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2月6號的晚上,對於所有不值班的北海道警察來說都本來該是一個輕鬆愉快的週末,但是在當晚八點札幌各區接連響起密集的槍聲後。
他們的假期也被隨之一同打破。
所有人都接到了緊急迴歸崗位的通知,前往各自任職的警署領取裝備按照本部傳達的命令或支援正與槍手交火的巡邏警,或對道路進行封鎖。
而本部高層同時召開緊急會議。
明亮的會議室裡,北海道警察本部警視警銜以上的領導層都齊聚一堂圍桌而坐,氣氛低沉,壓抑,凝重。
他們雖然還不知道細節,但在來的路上已經得知了此次開會的緣由。
青山秀信作爲刑事部次長自然也位列其中,且還是比較靠前的位置。
雖然他早已心知肚明今晚各區接連發生的槍擊是怎麼回事,但此刻卻很合羣的裝出一副內心沉重的模樣。
“人都齊了,織田君,說說現在掌握的情況。”藤本貴榮語氣冷冽。
他臉色黑得宛如鍋底,內心壓抑的怒火就像是一座活火山隨時噴發。
連環分屍案還沒破,導致的大型踩踏事故剛捂住蓋子,現在又同時爆發幾十起槍戰,而且這些槍戰不僅動靜大還分散在不同的地點,根本就沒法掩蓋,明天一早肯定會舉國震驚。
藤本貴榮無法理解,爲什麼以前北海道都平安無事,今年剛開年就厄運連連,不斷髮生一宗又一宗大案。
這是天照大神嫌他過去幾年屁股下的位置坐得太穩了,要給他挪挪?
“嗨!”刑事部部長織田武應了一聲起立,捧着匯聚到手裡的最新情報總結道:“今晚札幌各區總共先後發生21起槍擊事件,包括被流彈擊中的路人在內,一共有45人因此身死,17人被送醫,目前除了被巡邏警察堵住的三波槍手外,其餘槍手在警察趕到前已經逃之夭夭,此次槍戰中雙方共動用了槍支近百,其中包括步槍和衝鋒槍等自動武器,影響極其惡劣!”
“而槍手所的襲擊對象都是北海道一家,山口組,堂本組,松本會四家暴力團的高級幹部,目前初步斷定是幫派仇殺,幕後主使暫且未知。”
話音落下,他鞠了一躬後入座。
聽完織田武念出的種種數據,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動用上百支槍什麼概念?在暴力團對策法出臺之前最大規模的火拼都沒這麼離譜。
“咚咚咚!”藤本貴榮面色陰沉的敲了敲桌子將衆人注意力喚回,咬牙切齒的說道:“毫無疑問這是對我們警方的挑釁!是對法律的踐踏!這不僅會將嚴重影響我們北海道警方的形象還會影響札幌這座城市的形象!”
“過去幾年,我們北海道的犯罪率低於全國所有道府,以安全祥和與秀美的風景而聞名全國,今晚的事卻像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我們臉上!國民怎麼看我們?上面的大人怎麼看?我們多年的努力全部都被毀於一旦!”
讓他如此憤怒的原因還有一條。
堂本組,山口組,松本會,北海道一家都是他認可的能在北海道持續發展的暴力團,這麼多年來大家互惠互利,纔打造出了良好的生態環境。
可現在有人打破了他的規矩,弄死了他的狗!這是對他權威的挑戰。
“這件事刑事部負責,其他部門全權配合,查出幕後主使,抓捕指使者和所有參與槍擊的人員,另外四大暴力團的高層損失慘重,接下來北海道的地下世界將短暫失控,必將對社會治安造成影響,各警署和派出所要加強巡邏嚴厲遏制一切犯罪行爲。”
藤本貴榮一口氣下達數條命令。
“嗨!”所有人齊刷刷起立應道。
“咚咚咚!”突然敲門聲響起。
藤本貴榮不耐煩的說道:“進。”
“本部長。”下一刻他的秘書春野孝義推門而入,對其他人鞠了一躬致意後向藤本貴榮回報道:“被堵住的三波槍手殊死抵抗,不得已的情況下已經全部擊斃,三處現場的指揮官同時稱槍手極度亢奮,加上從他們屍體上搜出一部分毐品,懷疑他們都是吸毐人員,並且在行動前統一吸過。”
宮崎勇爲了避免手底下的毒狗隊伍怯戰,所以在臨出發前讓他們都先嗨了一頓,這也就導致許多人神智不是那麼清楚,殺完人後沒有第一時間撤離現場,而被趕到的巡邏警堵住。
還有的人在撤退的路上對路人進行無差別射擊,甚至跳車自殺,這也是死亡人數爲什麼會那麼高的原因。
“八嘎!幕後主使是瘋子嗎?竟然讓一羣吸毐人員吸完之後持槍執行刺殺任務!”一名不配擁有名字的部長瞪大眼睛,驚呼一聲,以他的警齡也算見多識廣,但這操作頭一次見。
織田武冷着臉說道:“這是爲了防止他們臨戰膽怯和向警方投降。”
人在吸毐後,是處於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包括恐懼在內的種種情緒都會降低,別說是警察來了,就是天照大神來了,他們照樣敢衝其開槍。
春野孝義又補充了一句,“從槍手屍體上搜查的毐品正是近期風靡札幌,且本部一直在查源頭的23號。”
“顯而易見,幕後主使就是23號的製造者!”青山秀信適時開口,環視一週沉聲說道:“他們爲了吞下整個北海道的毐品市場,所以選擇對是攔路虎的四大暴力團先下手爲強。”
“青山次長,這件事我不是交給你查了嗎?目前有什麼收穫?”織田武見他如此分析,便順勢問了一句。
野比倉健已經成功臥底,宮崎勇已是在劫難逃,所以青山秀信不慌不忙的答道:“經過周密調查,我鎖定了一個叫宮崎勇的酒吧老闆,他的嫌疑很大,但目前還沒有確切證據。”
被青山秀信安排去負責這件事的搜查四課課長藤本靜一臉懵逼,次長怎麼知道的比我知道的還多呢?這我也妹查出來啊!這不是我彙報的啊!
