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商人必須服從政治!(第一更)
日暮時分。
對街,熟悉的茶樓。
羅幹、張遠等鹽商已悉數到了。
坐在三樓的包廂中,望着下面京都鹽鋪的人流,眼中充滿了憤恨跟不甘。
這一切本該有他們一份。
現在全都落到了夏之白一人手中。
奪人錢財,如害人父母,他們心中又豈能不恨?只是這是在應天府,天子腳下,首善之地,何況夏之白還有一個狀元的頭銜,還是奉着朝廷的命在經商,他們雖有不平,在外也不敢表露分毫。
喝着大碗茶,張遠砰的一下,將茶碗砸到了桌上。
他擡眼望着四周,憤懣道:“這夏之白又想幹什麼?還想看我們笑話不成?上次我們已是夠給面子了,現在應天府的鹽市,都已全部拱手讓了,他還想怎麼樣?”
“都已經把我們逼到這種份上了,還叫我們過來幹嘛?就是想要再羞辱我們嗎?”
“泥人還有三分火,何況是我們,要是真把我們逼急了。”
張遠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這年頭經商就沒有善茬,凡是心善的人,都經不了商,也成不了事。
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只是夏之白勢大,他們不得不忍,但要是夏之白欺人太甚,他們也未必不敢報復。
一旁的鹽商也附和着罵道:“這夏之白欺人太甚。”
“真把我們當軟柿子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還想捏就捏?”
“真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可不怕他。”
“.”
包廂裡的鹽商罵罵咧咧的。
發泄着心中不滿。
就在羅幹、張遠怨聲不歇時,門外卻響起了一道腳步聲。
廂房內瞬間消音。
咯吱。
一道推門聲響起。
夏之白穩健的進到了包廂內。
他平靜的從衆鹽商身上掃過,鹽商的臉上還殘餘着幾分怒火跟不滿,只是當着自己的面,並不敢發作。
夏之白是心知肚明。
夏之白進到廂房內,打量了幾眼四周。
腦海中卻閃現了另外一個想法,後世很多幫派見面都是在天台,而他好像跟人見面都是茶樓。
夏之白回過神,朝羅乾等人微微拱手,主動開口道:“這次將諸位請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跟諸位商量,事關鹽市,也事關到諸位日後的生計。”
聞言。
羅乾等人臉色微變。
他們鐵青着臉,冷冷的盯着夏之白。
張遠卻是個暴脾氣,忍不住冷笑道:“鹽市,鹽市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說的我們幾家在應天府的鹽鋪還開的下去一樣,現在應天府的鹽市不都是夏大人你一人說了算嗎?”
“至於生計。”
“那就不勞煩夏大人操心了。”
“既然應天府不歡迎我們,那我們大不了去別處,只希望夏大人你以後能高擡貴手,不要把事情做太絕。”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張遠冷哼一聲,沒給夏之白一點好臉色。
臉色更是出奇的難看。
其他鹽商同樣,都一臉的冷漠。
夏之白道:“正因爲此,我才特意將你們叫來,因爲朝廷已有了新的安排,讓我將鹽企開到整個北方,按照我之前的規劃,接下來率先要鋪設的分店,將會是壽州、滁州。”
“這兩府的鹽市,都在數位手中。”
砰!
茶碗落地,碎了一地。
“夏之白伱這是什麼意思?”張遠怒而拍桌而起,怒目而視,瞳孔間充斥着無盡怒意。
羅幹也站起身,一臉不善的盯着夏之白道:“夏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真要將我們這些鹽商趕盡殺絕?應天府鹽市,被你佔了,我們認,的確是技不如人,但我也勸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我們逼到絕路,我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狗急了也會跳牆,把我們逼急了,我們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夏大人,我勸你慎重。”
羅幹也坐不住了。
天下鹽市並非只有他們幾家。
他們的鹽引,也只能賣附近幾府,如今大頭的應天府,已經被夏之白佔了,靠着壽州府、滁州府的鹽市,他們雖有些艱難,但也算是勉強能活,若是這兩府市場,也被夏之白佔了,那他們可真就被逼上絕路了。
沒有活路。
那就別怪他們魚死網破了。
夏之白一臉平靜,淡定的從羅乾等人身上掃過,並沒有絲毫的慌張,緩緩道:“你們的不滿,我可以理解,但這件事已經定下了,不會有任何的變更。”
“我也不妨提前告訴你們。”
“不僅是壽州、滁州,還是開封、順天等等,凡北方四布政司,及直隸區域的鹽市,都會落入到我手中。”
“我要獨佔的是整個北方鹽市。”
羅乾等鹽商臉色陡變。
夏之白繼續道:“我知道想獨佔鹽市很難,尤其北方的鹽商很多,像是什麼晉商、邊商,還有不少通過開中法獲利的商賈,都不會輕易同意,也都會站在我的對立面,甚至你們還可能聯合起來針對我。”
“各地鹽商在地方經營多年,在各地都有龐大的關係網。”
“根深蒂固。”
“而且鹽賣出去不難。”
“難得是價低,難得是運輸。”
“北方地域遼闊,各地鹽商都有自己的運鹽線路,我一個外來者想插足,定然會遭遇到很多阻攔,即便我是自產自銷,但依舊逃不脫運輸的高成本,只要你們在運輸上使絆子,就算我造鹽成本很低,最終價格還是會擡上去。”
“我雖有官身,但畢竟是經商。”
“朝廷不會過多過問。”
“而商賈之間發生衝突競爭難免的事。”
“只要不發生命案,以北方鹽商的力量,足以將我死死壓制住。”
見夏之白洞悉的這麼清楚,羅乾麪色稍緩,冷聲道:“夏大人,你既然清楚我們是鹽商,理應知道,我們一家老小全族人的生計,都在這上面,你想斷了我們的生路,我們又豈能無動於衷?”
