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冒油的烤羊排,隨着餐盤和加熱小火爐,被酒店的服務生端上來,香氣四溢。
酒也開了。
窗外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處處銀裝素裹,酒店的小彩燈在雪夜中折射出斑駁光影。
屋內橘黃色暖色調的燈光下,穿着浴袍的男人和女人坐在飄窗前,像是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
整個世界格外安靜。
“乾杯!林楚,很高興遇見你!”
冬妮婭笑容滿面的舉杯,燈光打在她臉上,有種白玉般的細膩質感。
可能是脫毛水平高超,加上年紀小,即便是在剛纔拍照時,林楚也沒看到什麼毛孔。
說好的毛妹呢?
毛都沒有!
貨不對版啊。
笑着舉杯,林楚跟她碰了一下,酒液帶着火辣滑入胃裡,升騰起幾分快意。
“我過段時間要去俄羅斯旅行,隨時可以出發。”
林楚隨口說道,正在考慮是否帶兄弟們一起,去體驗一番槍炮的快樂和浪漫。
上高中時老爸特別想讓自己去當兵,可惜沒那個機會,這輩子到現在都還沒摸過真槍,現在既然有條件了,自然是要試一試。
這本來就是自己既定好的行程,現在遇到個“本地佬”,不知她是否有興趣。
滑雪現在也到了一個瓶頸,主要因爲場地原因,需要去體驗更復雜的賽道,也差不多是時候離開了。
這種說走就走的感覺,本身讓林楚也頗爲的愜意。
當然,如果在新鮮的地方,能認識新鮮的姑娘,並且發生一段美妙而甜蜜的開始,那就是再爽不錯的旅行體驗。
現在……齊活。
“哇喔……去哪裡?”
冬妮婭小口啃着羊排,眉宇間有着幾分雀躍,儼然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她剛纔還在思索,邀請林楚過去自己的家鄉玩,沒想到林楚主動開口。
“去兩個地方。”
“第一,比託姆尼克軍事基地,開坦克,打槍,火箭筒。”
“第二,摩爾曼斯克追極光,北冰洋上追追鯨。”
一人文體驗,一自然景觀,足夠了,雖然還有別的也值得去的打卡地,雖然毛子的音樂藝術文化也都有其獨到之處,不過林楚並不是很感興趣。
“唔……我可以教你,打槍,我從小在軍營里長大的,柳德米拉是我小時候的偶像!”
她得意笑道,瞳孔中顯露出幾分野性的神采。
柳德米拉,著名的女性戰鬥英雄,這林楚倒是聽說過,眼前的冬妮婭,出身在軍人的家庭環境中,有這樣的際遇,倒也很是正常。
世界,人,還真是奇妙啊。
有人十來歲時在刷各種題庫,有人在打槍,有人在放牧,有人壓根不上學,還有人沉淪於戰火和饑荒之中……
同樣……
有人二十四歲還在努力打工賺錢,有人已經財富自由全球旅行,也有人或許已經呼風喚雨,還有人正在默默積蓄資歷,準備成爲未來的大人物。
林楚此刻驀然產生近似於哲人般的思考。
之前在網絡上經常看國外年輕人的作死行爲,從很高的橋上跳水,玩各種極限運動,可以隨心所欲的休學,Gap……儼然是自定義模式的人生,下面往往有人評論:終於知道爲什麼國外人少了。
相比之下,整個儒家文化生活圈,內核和路徑始終一以貫之的穩定——讀書,學習,工作,積累財富,獲得權力,爭當人上人,更高一些的追求,便是立功,立德,立言。
這甚至不是經濟上的差異,而是人種和文化上的區別。
人和人之間的區別,當真是比人和狗之間的區別還大。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這種體驗,非親身經歷,不會有這樣的感觸。
“好啊。”
林楚點頭笑笑,隨口答應下來。
剛纔一瞬間,思維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維度,瞬間想到很多,現在思緒重新拉回來,迴歸眼前。
林楚隱隱覺得,有一絲靈感,浮現在自己心頭,是讓人很興奮的念頭,非常興奮,但卻並不那麼清晰,雲裡霧裡,並沒有很精準的捕捉到。
暫且置於腦後。
“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從小時候開始講起。”
再次和她碰了一下酒杯,林楚淡淡笑道。
今晚會發生什麼,已經是註定的事情了,沒必要着急,別人的人生和故事同樣有趣,小火慢燉更香,情感到了,解鎖更多姿勢。
“好呢,你想知道啊?”
