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內君樂就安靜聽雲十五告訴她一切。
原來, 自己肚子裡那個孩子是雲十五的，她們第二次在王府見面那次雲十五就有些喜歡她了，因爲她是除了她師父第二個對她好的人了, 雖然她並不是她的什麼師姐。
因爲喜歡卻由於女子和女子之間實在有違常倫, 所以雲十五隻有在心裡偷偷的喜歡。
倆人在安民縣一起生活的那段時日, 更是加深了她心中的這種喜歡, 喜歡逐漸變成了癡戀, 再接着癡戀的種子導致了內心想要把人徹底佔據的心思。
女子女子之間並不能生孩子，可是那時候雲十五已經找到的她原本的二師姐雲茜，雲茜收了一個古怪精靈的徒弟, 便是柳笑笑她有藥。一種能讓女子和女子懷孕的藥。
從雲十五的敘述中君樂才知道，她那個時候本來想陪着自己, 等自己有了身孕就表明心意然後孩子留下或者除去都由自己做主, 只不過後來事發突然不得不離去, 再回去時候孩子已經倆個月大了。
“到底是什麼大事？”君樂問道。
就聽雲十五接着說：“其實這件事和你父親，皇上都有關係。”
聽到這裡君樂更好奇, 盯着雲十五。
雲十五把她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原來一切的一切都要從她們最初相遇的那次說起。
雲十五原是文朝人，這時代除了龍，還有魏，奚, 嵐幾朝相鄰而治。
文, 龍, 嵐三朝交好, 魏誰都不沾也不得罪哪一朝同各朝的來往幾乎很少, 奚朝向來多陰謀好征伐於是各朝都不喜，不與之來往。
半年前奚朝國師方顯算出龍朝即將改朝換代, 緊接着又算出其中藏於內宮的龍玉是起決定性作用的關鍵東西，未來龍朝的天子無論是誰，那麼他定然是爭奪龍玉的勝利者。
而奚朝向來窺伺龍朝，認爲這是一個機會便生了扶持一個傀儡皇帝上位，從而爲將來更好的徹底吞噬龍朝做準備。
而他們最終選定的這個“傀儡”便是龍朝的大將軍趙竇德，趙此人出聲布衣卻生來力大無窮雖無甚智謀，到自從進到軍營因爲異於常人體力數次立下軍功，最終進了皇帝的眼一路高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不風光。
原本還算憨厚的性子在官位上升後也變的勢利起來，一個太蠢的“傀儡”註定成不了大事，同樣太聰明瞭也不可，趙竇德這樣不蠢卻也並不太聰明還有幾分野心的人再何時不過了。
於是乎，奚朝皇帝暗地中派人同趙竇德接觸，雙方最終達成密謀，奚朝出人出力幫趙竇德登上皇位，趙竇德允諾做了皇帝后同奚朝開放貿易並一起征戰他朝。
雖然這一密謀鮮爲人知，但龍朝出了寶物一事卻悄悄遍地開花，開便整個中原皇室。
至此各朝江湖能人異者開始涌入龍朝京城尋找寶物，而這些人哪裡知曉真正的寶物是龍玉，藏在皇宮的那至尊的象徵。相比那些江湖人士的無頭蒼蠅般亂找，奚朝派的人就有目標的很。
不錯，他們的目標正是皇宮，從奚朝出發直奔龍朝皇宮偷奪龍玉！
“師父佔出是奚朝的參與會讓龍朝王權更迭徹底崩塌以至於天下大亂，所以他就派我和本就在龍朝的二師姐秘密打探，合適機會除去奚朝派來的探子。”
說起這個的時候雲十五很是嚴肅，君樂聽着也感嘆：“你師父他真是個好人啊。”
雲十五表示贊同：“是啊，我師父他雖然身在深山卻時刻心懷天下，是書上說的那真正的大義君子。”
“那後來呢？怎麼會和我父親扯上關係？”君樂更好奇。
雲十五繼續解釋，原來奚朝派密探去宮皇帝已然察覺他們是找龍玉，但是私心懷疑是五王爺，聽到一些傳言奚朝狼子野心想聯合他龍朝的人毀掉龍朝的江山。
