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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單向

24.單向

窗扇緊閉, 布簾拉得嚴嚴實實,大白天,房間裡的光線暗淡, 一種曖昧的粘稠的昏暗。

昏暗中的兩個人沉默的親吻, 愛撫對方, 連喘息聲也壓抑得若有似無。

□□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四肢交纏, 許樂天把頭枕在肖文肩窩處,像上了癮似的,輕輕咬齧他的耳廓。

肖文覺得癢, 側了側頭,許樂天沙啞的低聲道:“困了?”

肖文不出聲, 許樂天微微擡起頭看他, 他卻已經睡着了。

許樂天笑了笑, 牀頭櫃上的鐘顯示時間是下午兩點,他們在牀上耽了整整五個小時。

肖文被他累壞了。許樂天輕輕側轉身, 將身體的重量從肖文上方移開,小心的擡起他的頭,察看後腦的傷口。

還好,似乎沒大礙。

肖文在睡夢中覺得冷,身軀自然的蜷曲起來, 因爲瘦削, 顯得愈發伶仃, 弱不禁風的樣子。

誰能想到這樣一副軀體的主人心性卻倔強強悍如此?許樂天伸臂環住他, 拉高棉被蓋好兩人。

他和他是怎麼走到這一步呢?從最初的感興趣, 到關注,莫名其妙的在乎, 恐懼他的死亡甚於自己……直到一個意外的吻,終於找到答案。

原來一切不合道理,難以解釋,怪誕無聊的心情舉止,只爲他許樂天看上了他肖文。

肖文半夢半醒間親了許樂天后,許樂天有意識的躲他。因爲他看到那張臉就會想起那個吻。然後在每天夜裡驚醒,清楚的記得自己怎樣對夢中人肆意妄爲,於是許老大從十四歲後第一次半夜起牀偷換內褲。

沒救了,死定了,瘋了。

操!

許樂天罵了賊老天一頓,認了命。

不能單自己被賊老天陷害,他火急火燎來找肖文,急着把他定下來。

許老大笑眯眯的湊到熟睡的肖文耳邊道:“喂,牀都上了,你是我的人,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你敢離開我,老子殺了你。”

“我一定會殺了你。”

許樂天笑着,眼色很深的盯着懷中的肖文,久久不捨得眨一次眼。

肖文沒睡多久,心裡有事擱着,三點多就醒了。

睜眼就看到許樂天手撐着頭在上方,黑眸一瞬不瞬的凝視他。

見他醒了,許樂天俯身想吻他,肖文搖了搖頭,推開他坐起身。

沒親到人,許樂天有點不滿,看到肖文因爲起身的動作皺了皺眉,又幸災樂禍的道:“很疼?我下次會注意。”

肖文沒理他,拍鬆了枕頭靠上去,拉過軟綿綿的棉被墊到身下,感覺好點。他看了看許樂天,道:“你來找我不只爲了上牀吧?”

許樂天怔了怔,肖文續道:“說吧,要我爲你做什麼?”

這句話他說得漫不經心,還帶着剛睡醒的慵懶,沒戴眼鏡的眼睛微眯着。

許樂天卻覺得心下一沉。

他不喜歡肖文說話的口氣,他不該是這個口氣。

他們剛剛完成最親密的接觸,兩人在被下的身體依然光裸,他的手還記得肖文皮膚的溫度,而肖文的表現又退回到界線外。

肖文懶洋洋的道:“勞駕,眼鏡遞給我。”

許樂天轉頭,右手邊的牀頭櫃上放着他見過那副眼鏡,不是他的金絲邊。

“我送你那副呢?”

“丟了。”肖文道,接過眼鏡戴上,眼睛立即睜得炯炯,又看了許樂天一眼,似在催他進入正題。

許樂天擰了眉,定定盯着肖文,右手慢慢握成拳,又慢慢慢慢鬆開。

“我拿到了朱程的賬本。”

肖文面無表情,胸口卻一聲裂響,彷彿某種以爲不存在,其實一直緊緊束縛住心臟的東西被撕裂,心臟恢復自由,活潑潑的跳動。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如果襲擊他的人是許樂天,不可能當面說出來。不由自主的,肖文嘴角帶了點笑。

許樂天一直盯着他,看出了他的笑意,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剛剛因爲肖文的冷淡而生出的鬱悶卻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吐出口氣,面對面抱住肖文,下顎枕在肖文肩上,狠狠的的磨了磨。

肖文遲疑了下,擡手摸了摸許樂天頭頂,輕聲道:“怎麼了?”

