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林楚依舊沉浸於遊山玩水。
徒步高山草甸。
野溫泉裡浪泡。
雞足山燒香。
吃本地殺豬宴……
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的際遇，只是悠閒而空虛。
坐看風花雪月，雲捲雲舒。
吃飽了睡，睡醒了玩兒，很是無憂無慮。
幾天下來，林楚整個人，從裡到外都透露出一種懶散的氣質。
胡茬冒出來，都懶得刮。
相比起在鵬城的朋友們，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
鵬城各種羣裡，同心青年會的羣，自己的核心朋友羣，以及之前認識的很多朋友的朋友圈，都在討論經濟形式，曬股票收益圖……
總之，爲了碎銀幾兩，勞心勞力。
不像自己，一閒人。
“跟你說一聲，你訂購的禮盒，貨已經全部發出去了，我都檢查好了。錢，算是回扣吧，段叔給了我5個點，共計210萬，這個錢，怎麼分配？你說了算。”
國慶節來臨前一天，林楚收到白薇薇發來的消息。
一萬份給員工準備的禮盒搞定，單價其實不算低，人均4200，總價4200萬。
林楚沒有刻意壓價格，茶葉銀壺火腿，便宜沒好貨，這個價位，質量肯定是在線的，不會差到哪裡去。
段武裝倒是挺大氣，都給了她五個點。
白薇薇也還挺“懂事”，深諳某些社會規則，竟然還知道讓自己分配。
“富貴於我如浮雲。”
林楚簡略回了一句，沒有多餘的話，這點錢對於自己而言，真的無所謂。
白薇薇看到這句話，抿抿嘴，無力吐槽。
卻也當真帶幾分糾結。
自己還沒有清高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但平白無故受人這麼大恩，這麼大一筆錢……
只是，要是真和他發生點什麼，那也挺不合適的，這算什麼？
賣身呢？
手軟。
心虛。
這人……真煩！
你拿這個考驗我啊？
“那就謝謝老闆了。”
她回了一句。
林楚盯着這消息看了幾秒鐘，沒有回覆，搖頭笑笑。
就這樣吧。
這兩天偶爾也會想起那座一起躲過雨的屋檐，但想更多的，卻是在洱海邊聊天的那個下午。
前兩天和秋秋手牽手出門時，剛好碰到白薇薇過來，打了個照面，自己倒是無所謂，笑着和她打招呼，她卻是有幾分尷尬，不自然的樣子。
而民宿的那位前臺，儼然對自己的“渣男行爲”，心裡也挺不爽，這兩天態度都差了很多。
挺傻逼的。
不過對於自己而言，也沒什麼所謂。
老頭子幾千年前就把這件事看明白了——近之不遜，遠之則怨。
當晚。
林楚退了房，也和秋秋告辭，隨手給了她一筆錢，然後一別兩寬，一人一狗，奔赴下一座城市，麗江。
未知的風景，在下一站。
如不繫之舟。
公司是已經放假了的，陸銘和柳俊峰在羣裡嗶嗶，說要來找自己，然後等六號一起回去，不過林楚還是果斷拒絕。
這段時間，是屬於自己的自由，甚至可以說是修行，只是位於紅塵，他們就別來摻和了。
玉龍雪山是極美的景緻，只是已然深秋，哪怕穿着羽絨服，依舊凍的瑟瑟發抖。
遊客衆多，體驗也並不算很好。
一個人的心境，由看過的書，走過的路，賺到的錢，談過的情，以及自己每天日復一日度過的生活，共同決定。
或許是高原天低山高，遙遠廣袤，林楚覺得自己內心越來越平靜且慈悲起來。
褪了一層皮，又長了些新肉。
距離6號暫時的歸程還有幾天，而假期的緣故，古城裡人越來越多，體驗並不好，於是開着車，繼續往更遙遠處走。
虎跳峽處於枯水期，沒有看到那磅礴大氣的黃色湍流。
香格里拉已經很冷，連狗都快有些遭不住了，晚上偷偷鑽自己被窩。
在雨崩經歷了一場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徒步，自己獨自一人。
晚上山裡帳篷露營，存在一定的危險性，但也挺刺激，早晨起來腰痠背痛。
本來還想去哈巴雪山和南極洛，可惜現在不是時候，沒什麼好的景緻看。
時間也來不及了。
5號下午，林楚返回麗江。
車停在機場，然後踏上回鵬城的航班。
