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芭蕾少年人輕輕融入熱鬧繁華的人羣,他們周圍是塗着幻彩熒光的人們,衣物誇張又漂亮,這些人是比之五十年代狂熱奔放的那批古風愛好者又是不同了,他們沒有那樣的棱角分明,沒有對文化的深刻研究,沒有固定的集羣,他們很多隻是以個人愛好者的形式聚集在這裡,還有相當一部分是五羊區的福利職位,畢竟是旅遊景點之一,有經濟效益的。
鹿正康這羣人的到來,多少引起了一些好奇的目光,芭蕾人的臉頰與輪廓被花花綠綠的燈光照得曖昧而陰翳,只是他們還在熱烈的笑。
這樣的遊行就只是爲了交朋友而來的,而且由於比較成熟的資本規則,因此沒有那種小圈子的排外感,大家反倒表示了歡迎,來自國藝附中的少男少女們很快就像一團砂子散入人海,互相也見不到了,鹿正康與幾個穿成賽博版取經人的路人聊笑。
“哇,唐長老,你背上那個是RPG啊?”
“南無加特林菩薩,YES,RPG!”唐長老豪邁一笑,卻是個二十來歲的姐姐扮的。
其他衆人聞聽RPG三個字母,也紛紛尖叫起來,聲音混亂,說什麼的都有。
“YES,RPG!”
“AMD,YES!”
“RTX,ON!”
“人類玩意兒,die die!鼠人玩意兒,yes yes!”
“奇怪的知識增加了!”
大家都笑起來,鹿正康搖搖頭,這都多老的梗了,虧得這幫人居然還記得,他不自覺笑起來,蘇湘離突然拉着他的手,朝人羣更稠密處走去,在一片昏沉沉的夜幕裡,鹿正康眼前的世界擁擠而喧鬧,聲色沸騰,紅綠青藍金橙紫,不羈的色彩化作奇妙的圖形,好多人的臉龐在影影幢幢地大笑,歡呼聲裡,無數人伸着手搖擺揮舞,前面有人在高誦《加特林菩薩心經》,聲浪越來越響,也越來越低沉,彷彿是一層水波一樣。
蘇湘離拉着鹿正康在人羣裡橫衝直撞,他們如入無人之境,就像在春日午後和風爽朗的青草山坡漫步一樣,彼此都能感覺到一股難言的牽絆,她蹦跳着,足尖點地轉個圈,她穿着的正是舞鞋,在粗實的路面上,也不怕傷了腳,鹿正康便迎上前她半抱起來,蘇湘離迸發出強烈的笑聲,聲音似燕子一樣飛過低空,掠過人們的頭頂。
她翻身跳上鹿正康的脊背,摟着他的脖頸,手指向前面,那裡有一排精美的彩車,都是取自神話裡的形象,各類的鳥獸龍魚,蘇湘離便一指最高大的那條彩車,卻是雙鸞比翼的模樣,“我們去那裡到車上看看!”
彩車平均都有三米高,而雙鸞比翼的那條更是高五米二左右,許多仙子扮相的男女都在車上朝四面招手,不時有人上下彩車,最高處有一個小眺望臺,上去的必須是戀人一對,不忌是否異性,不管年齡老幼,只要是真心戀愛即可,一旦上了眺臺就必須當衆接吻。
確實熱鬧啊,每每有人在那裡熱吻,彩車就播放出煙花的投影來,人們歡笑的聲音更大些。
遊行的隊伍各處都有,不過目的地是各自街區的中心廣場,從住宅區往廣場區移動,道路是平直的,不過很快就能開闊起來,到底是,廣場裡起碼得聚起來四萬多人。
蘇湘離湊在鹿正康耳邊高喊:“我要和你在廣場,所有人都看着的時候!”
鹿正康搖搖頭,大聲回覆:“太羞恥啦,我不行!”
“你不愛我了嗎?”蘇湘離給鹿正康來了一個鎖喉,“今天你必須答應我。”
“你爸媽說不定也會來看哦,這樣不合適吧?”鹿正康低頭輕輕嗅着蘇湘離的小臂,她根本沒用力,在人潮複雜的氣味裡,她的味道依舊是讓他第一時間注意。
溫熱的鼻息讓蘇湘離感到一陣的雞皮疙瘩,過電一樣輕微的刺麻從手臂竄到脊背,讓她有些恍惚地打了個激靈,於是她便放送下來,依舊貼在鹿正康耳邊說着八十分貝的悄悄話:“我不怕啦!他們看着我也隨便吧!”她像是酩酊大醉在夜色的浮華里,摸出手機,來了一張自拍,把她和鹿正康親暱的模樣框進來,然後存入郵箱,發送。
“看我給爸媽發一份過去。”蘇湘離呢喃着,“咦,發錯了,羣發。”
過一會兒,他倆的郵箱就收到了一大堆祝福信。
“岳父岳母有沒有回覆什麼?”
“我媽說讓我們玩的開心。”
“那岳父大人呢?他沒反對吧?”
“我爸說讓我注意安全,遠離人渣,還讓你這兩天吃好點,睡前記得洗乾淨脖子。”
鹿正康哈哈笑起來,“咱爸可真會開玩笑啊。”
只要如此簡單的生活,讓往事能在時光深處散作浮塵,而我心如琥珀,可拾芥子。
鹿正康也近乎失落在這樣美好的夜晚,節日的氛圍太濃了,這些人啊,他們誠然是滿懷着戲謔的,白天的時候,大家都只是平凡人,到夜晚,當奇裝異服的人聚集起來,他們把自己收集的符號展示出來,構成了另一個軀殼,放縱而不放肆。這是一場集體的幻夢,或者說,正是無數個隱藏着自己的人聚集起來,以一種古老的主題而追求歡樂,這是確然的美夢,五羊區,夢都一般的世界,難怪那麼多人都對這裡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