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下午。
窗外飄起鵝毛大雪，屋裡暖氣薰得人嘴脣乾裂。
一家小資風格的書吧，橘黃色燈光溫馨，林楚點杯小吊梨湯，看着手中一本《盜墓筆記》。
長白山在這本暢銷書中佔據相當的篇幅，這富貴當地文旅接住了，不過也說不好是誰蹭誰，反正自己待的這個地方，現在叫做雲頂集市。
其實，本來，林楚想去漫天大雪中滑雪，那絕對是很瘋狂也很刺激的體驗，像是自己與雪花的狂舞，天人合一的感覺。
只是，滑雪場略慫，爲了安全起見，雪道關閉，禁制入場。
沒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百無聊賴的看會兒小說。
貓冬。
這就是貓冬。
那種悠閒而慵懶的氣氛浸潤到骨子裡，以至於讓林楚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心情都爲之一片祥和，萬事無憂。
有一說一，白毒是真的毒，最近這段時間的高強度訓練，自己達成被動意義上的“戒色”，都沒怎麼碰過女人，哪怕享受按摩時，都是淺嘗輒止。
同時，因爲雪場不方便的緣故，就連煙都抽得少了。
於是當從室內走到室外時，點上一支，將混雜着冷空氣的煙霧狠狠吸進肺裡，便莫名產生一種舒爽加倍的效果，爽利。
寒冷的天氣中抽菸，煙彷彿都更香了幾分。
叮咚。
手機鈴聲忽而響起。
看了一眼，是柳俊峰發來的。
“楚哥，想和你借點錢，一千萬，哈哈，實在憋不住了，這波行情我還是想上一上的，別攔我，就算我是個賭徒吧。因爲我目前固定資產就差不多這麼些，鵬城的房子，還有三部車，加起來也就一千萬左右吧，股票要真賠光了，就全給你，然後靠你養我。（害羞）”
看到這長長的消息，林楚無語，旋即嘴角也是不由流露出一絲笑意。
這叫什麼？
無賴式借錢。
是老柳幹得出來的事兒。
其實他纔是真的搖擺，國慶前說要和自己一起出來旅遊，耽誤了兩天，結果碰巧趕上這波股票的大行情，然後也不催着出來了，大抵是內心那種搞錢的小火苗，重新被點燃了起來。
搞錢纔是鵬城人骨子裡的文化基因，非物質文化遺產。
現在還來找自己融資。
“賬號給我，等下給你打過去，滿倉幹，就是梭，千萬別慫。”
林楚笑着回覆。
沒什麼好說的，一千萬而已，別說借，他就是要，自己也給。
誰讓自己是“大爹”呢？
老柳把他的自尊心，牢牢掩蓋在插科打諢和中年人的油膩之下，一點都沒有顯露出來，但林楚卻也大概知道，自從他山上那個跑車俱樂部被環保強拆之後，多少是消沉了一段時間的，甚至有幾分躺平擺爛的感覺，現在，眼見風來了，所以才雄心再起。
也是啊。
哪個男人甘心於一事無成，寂寂無名？
除非是實在沒辦法。
就拿自己來說，即便現在如此一副遊山玩水的姿態，但真要有什麼特別好的機會，讓自己感到熱血沸騰，事業心勃發，肯定也會是垂死病中驚坐起，九霄龍吟下凡塵。
只是現在，自己更多的學會了，一張一弛，把控好人生的節奏。
哪怕沒有虛擬面板，林楚自覺，現在也能當好一個合格的富豪了——富在術數，不在勞心勞力。
看來這波行情，真的是風，大風。
早在前兩天的時候，夢老師，林夕婉就給自己發過消息，討債。
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在健身房的泳池裡，她拿了全部家當三百萬出來，說讓自己帶着她發財，看看是否有機會。
現在，因爲自己“見一個愛一個”的緣故，距離倒是顯得遠了不少，再加上此刻這波行情，估計她也有種“男人靠不住”的感覺，雖然還在球會上着班，但卻是拐彎抹角的說缺錢花了。
自己給還了六百萬，也不能說是好聚好散，回頭要是想起來，回個牀還是沒問題的。
多出來的三百萬，權當是送她了。
雙倍收益，想來自己這“花錢流水，賺錢有道”的人設，並未在她心目中崩塌。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用錢解決。