從天際俯瞰地面，想想自己這段時間自己走過的路，林楚只一笑而過。
挺折騰的。
但挺好玩兒。
不過，冬天還是更適合去海濱或者南半球。
冷的地方，待着不舒服。
除非是爲了滑雪。
那晚在山裡露營的時候，自己睡覺前，忽然想到去世多年的母親。
如果還活着，看到現在的日子，不知她會有多開心……
不過，她應該也能看得到吧？
夜空中漫天的繁星，總有一顆是屬於她。
星星的視角下，什麼都看得到。
……
晚上十點多，回到鵬城，前來接機的是古嘉言，自己也就通知了她。
或許是爲了表示某種儀式感，她竟然還帶了一束花，大紅的玫瑰，這樣的舉動，儼然讓她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僅戴了墨鏡，還左顧右看，彷彿生怕碰到什麼熟人，被發現。
林楚走出機場通道，看到她這幅姿態，也不由微微一笑，接過花，一起去停車場，上車後，古嘉言才肉眼可見的鬆弛下來。
這個女孩兒很奇怪。
即便是早已有過肌膚之親，合體之緣，她依舊顯得有幾分拘謹，自身處於一種小助理的角色，而非情侶，情人之類。
一點都不騷。
“你曬黑啦。”
看着坐在副駕駛的林楚，古嘉言輕聲笑道。
“高原紫外線強，黑點也好，美黑嘛。”
林楚淡然笑道。
“公司這段時間，還是發生了挺多事情的，柳總找了兩個人過來，一個常務副總，一個財務副總……我感覺水平都還行，公司上上下下，沒出什麼亂子。”
“每天都有很多來找你的人，記者，你的粉絲，慕名而來的主播，還有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人。”
“胡潤財富榜的人來了一次。”
“還有個叫陸大海的，來了好幾次，第一次過來的時候，帶着他弟弟，帶了好多禮物，還送了面錦旗，這件事媒體都報道了。”
“還有……前兩天基金會的官方賬號，收到一筆捐款，賬戶顯示是大理那邊的，捐款人叫白薇薇，一共捐了210萬，應該也是和你有關。”
古嘉言絮絮叨叨的說着近況，這些事情，都是她覺得有必要告訴林楚的。
林楚眼神微微一怔。
這……
自己倒是沒有想到。
她還挺高尚啊。
Lc基金會作爲可以接受公衆捐款的組織，賬號自然是公開的，白薇薇……
“知道了。”
降下車窗，林楚默默點上一支菸，將煙霧吹入整座城市迷離而繁華的夜空之中。
“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古嘉言感覺到林楚似乎有幾分不開心，不過也沒有多問，只是輕聲問道。
“我打個電話。”
林楚掏出手機，分別給李子明和辛福打個電話，確認兩人都在球會，這才說道：“去球會吧。”
路上，腦海中，卻不自覺想到那個女孩兒臉紅和哭泣的模樣。
……
知道林楚回來了，Lc球會這邊，李子明和辛福迅速準備起來。
最近這些天，一直都在連軸轉。
明天是開幕式，本來，今晚兩人也就沒準備回去。
來自全國各地的高爾夫球運動員，業餘球員中的高手，媒體，明星嘉賓，以及相關主管部門的領導，在今天集中到達了一批，分別安置在Lc球會和觀瀾湖那邊。
這次公開賽，是球會改名更姓以來，最重要的一次公開活動，絕對不能拉胯。
顯然，林楚對此都是極其重視的。
都直接回來了。
這段時間林楚到底去做什麼了，他們也不知道，大概清楚是去外面了，但不太敢相信，就是放下一切去旅遊了，總覺得可能有別的目的。
誰家老闆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去旅遊啊？
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但林楚沒說，他們自然也不方便多問。
而且，明天的儀式，對於林楚而言，更多也就是走個過場。
別的一切都早就已經安排好了。
晚上十一點多。
林楚到了球會門口，赫然發現整個球會都是張燈結綵，看上去格外的盛大，各種贊助商的廣告燈牌，都在閃爍着光輝，倒也的確有那麼幾分樣子。
李子明和辛福早已在門口等待，看到林楚過來，迅速小碎步上前，拉開車門。
“林總，回來了。”