“若夏大人這次叫我們來,就是想讓我們主動放棄,那夏大人可以回去了。”
“不可能。”
“生計相關,寸步不讓!”
羅幹雙目冰寒,眼神無比堅定。
夏之白擡眸,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想讓你們放棄,我也知道你們不會放棄,但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張遠冷笑道:“夏之白,你真以爲在應天府是你贏了?”
“我承認。”
“你的那一套出手,的確打的我們措手不及,也讓我們沒反應過來,但這種事,既然已經經歷過了,我們自然會提前做好準備,也會提前做好針對措施,下一次,可就未必會奏效了。”
“而且你這次之所以能贏。”
“最主要是你穿了一身官服,也佔盡了官府的便利,不然你就算贏,也不會這麼輕鬆。”
“應天府我們忍了,但在其他地方,我們經營鹽市這麼久,豈是你這麼輕易能贏的?大不了,到時魚死網破,誰都別想好。”
張遠雙目赤紅。
既然夏之白不給他們活路,那他們也只能豁出去了。
官員又怎麼樣?
他們都要活不下去了,誰還管得到那麼多?!
夏之白拿起一個茶碗,將茶水倒滿,把茶碗推到了幾人中央。
他輕笑道:“用不着這麼動怒。”
“萬事好商量。”
“魚死網破,沒有這個必要。”
“既然你們如此不甘,也如此的憤憤不平,那我便將朝廷的一些事告訴給你們,相信你們聽完朝廷的決定,就能安靜下來了,也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事了。”
“北方鹽市一定會由鹽企經營。”
“這毋庸置疑。”
“誰也不可能阻攔。”
“也阻攔不了。”
“就像我前面說的,運鹽最大的問題,就在於運輸,而在這個環節,也是最容易出事的,而這個事情,在我手中並不是問題。”
“朝廷已經決定,將北方驛站,一部分運力,用於商用運鹽。”
“鹽商過去的確有開闢新的運輸道路,但跟佔據着交通中樞的驛站相比,還是遠不及也。”
“你們過去運鹽,多用騾馬、驢、牛車,但你們手中的牲畜數量,有驛站多嗎?有驛站照料的好嗎?你們需要派不少的護衛,去保護食鹽的運送安全,而由驛站護送,卻是能大幅削減支出。”
“鹽商你們敢對驛站出手嗎?”
“在製鹽成本、運輸、護送等各方面,你們都比不過,你們拿什麼贏?”
“另外.”
“你們手中的鹽引。”
“在北方用不了多久就會作廢。”
“兌不了鹽了。”
“因爲北方的竈戶,都會進入我的鹽企,他們製造出的鹽,也都會落到我的手中,連鹽都沒有,你們又拿什麼去爭、去贏?”
羅乾等人瞳孔微震,第一次感到了恐懼。
夏之白輕嘆一聲,緩緩道:“你們或許早就意識到了,我從未將你們視爲對手,因爲我們並不在同一層面。”
“你們是遵守規則的人,而我是設計規則的人。”
“你們又怎麼能贏得了?”
“不僅是你們,還有其他的鹽商。”
“甚至是天下所有商人。”
“無一例外。”
“任何人、任何組織,在國家機器面前,都是擰不過的。”
“商人必須服從政治!!!”
“現在你們應該冷靜下來,也能坐下來好好談了吧?”夏之白看着滿臉震驚呆滯的幾人,淡然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