傳言奚朝想要聯合扶持登上皇位的正是五王爺，皇帝君成化此人城府極深，同五王爺私下商議時表面總說懷疑奚朝。
卻暗中派密衛去五王爺府尋找五王爺意圖謀反的蛛絲馬跡，“派過去的那個人……”
“是那個金御醫？”君樂驚訝極了忍不住打斷雲十五。
雲十五點點頭，繼續說：“我也是後來才從師父那裡知道的，他本皇后遠方表弟，醫術很高，對外一直遊學其實早就是皇帝的獨立暗探了，那次你遇到的那個賊就是他本人，那之前他已經被召回來到了太醫院任職，去王府查探是他回京的第一個任務，而且聽說他的易容術很高。”
“可那次他都沒有易容啊。”君樂想到半年前那次夜裡，那個金御醫被她發現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還有心情和她說話可見一點不畏懼被發現。
如果說金御醫是皇上的人，那麼這麼一推斷：“這麼說皇上根本不怕我父親知道他派人過去王府查探？”君樂皺眉，皇上這根本就是不把五王爺放眼裡啊。
“據說，他一直懷疑你父親圖謀他的皇位。”
君樂似懂非懂，又聽雲十五繼續說下去，原來後來五王爺也查出來那個賊就是宮裡皇帝的紅人一位御醫，皇帝也大方承認是他派的人，緣由是爲了江山的穩固，他散出消息龍玉被轉移到王府，想來一招甕中捉鱉畢竟皇宮太大不容易捉到奚派過來的密探。
雖有所懷疑可皇帝都那麼說了五王爺自然是無話可說了，“我說呢那個賊當時被發現我父親好生氣的，後來卻再不提這件事了就好像從來都沒發生過一樣。”君樂喃喃。
她忽然想到皇帝的賜婚，賜婚的未婚夫正是那個金御醫，既然金是皇帝的人那這樁婚事……
“十五，我的婚事並不是郎才女貌那麼簡單吧。”
“是，你們龍朝的皇帝他一直不信你父親，所以就算沒找到你父親窺伺皇位的證據也依舊懷疑。”
頓了頓雲十五又說：“其實就在換個卡派人去過王府打探之後，你父親也幫他再宮裡捉到一個奚朝的探子，那個人供出了奚朝合作的人是趙竇德。”
“所以我的婚姻完全是爲了金御醫通過我繼續派人名正言順監視我父親？”君樂這時候也聽出來一些眉道。
雲十五輕輕點點頭嘆口氣，君樂忽然想到自己那幾日做的夢，夢裡雲十五被折磨的很慘，可如今完好無缺。
就問她，“十五，你被抓到皇宮沒被動刑吧？”
雲十五搖搖頭，“其實，龍朝皇帝的人一直找你我，從安民縣離開的時候我就有準備，就是後來那段路我們換的車伕，是雲門裡我師父的人，所以我被抓進宮我師父第一時間知道了，進宮同皇帝談條件並坦白他一直在暗中幫忙清理奚朝的人，你們的皇帝並沒來得及動我，最終同意往後徹底放過你我，包括你父親。”
聽到雲十五說的皇帝徹底放過自己和雲十五五王爺，不知爲何君樂鼻頭一下酸了，她想到了五王妃……
那麼個溫溫柔柔的人，她離開五王爺那個妻管嚴也一定很傷心吧。
想到五王爺，君樂強迫自己精神起來擡起頭問雲十五：“我父親他現在沒事吧？”
被雲十五安慰的拍拍手，君樂這才放心不少。
卻見雲十五眼神炙熱：“怎麼了？”君樂奇怪，剛纔她不是還好好的。
“樂，你怪我嗎？”
她沒有說什麼事君樂就一下知道她指的什麼了，怪？
君樂一下子沉默了，“十五，你還記得我們從安民縣離開時候馬車上我說的話嗎？”
“你說，等回了門裡，我就把一切告訴你。”
聽到雲十五的聲音，君樂擡頭輕輕笑：“是啊，現在你已經把一切告訴我了，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
“樂你……”看着雲十五從開始的有些疑惑後來愧疚的眼神，君樂伸手捂住她的脣不讓她再說下去。
“作爲對你不事先告訴我的懲罰，下次你來生。”君樂嚴肅。