“我小的時候,生活在西伯利亞的農場裡……”
她邊吃邊喝,開始緩緩講述起來。
這種聊天的氛圍很棒,像是圍爐夜話,而且對方還是自己喜歡的男人,且願意聽自己的傾訴。
林楚充當着一個合格的聽衆,只是偶爾捧哏。
她聊着童年的趣事,祖輩們的生活,時代的變遷,以及人生前二十年留下的印記,談興很濃。
“我們有個古典大詩人,叫涅克拉索夫,他寫過一句經典名言,大意是,俄羅斯的女人能馴服野馬,房子着火了,也敢往裡衝。特立獨行,壓根不奢求男人的保護和幫助。”
“我上學時,天天和別的男生打架,往往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他們一個都不是對手。後來學了畫畫,才安靜了很多。”
“幾年前最想定居的城市是紐約,不過後來變成了中國,我想去有大海和沙灘的城市,還要晚上可以出門吃夜宵,最喜歡吃螺螄粉。”
林楚:?
搖頭笑笑,卻也並沒有說什麼,啃着羊排,繼續聽着。
螺螄粉可還行?
“甄嬛傳你有沒有看過?是我最喜歡的電視劇,還有還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都給我看哭過好幾次。”
林楚:……
無語,且想笑。
“都看過。”
這撲面而來的年代感。
文化輸出,到底還是存在代際差異的,不過最近這些年,也的確沒什麼值得一看的好作品。
反而經典永流傳。
這時,冬妮婭似乎想到什麼,下意識舔了舔嘴脣,眼中帶着幾分好奇,也略微有一絲絲緊張的看向林楚,輕聲問道:“你……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女朋友?”
這個問題略有冒昧,不過她想問,就問了。
這樣一個方方面面都站在金字塔頂層的年輕男人,很……難說。
心臟像是忽然被揪了一下,全身血液的流速都爲之慢了。
如果……
冬妮婭感覺自己的呼吸,都爲之停滯了,耐心等待一個答案。
這個問題再次擺在眼前,林楚也是不由的抿嘴笑笑。
娘了個西皮。
女人怎麼都要打聽這些?
但此時此刻,林楚不想欺騙自己,並不想說謊,但又想睡……怎麼迴應?
坦誠是有代價的,絕對的忠於自己的內心,就意味着必然要接受因此受到的風險和損失。
自己是渣男。
但不是那種渣男,而是有品的渣男,主打一個你情我願。
“沒有結婚,因爲我向往自由,之前一直都是花天酒地的生活,女伴有幾個。”
林楚若無其事的迴應道,搖頭笑笑。
再一次經受住了自我內心的“考驗”。
其實已經錯過了那麼多,很多都是因爲內心的原則性,或者可以稱之爲一種“任性”,周鸞,莫小柔,白薇薇……再錯過一個,似乎也並沒有什麼所謂,亂我心者,不可留。
而若是用欺騙的方式,以自己目前的心性,未免就有些太下作了,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坦坦蕩蕩。
“哇喔……”
“是playboy那種嗎?”
冬妮婭並沒有顯得很吃驚,甚至有些調侃且揶揄的問道。
沒有結婚的肯定答覆,讓她內心倏然間有幾分如釋重負的感覺。
如此,便不存在任何負疚感。
因爲西式約會和中式的存在流程上的根本差異,主要在於“知根知底”這個環節,前者約會流程就可以滾牀單,肉體合拍是進入正式戀愛階段的前奏,後者……自然不是。
中式倫理道德的思想鋼印,綿亙幾千年,是獨屬於這裡的文化印記。
林楚這時大概也意識到這一點,心中那種文化壁壘,以及根深蒂固的觀念,瞬間爲之破碎,於是姿態越發的輕鬆自如。
“沒有到那種程度,只是約會比較多。像我這樣的,挺受歡迎。”
林楚隨意笑道,再次舉杯。
冬妮婭碰了一下,杯中酒液見底,已經喝完了一杯,她臉上微微浮現出兩抹紅暈:“現在我們算是約會嗎?”
嘴角微微上揚。
不管是不是,都是很愉悅的體驗,而且是自己選擇的。
“算是吧。”
“你呢?”
“有過幾個喜歡的男人?”
