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讀書人的事,從不止四書五經!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着。
花綸等人也被淋的全身溼透,只是聽着夏之白這大逆不道的話,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他們知道夏之白是一個很狂妄的人,但也沒想到能狂妄到這個份上,連陛下似乎都不放在眼裡。
陛下是何等人物?
豈是他們能夠去質問的?
且聽龍吟?
什麼是龍吟?世上就一個真命天子,就是陛下。
他這分明是在挑釁陛下!
這是找死。
花綸三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握劍的手,已隱隱有些緊張起來。
練子寧深吸口氣,根本不敢去接這個話題,這不是他們能夠捲入的,無論是真或是假。
他怒氣衝衝的道:“你少在這胡言亂語,你想死,別帶上我們。”
“我也根本不信你說的,我只知道,伱連會試三甲都沒入,根本沒資格面見陛下,更沒資格成爲狀元。”
“你一直在說謊!”
夏之白蹙眉,他看了眼練子寧,點頭道:“我的確沒有進入三甲。”
“不過殿試遲遲不舉行,你們就沒察覺到不對勁嗎?”
聞言。
三人臉當即一黑。
他們三人當然是知道原因。
正是因爲他們被夏之白耍了,若是朝廷繼續讓他們參加殿試,豈不證明朝廷識人不明?
這不都是你害的嗎?
黃子澄惱怒道:“殿試不舉行的真正原因,你還不知道嗎?”
“就是因爲你,我們三人不得不放棄科舉,十幾年寒窗苦讀啊,一朝全廢啊!”
“你把我們全毀了!”
黃子澄雙目充血,怒不可遏。
他整個人都要被氣炸了,他還沒見過賊喊捉賊的,夏之白把他們害得這麼慘,還在這裝一臉清白。
花綸、練子寧也一臉慍色。
夏之白一臉平靜,無視了三人的慍怒,淡淡道:“你們太把科舉當回事了,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更太把陛下對士人的態度當回事了。”
“陛下什麼時候在乎過士人的想法,陛下連朝廷大臣都說殺就殺,什麼時候在乎士人的影響?”
“陛下是底層出身。”
“底層別的不說,最爲務實。”
“其他的都是虛的。”
“若是朝廷真有不滿,直接將你等三人除名便是,何須要等你們主動請辭?”
“陛下眼裡不容沙子的。”
聞言。
三人眉頭一皺。
他們細想一番,似乎是這道理。
花綸目光一沉,有些不確定道:“不是我們的緣故,還能有其他的原因?”
“因爲我。”夏之白點頭,笑着看向三人,一股雲淡風輕模樣。
“因爲你?”
夏之白道:“因爲這榜上沒有我的名字,更因爲我突然回來了,還證明了自己說的話是真的。”
“這驚擾了陛下的心神,讓陛下一時有些不知如何處理,但以當今陛下的心思,只怕已經冷靜下來了。”
“這事很快就會解決,雖不知會如何解決,但我的名字,一定會出現在殿試的名冊中。”
“我很肯定。”
花綸欲言又止,他很想問夏之白前面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他真有提前見過陛下,還讓陛下做過選擇?
只是他不敢問。
更怕問。
這些事不是他能打聽的。
他不知道夏之白爲何能這麼狂,但夏之白的狂,的確跟其他人的狂不一樣,充滿着底氣。
若是夏之白所說是真,那這次科舉還有變數?
花綸目光微動,跟其他人對視幾眼,壓低聲音道:“就算你前面說的是真的,但你之前未在名冊上,將你欽點爲狀元,難以服衆。”
“一定是我。”夏之白很肯定的開口。
“爲什麼?”
“因爲只有我爲狀元,這一切鬧劇才能收場,給你們狀元,你們有這個底氣跟顏面去當嗎。”
三人臉色青一塊紅一塊,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們三人如今名聲已壞,的確沒那個臉去當狀元。
只會覺得羞愧。
夏之白笑着道:“這對你們不是壞事,因爲你們壓不住我,我跟你們要走的路不一樣。”
“不是我要成爲這個狀元,而是大明需要我成爲這個狀元。”
夏之白負手而立,擡頭望向天穹,似要與天穹比高。
花綸三人臉皮一跳。
他們只覺得夏之白越來越狂了,而且越來越自信了。
彷彿天下盡在其手。
夏之白收回目光,淡淡道:“你們其實半隻腳是朝廷官員了,不過就眼下的你們,並沒有當官的覺悟。”
“眼界太高,聖人書讀的太多,未必是好事,聖人書是教人看的,拿來用是百無一用。”
“唯有紮根到底層,從底層中汲取營養,知行合一,將書中的理論跟實踐結合,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也才能當得起那個官!”
“當官要爲民做主。”
“你們有時該低下頭,去看看底層生活的百姓,那些人才是我等日後必須要認真對待的存在。”
“禮記中有寫過。”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貞。”
“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當養天地浩然正氣,行光明磊落之事。”
“克己、慎獨、守心、明性。”
“以克人之心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
“在我看來,我等士人,也當有此志之心,以容天下之心,將這些底層百姓看在眼中,放在心裡。”
花綸擡頭朝前面望去,流民衣衫襤褸,整個人狼狽至極,不過在接過一碗熱粥時,卻是滿臉感激跟感謝。
對於眼前場景,三人下意識露出嫌棄跟鄙夷之色,他們出身不低,從沒有跟這些流民難民打過交道。
也沒有想跟這些人接觸。
夏之白邁步走在雨中,朝着那羣冒雨排隊的流民走去,他的聲音隔着雨幕悠悠傳來:“讀書人的事,從不止那四書五經。”
“金榜題名,只是證明了我等讀書到了一定境界,這同時也意味着在讀書方面,我等天資已舊。”
“踏上仕途。”
“一切都將從頭來過!”
“你們做好進入下一個階段,再度回到初學時,以稚子之心,開始下一個十年寒窗的‘苦讀’了嗎?”
“這次求的不是‘學’。”
“而是爲民!”
三人啞然。
夏之白已走遠,他重新回到了那個小土包,幾個少年七手八腳的搬來了一鍋米粥,又一輪施粥開始了。
望着夏之白冒雨施粥,跟底層百姓有說有笑,三人徹底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