“我生，好好好。”雲十五急切。
君樂倆個食指交叉，雲十五立馬反應：“十個好好好。”
“你真傻逗你的，一個就好了。”君樂笑了雲十五又是點頭連連。
倆人又依偎在一起，“對了十五，這段時間你到底在哪裡？”君樂問道。
“皇宮裡，你們皇帝不想直接放人，只有你承認是我最重要的人他才放我出宮，當然名義上得是我自己逃走的。”這一點君樂也
“你說我是你的所愛……”
“我都聽到了。”
“那時候你？”
“對，你去皇后宮的時候我就在屏風後。”
雲十五滿滿的感動君樂卻是後怕的很，她是愛她的十五可哪怕……哪怕那個時候她但凡沒有說出那句話……
“十五！”
“師姐怎麼了？”
見君樂忽然有些情緒不安，雲十五下意識的又這麼叫了，忙把君樂抱住然而只聽到君樂的喃喃，幸好幸好啊幸好你沒事，幸好啊幸好啊我們現在又在一起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
“嗯。”
君樂情緒穩定倆人分開後雲十五六離開了，不一會兒回來了帶回來五王爺。
——
幾天後，天氣晴朗滿天潔白柔軟的雲彩。
人來人往的大街一輛馬車停着。
“宮裡的事都處理好了，放心吧。”君樂從馬車中探出身子把手放到雲十五手上，雲十五很快也進了馬車。
車裡同坐的還有一臉頹然的五王爺，雲十五的師父雲遊子。
馬車很快動開，君樂的手終於放了下來。
“小姐！”
“小姐你帶着老奴吧！老奴不要那麼多銀子讓老奴繼續伺候你吧。”
嶽嬤嬤的聲音不斷的從馬車後傳出，君樂再也忍不住讓停住馬車。
“嬤嬤，你不再是奴了，你不要這樣嬤嬤你的日子你往後可以自己做主了嬤嬤。”君樂哭着衝嶽嬤嬤說，一狠心讓車伕打馬。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君樂就這樣到了雲門。
到雲門的第一年，五王爺出家了。
到雲門的第二年，她再一次懷孕了，後年她和雲十五有了一雙女兒，的那個取名柔柔，妍妍。
第四年雲遊子重病，倆年後西去同年幾個尾數不多的雲門僕從離開雲門，雲十雲成了雲門的掌門。
第七年的時候雲十五的大師兄二師姐脫離雲門，君樂覺得整個門派只有她同雲十五倆個孩子太孤單了，雲十五開始招手門徒。
第八年第九年雲門人數達到數以百，所有云門人都知曉她們的掌門沒有夫君卻有一摯愛，他們皆尊稱爲夫人。
每每聽到這樣的稱謂君樂總會失笑，同雲十五說，“十五，你看他們讓他們別這樣叫我總還這樣，好像我嫁了你一樣。”
每到這種時候雲十五也會特別嚴重，鄭重提議：“樂，你若願意掌門的位置你來坐，我爲你夫人。”
君樂總會被逗笑，搖頭她可坐不來什麼掌門。
日子安安穩穩平平靜靜的又過了十年，君樂再照鏡子就可以看到白頭髮了，而且一天比一天多了。
“十五你看，我老了。”
清晨的空氣透着清香，早起梳妝君樂拿着妝鏡子同雲十五說。
“我看看。”雲十五湊過來，仔細看着卻忽然在君樂的臉側一吻。
當君樂回頭看過來時候，溫聲：“我沒有覺得你老啊。”
被雲十五扶着到牀榻坐好，君樂又靠進雲十五的懷裡，“十五啊。”
身後立馬有聲音，“我在，樂。”
說着君樂感覺她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腰側一點點一點點的慢慢移動着，深情的吻這時候又爬上了她的後頸，有些麻，有些癢。
“樂……”
“我的十五。”君樂一嘆。
“你有多久沒有再叫我師姐了。”
話語才閉感覺身後的人一僵，自己腰側的溫暖也沒有了雲十五收了手，整個人一下清明起來了。
“怎麼了？”