“林總，古秘書。”
點點頭，林楚臉色平靜：“現在籌備的怎麼樣了，沒什麼事兒吧？”
“放心，一切都佈置好了。”
“明天上午九點開幕式，開幕式結束後，揭幕戰就開始了。”
辛福笑眯眯的說道，聲音略微顯得有些沙啞。
最近這段時間，他溝通協調一切，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林楚點頭笑了笑。
“行，這段時間，你們也辛苦了，等十二月結束，就放假吧，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份內之事，沒什麼好辛苦的。這次公開賽，加上先前的老友賽，算是把咱們的名氣徹底打出去了，這段時間會員數量激增，這個月的業績，純會員費，我們做了1.3個億。”
“廣告代言拿了13家，總收入8900萬，要不是零售那邊要冠名代言，也能突破一個小目標了。”
“不過，因爲高額獎金，盈虧平衡還暫時做不到，我跟辛總估算了一下，即便有和觀瀾湖的合作，刨去他們，我們爲了這場大賽，淨支出都要達到5個億左右。”
李子明沉聲說道，語氣中也帶着幾分憂慮。
這種比賽，儼然就是賠本賺吆喝。
雖然對於球會長期而言，肯定是有好處的，無形資產和品牌效應，大大提升。
但短期內，賬面上的現金流，卻是虧損太多了。
要是每年都舉辦的話，便意味着，每年都虧。
這個商業模式就已經徹底註定了。
要是沒有高額獎金，就不會有知名球員，沒有知名球員，就不會有廣告效應和代言……
但，加上高額獎金，以及各種支出，即便球會會員漲了，但幾乎沒有盈利的可能性。
這種大型體育項目，很多都面臨着這樣的困境，不止Lc一家，也不止高爾夫球一個項目。
總不能讓老闆自己每年都輸血吧？
聽到這些話，林楚看一眼李子明：“先辦完這一屆，等最後的收益和成本覈算出來再說。”
“集團不缺這點錢，球會的品牌形象，自然由集團公司整體買單。”
明面上來說，這確實不是一門好生意。
只是自己和他們存在信息差，自己有返利。
當然，李子明之所以如此憂慮，主要是先前開會時，確定四家子公司，自負盈虧，盈利了，除了上繳集團一部分，剩下的他們分紅。
自己非要搞賠本賺吆喝的公開賽，其實損害的是他的實際利益。
想想，倒也有點意思。
總體和局部之間，出現了利益偏差。
不過，現在這個階段，李子明應該也不敢多說什麼。
畢竟，他先前有過貪腐行爲，自己也和他挑明瞭，現在屬於“戴罪立功”。
此刻。
聽着林楚和李總的對話，辛福明智的沒有插嘴。
銷售部門的收入提成，只和會籍銷售強相關，賣出一個會籍，銷售自有提成。
銷售部的利益，和球會的利益，是另一個局部和整體之間的關係。
林楚眼神分別掃過兩人，想了想這個局面，越發覺得有趣。
李子明，現在儼然倒是成了“夾心餅乾”。
不過。
這個現狀……自己暫時不想調整。
盤子大了，這種情況，不可避免的，很正常。
……
第二天上午。
第一屆Lc觀瀾湖職業高爾夫黃金大獎公開賽，正式開幕。
開幕式現場定在一號球場，當林楚到達的時候，早已是人山人海，隆重且熱鬧。
臺上中間位置，自己左邊是主管領導，右邊是朱一圳，林楚……眼神掃過人羣，臺上的，臺下的。
相關主管部門的領導。
各路企業家。
明星大腕。
職業球員。
媒體，記者。
球會的客戶。
觀衆。
以及自己的朋友們……
人羣在這一刻，得以被一覽無餘且層層分明的界定，像是一個大型且複雜的生態系統，一個小社會。
而此刻，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自己第一次進入正統輿論的視野。
直播，大抵並不能算“正統”，只能算娛樂。
禮炮轟鳴。
拿起剪刀。
完成剪綵。
林楚笑着隨人羣鼓掌。
臺下媒體的一部部相機，將這一幕爲之定格。
畫面，也隨着網絡，直播到各個新聞合作渠道。
鵬城電視臺的新聞，業已經確定給十幾秒的報道時間。
這，大抵上算是自己人生前二十四年，最高光的時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