不過是銀行賬戶裡的一串數字而已。
想着這些，看到柳俊峰發來的賬號，林楚把錢給他轉過去，心中忽而又冒出個奇妙的想法。
略一斟酌，在覈心兄弟羣裡發了條消息。
——“想炒股入市的，現在可以找我借錢了，一千萬爲限，不許加別的槓桿，賠了算我的，贏了連本帶利還我。”
“羣裡現在九個人，回頭按收益率分座次，誰嬴的多誰牛逼，衝！”
自己不想炒股，也懶得去學習，面板返利的強度，比股市強無數倍，賭場都比不上，不過……並不妨礙玩玩兒，就算全賠光了，也不過一個億而已，權當是爲國接盤了。
要是兄弟們有本事，賺了，就算是自己送他們一桶金。
大恩如大仇這種事，目前還沒發生，林楚也不太相信會發生，倒不是對人性過於樂觀，只是對自己很有信心。
再牛逼能有我牛逼？
即便真的發生了，也沒什麼所謂，權當是自己觀察人類多樣性的樣本了。
“我去？行，那你借我一千萬，然後我交給你代持，你幫我炒，盈利，我只要五成就夠。”
王哲飛這個“小機靈鬼”率先回應，提出了一個天才般的方案，堪稱空手套白狼的典範，天上陷阱掉下來，都懶得張嘴接，要嚼碎了餵給他。
似乎也覺得自己提的要求過分了，王哲飛很快又發了一條：“好嗎？爸爸，我親愛的爸爸。”
林楚：……
“別叫我爸，我沒你這樣的逆子。賬號，發！自己炒！”
陸銘：“哈哈哈哈哈，我已經入市了，還從我爸那兒搞了幾百萬，不過錢不嫌多，謝謝楚哥。@飛哥要想代持，我也可以。贏了我只要一成，別攔我，我現在強的可怕！JPG。”
他發來一張證券軟件的截圖。
上面顯示，過去的幾個交易日，六百多萬的本金，已經盈利一百五十多萬，算是已經吃到了肉。
這種大行情，不賺錢的，總歸是少數。
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
李凱湊熱鬧道：“難怪你這兩天都不怎麼說話了，原來悶聲發大財呢，今晚請客，我要喝羅曼尼康帝，嘴饞了。”
陸銘：“那不可能，二十萬，都夠我買一手茅臺了，兩個月過去，不定得漲到什麼程度呢，我現在微信零錢就留了一千塊，吃飯都回家吃！”
胡平安：“銘哥牛逼！不過楚哥我不炒股啊，我現在一心幹實業，腳踏實地，擼起袖子。”
死過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樣。
穩重。
很他媽的穩重。
陸銘因爲年齡的緣故，大抵也是沒吃過什麼虧，反而是先嚐到了甜頭。
不過人家富二代嘛，從小都沒吃過虧。
羣裡很快聊得火熱，開着各種正式的不正式的玩笑。
林楚笑眯眯的看着，忽然間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這彷彿纔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你好……”
忽然間眼前一暗，一道袖長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把橘黃色的燈光都擋住了，甜美女聲。
林楚擡頭看一眼，是個成年版的“洋娃娃”，成人的身材，娃娃的臉，金髮，很白，五官有點精靈的感覺，人種上儼然是個毛妹，不過說中文，裹在一件純白色的羽絨服中。
她手中拿着一張素描畫，微微歪頭，笑眯眯的遞給林楚。
“我剛給你畫的。喜歡嗎？”
林楚：呃。
搭訕？
嘴角悄然浮現出一絲笑意，這種感覺還是不錯的，最近自己精氣神的確是很好，走在街上回頭率都挺高的。
如果拿半年前的照片和現在相比，區別還是極其明顯的，天壤之別。
半年前，皮膚暗沉，眼神無光，不修邊幅，活脫脫一牛馬。
現在，光鮮亮麗到，能去白馬會所直接上班，不太自信的說，未必能當頭牌，但肯定不會缺鍾。
“謝謝你。”
“畫的很不錯。”
林楚掃了一眼，便若無其事的笑道，也沒什麼邀請她坐下來聊聊的心思，甚至顯得有幾分高冷。
想泡我啊？
拿出你的熱情來吧。