林楚挑了挑眉毛,便也笑着問道。
這種事兒嘛,還是應該問一問的。
畢竟自己現在挺挑食的,吃慣了山珍海味,豬飼料肯定是無法下嚥的,有些情況會讓人瞬間下頭。
“能打過我的,目前一個都沒有。”
冬妮婭揚了揚拳頭,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林楚,眼神中閃爍着挑釁的小火苗,但那火焰中,卻彷彿也融化着蜜糖。
林楚:???
先前倒是聽她說過,學過,而且水平不低,什麼跆拳道黑段之類的,但……不會真猛到這個程度吧?
畢竟在絕對的力量和速度面前,什麼技巧都是浮雲。
而女人在這方面,總是存在天然缺陷的。
不過看她……好像,還真挺猛的。
“你想試試嘛?”
她忽而躍躍欲試。
林楚不由笑出聲,想了想,便也就站起身來。
你若戰,那便戰!
這真不帶慫的。
冬妮婭跟着起身,將腳上的一次性拖鞋踢掉,光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朝林楚招了招手。
來。
戰。
先前在健身房,林楚試過打沙包,基本步法也學了一點點,但連業餘的入門也算不上。
平心而論,林楚現在是有點緊張的,倒不是因爲打不過,今晚可能就泡湯,而是覺得,這要是輸了,還挺他媽丟人的,草,連個女人都打不過。
“你先。”
林楚前後弓步,雙拳護於身前,朝她擺手。
“這麼有紳士風度啊?”
她笑着吐槽一句,旋即便試探性的揮出一拳,隨着拳頭,腳下快速移動,整個人欺身上前,拳頭直奔林楚肩膀。
我草!
這一拳的力道和速度,林楚瞳孔陡然一縮,憑感覺就覺得擋住有點難度,腳下下意識後退。
這一退,卻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下一秒,林楚都沒看清楚她的動作,身體忽然一輕,赫然是發現,她鑽在自己懷裡,一個發力,便輕輕鬆鬆的,用後背把自己扛了起來,只是沒往下摔,靜止不動於半空,雙腳離地。
林楚:……
尷尬。
此刻,自己距離撲街,也就是一個眨眼的工夫。
這麼隨意的過肩摔?
“好啦,接下來不許讓我!”
“繼續!”
“我這次是偷襲!”
冬妮婭長長的眼睫毛顫抖着,重新將林楚放下,劇烈的無氧運動結束,長長呼了口氣,臉色微紅的說道。
嗯?
一時間,林楚多少也有幾分哭笑不得。
咱倆誰讓誰啊?
打假拳是吧?
可見……一個妹紙如果真心喜歡你的話,哪怕是這種場合,都不會讓你輸。
徹底看清楚她的意圖之後,林楚強忍着笑,裝模作樣的跟她正式比劃了兩下,她也裝模作樣的比劃着。
兩人很有默契的打着打拳。
不一會兒,她氣喘吁吁的認輸,眼神中的笑意卻是徹底繃不住了。
林楚笑着,心中卻也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毛妹,不講武德啊。
“你……”
林楚正想說點什麼。
下一秒,她A了上來。
嘴脣被悄然封堵住了。
……
文化差異,應該是大過人種差異的。
這一夜,林楚修正了一些自己內心的判斷和想法,也儼然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內心越發覺得,開眼看世界是對的,畢竟國家也強大了,既然有成爲世界老大的決心,就必然也要有想匹配的文化內核。
之前,確實,是自己多少有點膚淺了,內耗在不該內耗的地方。
“王子殿下……”
“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紅包?”
“這是不是習俗?你們的傳統文化?我爲你流了這麼多血……”
黏膩而撒嬌的語氣,她溫順的像個小貓咪,嗓音帶着絲絲的沙啞。
林楚:?
怔怔看着她,一時間也感到徹底的哭笑不得。
“什麼文化糟粕!”
“青樓女子纔有這個風俗!”
真行。
果然還是別人家的飯香啊。
互相都覺得。
冬妮婭愣了一下,頓時也忍不住笑出聲。
原來,竟然是這樣。
“那我要去找把剪刀,把這個牀單剪下來,留作紀念。”
她再次笑着說道,當即翻身起牀,找剪刀去了。
林楚:……
撓了撓腦袋,便也再次的無語笑笑。
咱就是說,你到底都看了些什麼玩意兒?
洋不洋土不土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