許樂天沒吭聲,有些話他說不出口,況且他此刻的心情,不是言語能夠表達。

他只是……被肖文的言語神情牽着鼻子走。堂堂許樂天,因爲這個四眼小子對他一點點冷淡,立即憋屈得恨不得打一架,恨不得把他壓倒在牀上……

他抱着肖文,吸氣又吐氣,勉強壓下躁動的情緒。真他媽不敢相信,肖文對他竟有這麼強的影響力!如果……如果今天肖文拒絕了他,他會怎樣?

許樂天一口牙咬得“咯咯”作響,不願再想,這個念頭只轉了轉,胸口已經痛起來。

“賬本是託不知情的人送到我公司裡的。”他改變話題:“僞裝成一本《孫子兵法》。我找人看過,應該是真的,找你就想確認。”

肖文凝神思索,如果賬簿不是許樂天下手搶的,唯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人只有——朱程。

襲擊者預先埋伏在電梯裡,事前知道肖文會在那個時段出現在停車場的只有朱程。事實就是事實,不論動機是什麼,結論多荒誕,根據事實做出的推論可信度最高。

如果是朱程,那麼他的醉酒、強吻也可能只是一場戲……但是爲什麼?

爲什麼他要阻止肖文返還賬簿,到底爲什麼朱程非要把關係到集團命運的賬簿送入許樂天手中!?

肖文輕輕推開許樂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他,直到許老大被他看得發毛,才把他發現賬簿和失去賬簿的過程,以及對朱程心理的猜測詳細的講出來。

許樂天聽得很認真,眼睛發亮的注視肖文。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原來還懷疑這小子怎麼能在短短時間內被朱程倚重,現在算見識到了,這九轉十八彎的心思!

肖文說完,習慣性的用一根指頭抵住鏡架中間的橫樑,往上託了託,等待許樂天的反應。

許樂天的反應很直接。

翻身就把他壓倒在牀上。

肖文很想翻白眼,“許樂天!”

“肖文。”許樂天抱着他,下顎枕到肖文肩上——他實在喜歡這個姿勢,能夠完完全全的包圍住懷中的人,並且,絕對遏止他逃脫。

“肖文。”他又叫,印象中很少叫肖文的名字,只是聽着自己的聲音念出這兩個字,竟也覺得心滿意足。

“有些事我以前一直沒有告訴你……你要我幫你打垮朱程,我沒有正面答應,因爲我不能。你以爲許家和朱家爲什麼在C市分庭抗爭這麼久,爲什麼出頭的只是我和朱程?”

肖文平躺在牀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許樂天像棉被一樣溫暖的覆蓋着他,呼吸在他耳旁。

“……爲什麼?”

“因爲我們只是棋子。”許樂天平靜的道:“我們後頭那些人,位高權重,天子腳下鬥不出輸贏,爲了掩人耳目又不危及根本,就在外面安排棋局繼續鬥。官面的說法,我和朱程是晚輩,小孩子打架有個輸贏,大人不會傷和氣。”

“以前我們保持平衡,因爲後頭的人要我們平衡,現在我攻擊朱程,也不全爲了八三三廠那批貨……那只是個藉口,你明白嗎?”

“不管朱程的賬簿是不是陷阱,上頭要這東西,我手裡有,就必須送上去。其他……聽天由命。”

肖文靜了一會兒,閉了閉眼。

是嗎?

原來如此。

他耗費心力安排的一切,真像個笑話。

如果是數天前,肖文可能會大受打擊,懷疑和否定自己六年前的選擇,這六年的努力。而現在,他什麼感覺也沒有,彷彿與己無關一般漠然。

不管有再多陰謀詭譎,安吉的仇已經報了,他最想做的事已經做到。其他,都不重要。

還有身邊這個人……肖文淡然道:“這些事很落你面子,也算是機密了,你以前不說很正常,怎麼現在又說了?”

許樂天哼了聲,沒答話,只摟緊他,更緊得摟住他。

肖文試圖重新分析,把迷霧一般的局勢理出條理,注意力卻不斷分散到身上那人的體溫與勒得他不能呼吸的擁抱上。

半晌,無聲的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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