀信,跟着他一起走出電梯後低聲彙報道:“上杉宣信的屍體已經澆築混凝土扔海里了,茶社當天監控全部銷燬,全程我親自盯着。”
雖然早就已經向青山秀信表示過忠心,青山秀信也接納了他,但從昨天帶人幫青山秀信的殺人現場進行收尾後,兩人才算真的徹底綁到一起。
這也是青山秀信故意爲之,所以他昨天沒叫中村真一而是叫了米倉。
心腹不知道上司的黑料,而且沒替上司幹過黑活,那又能叫心腹嗎?
“嗯,我僅代表日本政府感謝米倉君爲填海造陸工程做出貢獻。”青山秀信莞爾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山秀信是日本填海造陸工程的堅定擁護者與實施者,畢竟日本領土實在太小了,等他執政以後,凡是反對他的鬼子全都突突的丟海里造陸。
若干年後,說不定日本歷史書上還得記載他在任期間使得日本的領土擴大了多少平方呢,也算於國有功。
米倉翔太低頭鞠了一躬,站在原地沒有再跟上去,而是等着青山秀信走遠後才轉身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青山秀信剛到辦公室門口,發現藤本貴榮的秘書官在等自己,便喊了一聲,“春野秘書,怎麼不進去等?”
“我也剛到。”春野孝義聞聲回頭回以笑容,主動迎上去,“本部長要見您,青山次長,跟我走一趟吧。”
“本部長的心情如何?”青山秀信一邊跟着他往電梯走一邊隨口問道。
春野孝義矜持的答道:“尚可。”
青山秀信聽見這話就放心了,笑着說道:“聽說春野秘書出身於書香門第,很喜愛字畫,我家機緣巧合得了幾幅中國名家的真跡,我個大老粗不懂這些,可憐這些藝術品留在我那兒也是明珠蒙塵,改天給你送去。”
他短期目標是取代織田武成爲刑事部部長,長期目標是架空藤本貴榮成爲北海道警察系統的實際掌控者。
要達成這兩點,那和春野孝義這個藤本貴榮的心腹搞好關係很重要。
“這……這不好吧。”春野孝義十分心動,但理智還是使他連忙拒絕。
“什麼好不好,朋友之間互贈禮物而已,春野君沒拿我當朋友?”青山秀信故作不悅,趁着對方猶豫的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這麼定了。”
他家並沒有中國名家的真跡。
但只要他想,那隨時都可以有。
“盛情難卻,盛情難卻啊,既然如此我就厚顏收下了。”春野孝義本來就很心動,而青山秀信偏偏又送得這麼強硬,便順勢答應下來,隨後又投桃報李的說道:“青山君,本部長找您是爲了您插手北海一家內部事務的事,不過您大可放心,他沒有真的生氣,只是想要敲打敲打您而已。”
“多謝春野君提醒。”青山秀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時也已經到本部長辦公室門口了,春野孝義搶先一步幫他敲門,態度明顯親熱了許多。
“咚咚咚!”
“進來。”
春野孝義推開了門,等青山秀信進去後他又把門關上就在外面等着。
青山秀信走到辦公桌前深深彎腰鞠了一躬,“本部長早,請您吩咐。”
藤本貴榮背對他坐在椅子上,肥胖的身體從靠背兩側露出了一部分。
“吩咐?我可不敢啊。”背對着青山秀信的藤本貴榮轉過身來,黑着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怕青山次長一個不喜把我腦袋也砸進桌子裡。”
特意點出此事,就是隱晦告訴青山秀信在北海道他的一舉一動自己都能掌握,想做什麼記得三思而後行。
“屬下不敢!”青山秀信說道。
“哼!”藤本貴榮冷哼一聲,沒好氣的呵斥:“堂堂警視正,爲了個年過三十生過孩子的女人,居然插手暴力團內部事務,還當場殺人,事後讓下屬收尾,身爲執法人員你眼裡還有沒有法律!拿法律條文當廁紙嗎?”
不,當廁紙我都嫌棄扎屁股。
“本部長請息怒,真不怪屬下一時糊塗,實在是清水雅子那娘們長得太騷了啊!讓我一時任性了些。”青山秀信擡起頭來,嬉皮笑臉的說道。
毫不掩飾自己是個好色之徒。
藤本貴榮臉色稍緩,語重心長的說道:“青山君,女人可以玩,但是絕不要被女人玩兒了,你這次乾的事太荒唐了,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今天敲打青山秀信是一個目的。
其二還是想試探下青山秀信究竟是出於好色才參與了北海一家的內部事務,又或者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
但看着對方這幅不以爲然,色眯眯的模樣,他就知道自己是多慮了。
只是小頭控制大頭的隨性而爲。
京爺衝冠一怒爲下紅顏怎麼了?
“嗨!多謝本部長教誨,絕沒有下一次!”青山秀信連忙保證,隨後又補充了一句,“那娘們兒真的騷。”
“不用反覆強調。”藤本貴榮無語的扯扯嘴角,隨後說起正事,“今晚有個本地政商名流組織的聚會,有不少人都想見見青山君你這位平成第一神探,提前空出時間,務必到場。”
他拿起一封精緻的請柬遞過去。
“嗨!”青山秀信雙手接過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