隨後他不禁羞恥的低下了頭。
作爲此案的負責人,他調查的進展還沒有領導自己查的多,汗顏啊。
“把人監視起來,不要讓他離開札幌,儘快固定證據。”藤本貴榮聽見青山秀信已經有了懷疑對象,臉色緩和了一些,這是今晚最好的消息。
青山秀信畢恭畢敬應道:“嗨!”
就在此時,敲門聲再次響起,一名警員彙報,“本部長,記者到了。”
“散會吧。”藤本貴榮一揮手,面色沉着的離去,今晚發生這麼大的事他當然得通過記者告知民衆“實情”。
不能給謠言發酵和傳播的機會。
“嗨!”
所有人都鞠躬相送,直到已經完全聽不見腳步聲後才紛紛擡起頭來。
隨後各自離開去忙自己的工作。
今天晚上是別想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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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只是一名普通化學老師,居住的房子並不大,書房更小,在放下兩個書櫃和一張桌子後就只能勉強放下一張椅子,但是此刻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卻擠了兩個人,顯得更加壓抑。
“現在外面到處是警察,夜空都快被染成紅藍雙色了,我們的動靜是不是太大了點?”宮崎勇一臉忐忑不安的看着對面慢條斯理喝茶的井上。
在行動之前,他因爲剛吸完,整個人有種指揮千軍萬馬的意氣風發。
現在勁兒下去了,他開始慌了。
怕事情會超出他們的掌控範圍。
井上倒是很淡定,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角說道:“警方不過是裝裝樣子告訴市民他們在做事罷了,只要我們跟他們談妥,事後再交一批人給他們作爲交代,一切又都會風平浪靜。”
“可我們找誰談?直接去找藤本貴榮。”對這種主動去自投羅網的事宮崎勇有些發怵,怕去了就回不來。
井上搖搖頭,“當然不是,藤本貴榮是北海道治安主官,今天晚上發生的事他得承擔主要責任,而且我們殺掉的可都是他養的狗,他現在處於氣頭上,肯定對我們恨之入骨呢。”
“不找他,那找誰?”宮崎勇知道自己腦子不好用,所以總不恥下問。
“上課教你兒子就算了,下課還得教你。”井上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讓宮崎勇老臉一紅的話,隨後站起來推開窗戶,看着外面飛馳的警車,淡淡的說道:“找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
“哈?”宮崎勇懵逼,他開酒吧的時候只需收買轄區派出所所長就行。
井上轉身看着他說道:“我們今晚乾的事,藤本貴榮是利益受損最大的人,而對他手下的官僚來說卻並非如此,收買他們比現在去收買藤本貴榮容易,先收買了他手下的人,介時藤本貴榮就算再不情願,那也只能收下我們的孝敬,從此跟我們合作。”
“所以,宮崎君,作爲宮崎一家的會長,請你今夜帶上重禮一一去拜訪警察本部所有部門的正副長官,他們答應了就留下錢,不答應的話就留下子彈,我們今晚展現的瘋狂足以讓他們慎重考慮拒絕會引發的後果。”
作爲化學老師,他因爲不喜歡溜鬚拍馬和討好官僚,所以這麼多年不得升遷,但他看不起官僚正是因爲看透了他們,知道他們都是一羣只會玩弄權術,貪財好色,貪生怕死的狗。
在錢和子彈之間他們會選擇錢。
至於正義?這可不在選項之內。
他的分析很對,但是也不全對。
“井上老師,跟你合作是我最正確的事。”聽着對方頭頭是道的分析指明前路,宮崎勇認真的說了一句。
雖然井上一開始說他只負責生產不管其他雜事,但是這個團伙到現在爲止都是按井上規劃的路線在發展。
宮崎勇負責出面具體執行而已。
井上不可置否,摘下眼鏡擦着鏡片說道:“我現在在操心另一件事。”
“什麼事?”宮崎勇好奇的問道。
井上吐出口氣,指了指自己逼仄破舊的書房,“在家人和同事眼裡我依舊是個鬱郁不得志的化學老師,所以哪怕我現在有很多錢,也沒有合適的理由拿出來花,我想要改變家人生活環境的初心如今還是沒有達成。”
“宮崎君你可知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我們得找個渠道洗錢才行,當然了,這一切得在搞定警方之後。”
販毒真是麻煩事,雖然賺的比當老師多,但操心的事也比當老師多。
不過幸好賺的錢也比當老師多。
“嗨!”宮崎勇應了聲,迫不及待轉身離去,“我現在就去搞定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