旅途中的邂逅，自己先前在大理，已經遇到過一次，最開始體驗很美好，也讓自己有所收穫，但最終還是將自己關於女人的篩選門檻，再次向上拔高了一大截。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九字真言，後面六個字，做的挺到位，前面三個字，現在纔剛剛入門。
這是以前“窮怕了”時代留下的思想鋼印，必須糾正過來。
高冷男神這一款，任何時候都不會過時。
冬妮婭看着眼前這個清冷而斯文的男生，落落大方的在林楚對面坐了下來：“我在那邊看你，覺得你好優雅，像個王子殿下。”
“噗……”
“咳咳……”
林楚剛喝了一口溫熱的梨湯，聽到這話，頓時噴了出來大半，書都被打溼，喉嚨也嗆了幾滴。
“王子殿下”正在很難受的，把氣管裡的異物，努力咳出來。
這什麼瑪麗蘇的表達？
擦擦嘴，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林楚一時間當真有幾分無言以對，就連旁邊桌的一男一女兩個小情侶，都在竊竊偷笑。
冬妮婭似乎意識到語言表達出了問題，臉色微紅的道謙：“不好意思，我的中文可能不太好。”
“已經挺好了，以後少看言情小說吧。”
林楚笑着調侃，中文的語境和描述，當真是博大精深，這種語感，對於非母語者而言，屬實是太難了。
“喔喔……”
“我可以認識你嗎？我叫冬妮婭。”
她聳聳肩，自然的伸手說道，林楚看了她一眼，對於這種搭訕行爲，還是給了幾分面子，伸手和她握了一下：“林楚。”
羣裡的消息還在叮咚叮咚響，林楚看過之後，眼神繼續看向坐在對面的女孩兒，她從包裡翻出手機，點開微信名片，然後把屏幕推到林楚眼前，眨了眨眼睛，嘴脣輕輕抿着，儼然有幾分緊張的樣子。
有一說一，戰鬥民族的女孩兒，還真挺直接的。
林楚笑笑，掃了。
眼角餘光看到旁邊桌的男人，朝自己豎根大拇指——哥們兒，真牛逼，竟然有毛妹主動搭訕！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若是對於毛妹搭訕表現的受寵若驚，那纔是一種骨子深處的自卑。
我他媽一個男神，被人主動搭訕，很稀奇嗎？
閒坐着，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林楚搞清楚了她的身份。
美術生，莫斯科大學的，來長白山寫生，大二，爺爺是軍人，奶奶是軍人，爸爸媽媽都是軍人，三個哥哥也是軍人，一個弟弟都馬上是軍人……紅到不能再紅的家庭——這都不是自己問的，而是她主動說出來的。
或許是從小被家裡保護的太好，她有種單純和天真的觀感，但談吐中，也顯露出頗爲優渥的家境。
算得上是……莫斯科白富美。
這姑娘對於“中式傳統文化”有種迷之崇拜，只是不夠入鄉隨俗，夾雜着很多頗具時代特色的詞彙，古風言情看的不少，傷痕文學看的不少，瑪麗蘇電視劇應該也看過很多，滿腦子都是粉紅色的屎。
“所以你是一個人過來這邊的？”
林楚隨意的問道，已經有點聊得火熱了，挺有意思，反正外面雪越下越厚，權當是消磨時間了。
“嗯，我從黑河那邊過來的，只是更喜歡這邊，所以就一直在這裡待着。”
“你家裡就放心讓你一個人出來？”
“中國不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國家嗎？”
她眨巴着長長的眼睫毛問道，語氣中滿是理所當然的意味，讓林楚一時間都爲之無語，哭笑不得。
什麼玩意兒？
皈依者狂熱？
不過心中自然也是生出幾分紅色的民族自豪感。
“而且，我是跆拳道黑段哦，別小看我，我很厲害的！”
她作勢比劃了一下拳頭，修長白皙的手緊握成拳。
林楚：……
嘖。
奶兇奶兇的。
不過，小毛妹啊，危險不在武力威脅，在於渣男的糖衣炮彈，信不信……把你騙得褲衩子都不剩一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