感覺雲十五的擔心君樂輕笑，慢慢把腿擡到牀榻然後頭枕着雲十五的雙腿側躺下來。
“沒有，就是最近啊總做夢，總是夢到從前的一些事情，夢到你一聲一聲的叫我師姐，可真好聽啊。”
“雖然我不是你師姐，可真好聽，真懷念以前。”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是會想着往前走，去探尋遙遠的神秘，只有老了的人才會不斷的回憶從前，懷念從前的種種。”
“不管從前到底美不美好，可就是懷念，想要回去。”
“師姐，你不老你不要說了。”話被止住，君樂擡頭就看到雲十五痛苦的樣子。
她這些年一直練武，明明比她大的年紀卻看上去比她年輕許多。
“十五，你真好看。”躺着那裡任由光陰流逝君樂擡手輕撫上雲十五的臉，忽然想如果當初回到雲門的時候她就和雲十五學武，會不會現在能年輕許多呢。
“師姐……”
“好聽。”
“師姐……”
“唉……”
君樂覺得有些累真個人昏昏沉沉的，雲十五還在不斷的一聲一聲叫着她師姐，可她再沒有力氣迴應，眼也無力的閉上。
感覺身子被很緊的擁住，好一會兒功夫君樂才覺得力氣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慢慢睜開眼，“十五。”
手被雲十五握住，“師姐，山裡的桃花開了我帶你去看，好嗎？”
“桃花？”
君樂忽然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迷糊了，定定好久反問雲十五：“如今時節，是幾月？”
“三月了。”
“春暖花開之時。”
“是。”
“好，我們去看花。”
身子被抱起來雲十五的動作很嫺熟就像從前十幾年來抱君樂上牀下地那樣，君樂費力擡頭看人。
她很想，真的好想伸手攬住她。
可實在沒有那個力氣。
“柔柔妍妍快回來了吧。”一路從雲門下了山路，一路都靜靜的空氣之中似乎可以聞到花香，君樂開口。
“對，她們在山下慶莘書院三天後就……”話到一半忽然改口。
“她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一個好字明明不需要費多大力氣，可怎麼也發佈出音，君樂只有對雲十五笑。
溪水潺潺一顆大桃樹之下雲十五停下來，君樂被小心的放下來，靠坐於桃樹之上。
片片桃花落下有的落在君樂有些發白的發間，有的順着衣裳落在客她的手上，這時候的君樂已經決定呼吸都是十分之艱難了。
“十五。”感覺自己的聲音也無力的很。
“師姐。”
“柔柔妍妍。”只有四個字。
雲十五的頭垂了下去，已然哽咽，“師姐你放心，她們一輩子都回快快樂樂的。”
“我記得，師姐你說過她們開心最重要，她們都喜歡讀書，柔柔以後想來開一家書齋，妍妍想要做夫子教學生，她們都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她們一定會快快樂樂的。”
“雲門……十九載……咳……”
“是家……”
“十五，你師父再沒有收徒弟……”
“我想，想……”
“想今日入雲門……”
一口鮮血再也控制不出從脣角溢出來，“十五……十六……在我的墓上刻上這個名字……生生世世我們都要相隨不離，生生……”
意識被抽離，最後的最後君樂恍惚清涼的淚滑落她的眼睛。
那並不是她的淚。
只好在心裡說一句，抱歉此生先走一步了，十五啊，十五。
不要難過，不要哭，來世，等來世我們還是要在一起不是嗎。
十五十六永相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