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3日，仁川國際機場。
張秦川拉着行李箱，晃晃悠悠的站在入境過海關的排隊窗口前。
等了幾分鐘，輪到他的時候，張秦川把證件往櫃檯上一丟，居高臨下瞪着海關的工作人員。
大餅子臉，眼睛有點小，化着淡妝、特意描了眼線的海關工作人員拿着證件，對着張秦川看了看，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漢語問道：“第一次來韓國？來這邊做什麼的？”
“問什麼問？趕緊蓋章，老子來殺你的！”
“？？？”
張秦川不開口還好，他一開口，聽到他這句話的海關工作人員，臉色猛地一白！
對面這位看起來極爲高壯的人，留着一頭短髮，居然說的是韓語，而且還是北韓口音！
就這個口音，放在這個年代，別看韓國影視劇裡演的他們如何藐視朝鮮，但到了現實生活中，放到他們這些普通人身上，聽到這種口音，下意識的就會害怕。
...
張秦川的東北老家，就挨着鴨綠江呢，河對面就是北朝鮮。
他們那個村，村裡有一小半的人，是當年戰爭時期韓國逃過去的人。
剩下的一半，是戰爭時期朝鮮這邊逃過去的。
從根子上講，他們這個村的成分就有點複雜，具體表現就在口音和觀念上。
整個東三省分佈着上百萬朝鮮族，刨去吉省的朝鮮族，其他兩省分佈的朝鮮族，口音都比較輕，這些人如果去韓國，和韓國人的交流壓力不大，只有一些新生事物的詞彙不太一樣。
但張秦川老家的朝鮮族，和其他兩省的就有點區別了，他們口音比較硬，越是靠東邊的，口音越硬。
特徵非常明顯。
至於觀念有什麼不一樣，直白點講，就是窮橫窮橫的，渾身上下啥都沒，就剩下爛命一條。
...
在海關工作人員看來，張秦川的證件雖然清清楚楚寫的是華國來的，但他這個口音，聽着就像是朝鮮來的，南北兩邊，這麼多年積攢的恐懼，普通韓國人可克服不了。
不管是朝鮮的人，還是延邊那邊的，這兩個地方來韓國的人，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延邊殺手聽說過沒？
這在韓國，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特別是張秦川明目張膽的說來殺她的，這樣的話把海關工作人員嚇得眼睛都紅了，有些慌亂的看向旁邊的保安。
...
張秦川說話聲音不算小，旁邊的保安當然也聽見了。
他的表現，也就只比海關的小姑娘好了那麼一點點。
等張秦川把目光看向他時，這位保安居然下意識的彎了彎腰，對着張秦川露出了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
“看什麼看？我的證件有問題？西八。”
“先生，抱...抱歉，耽誤您時間了，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們只是例行詢問。”
“過來洽談生意的，證件給我，你...過來，帶老子去出口！”
...
保安愣愣的用手指，指了指他自己，在張秦川點頭確認後，有些無助的看了眼周圍，見沒人搭理他，這才極其不情願的走在前面帶路。
仁川機場是今年三月份才建成開通的，嶄新嶄新的，張秦川以前又沒來這裡坐過飛機，對這裡一點都不熟。
“oi！本地人？家是哪的？”
聽着張秦川的口音，保安吶吶道：“是本地人，大哥...我沒懷疑過你啊。”
“呵，我怕你懷疑我？”
眼見張秦川左手一擡，保安下意識的往旁邊退了一步，他還以爲這位延邊大哥準備給他一巴掌呢。
“躲什麼躲？廢物！看見那輛車沒？那是我的合作伙伴來接我的車，狗東西看清楚了沒？”
“是是！大哥...那我走了。”
“滾吧！”
保安聽到這一聲滾吧，如蒙大赦、毫不猶豫的轉身快步往回走，邊走還悄悄回頭看，出口外極其囂張的停着一輛黑色的老款索塔納，車尾處，一個身穿黑色西裝，裡面套了件綢緞襯衣，敞胸漏懷的中年人，帶着墨鏡，就靠在車上。
一條肉眼可見的紅色疤痕，從此人的下巴處，一直延伸到肚臍眼上方，極其嚇人。
這大冷天的，就這個打扮，保安一眼就看清楚這位是幹啥的人了。
這種人都是亡命徒，人家證件齊全，別說剛剛只是張秦川口嗨兩句了，就算真罵他兩句，他都不敢有任何不滿，反正這類人他惹不起。
..................
“哎呦呦，西八brother，我親愛的大虎弟弟，回國半年就回來啦？這是殺人了，還是跑路了？呆不下去又來找我了？”
“......”
張秦川伸開雙臂，本來準備給勇哥一個擁抱的，但聽到勇哥這陰陽怪氣的話，他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我就不能是想你了，特意來看看你？”
“伱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小子到底是個什麼玩意，還想我了？來看看我？你回去這半年，給我打過電話？”
“我那是忙！我忙正事呢。”
張秦川拉開行李箱，從箱子裡抽出一個黑色塑料袋，直接丟給勇哥。
“呦？啥東西？”
勇哥好奇的扒開塑料袋，從裡面掏出幾條煙。
“咦？生命源？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啊，好多年沒見過這種煙了。”
“那不必須的嗎？我特意回老家買的，喏...金伯還讓我給你帶封信。”
“我爸的信？”
勇哥連煙都顧不上了，伸手接過信，想了想開口道：“趕緊放行李，上車說，冷！”
“......”
..................
勇哥親自開車，沒第一時間看信，等張秦川在副駕駛做好後，他也把一個黑塑料袋丟給張秦川。
“拿着你的東西，我還沒來及扔呢，你又回來了。”
張秦川接過黑塑料袋，有點感慨，這袋子裡不打開他都知道裝的是什麼東西。
這是以前他在這邊的假證件、還有漁民證、另外還有把刀。
他以前在這邊，除了人和刀是真的，其他全是假的。
...............
勇哥是張秦川他們村，村長家的孩子，來這邊十來年了，混的算是小有成就。
從八十年代開始，就有朝鮮族的人陸陸續來這邊打工，畢竟韓國收入高嘛，老家窮呵呵的，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偷偷來，有的人一來就不回去了，但大部分人都回去。
老家的人看到這些回去的人過來打幾年工，回家就有錢蓋房子、改善生活，就這麼口口相傳，每個村都有人陸續出來。
後來出來的人多了，機會就不那麼多了。
比如以前韓國人還是挺歡迎這些他們所謂的“同胞”來韓國的，但窮親戚來的多了，韓國人也不認了，很多朝鮮族的人不想回去，這邊又不能長期滯留。
這些非法滯留者，最後就形成了一幫聚集在一起自保的朝鮮族互助會。
勇哥就是這個互助會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