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紹駿在21世紀的身軀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醫生們絞盡腦汁也沒能爲他的情況給出令人滿意的答案。
期間葉文秋本不想表現出對前任十分關懷的模樣,但齊紹駿的狀態跟植物人沒任何區別,這讓他相當擔憂。
醫生們雖然確定齊紹駿的身體和腦構造沒有絲毫損壞,但仍然解釋不了對方沒有思維活動的事實。
這大半個月下來,宋昱銘、齊芳晨等和齊紹駿關係稍近的人都知道了對方的狀況。
葉文秋明白自己這種尷尬身份,對前任過分關懷只會更加傷害現任楚肖,於是強行剋制着情緒。
楚肖卻表現出十分體諒的模樣,每次他去醫院時,對方也會體貼跟隨,毫無怨言——這讓葉文秋十分佩服現任的大度並打心眼裡更加依賴對方。
齊紹駿住院一個多月後的某天,楚肖趁葉文秋不在家,驅車前往第一次遇到齊紹駿的地下賽車場地。
追尋到那晚齊紹駿的昏迷具體地點,楚肖迎着天光擡首望向灰濛濛的天際,並自口袋掏出一臺自組裝的電子設備。
他蹲身而下,將那設備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地面上,仔細等待那屏幕上的字母和數字開始波動。
那小巧的機器奮力運作着,直到幾秒後發出滴滴的完成聲。
楚肖重新拿起那機器,看着屏幕上顯示着穩定的“A126”,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小隨身筆記本,並用圓珠筆草草記下那數字。
擡手望了眼表,他意識到現在是上午11:58。
楚肖表情嚴肅地左右張望了一下,注意到離齊紹駿倒下地點的不遠處有一張路邊長椅。
他拿着先前顯示着“A126”的器械,小心翼翼地走到長椅邊,看着並沒變化的數字,心下鬆了口氣。
片刻後,他走到長椅前,仰身躺倒其上。
看着視野中灰濛濛的天際,楚肖再次擡手看了眼表:11:59.
還有1分鐘。
閉上眼,楚肖一邊倒計時那最後的60秒,一邊深深吸了口氣,靜默等待四肢的脫力感襲來。
再次恢復意識時,他睜開雙眸,眼前是熟悉的實驗室佈景——自己正安安穩穩躺在一張冰冷實驗桌上,而桌邊就站着自己搭檔邱赫的身軀。
“醒了?”
邱赫那聲詢問讓躺在實驗桌上的男人忍不住一聲苦笑。
“你說呢。”虛脫地嘆了一聲,男人慢慢撐起身軀,伸手探上被硬梆梆實驗桌面硌得生疼的後腦,順便動了動肩膀,“每次都跟散了架一樣。”
“怎麼樣,有什麼進展麼?”邱赫緩緩皺起眉。
“進展?”一聲苦笑,男人搖了搖頭,長長嘆了口氣,“沒,恆淵現在的意識應該還在這邊。”
“你覺得他會怎麼看轉換時空這個事情?”邱赫語氣很嚴肅,“21世紀的話,我也只跟他的寄生體接觸過一次。”
“你是說那場地下賽事麼?”搖頭,男人道,“他眼裡一向只有風摩,像這種怪事,他可能只會當做夢或者出現幻覺。”
“你覺得他當時看出來了麼?”邱赫似乎還有些擔憂。
“看出來什麼?”瞅着邱赫醬色的臉,男人忍不住彎脣一笑,“看出來你就是他幫的那個5號陳躍天?我還沒擔心楚肖身份呢,你倒先着急了。”
“……”
“那孩子連自己是什麼情況都沒搞清楚,哪兒還有餘裕懷疑別人?”
“那咱什麼時候再回去?”邱赫皺眉道,“那個‘原發者’肯定還在21世紀,畢竟是臥底的事情,咱擅自回來28世紀會不會影響局裡計劃?”
“放心吧,這個實驗室很安全,我檢查過穿越點,不在那恐怖組織的排查範圍內。”
“你需要我回去報告隊長進程麼?”邱赫擡手看了眼表,“他最近在給警隊寫總結報告。”
“不需要。”男人道,“隊長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明白,沒什麼實質性進展就不要去驚動他了,免得再炸毛。”
“可任恆淵的情況……?”
“放心吧。”男人伸手拍了拍邱赫肩膀,“這事情不用你說我也會保護好他。”頓了頓,他聲線帶了些苦澀,“我欠那小子的,太多。”
“等下你打算回那組織控制大廳麼?”
“沒錯。”
“凌飛。”邱赫鄭重地拍了拍男人肩膀,“萬事小心。”
“好,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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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簡挎着個簡易工具包打算進場的時候還被入場收費員稍微阻攔了一下。
但當他面無表情地表示自己是現在賽場中央那個被完虐的男人的隊友時,那收費員臉上露出一種好笑表情,絲毫沒猶豫,很輕鬆地便讓白簡進入,似乎相當確定接下來會有更有趣的虐人戲碼可看。
跳到那幾乎可以稱爲廢墟的賽區內,白簡鎮定地擡頭看着賽場中央巨大全息屏幕上顯示的目標物件。
但因爲任恆淵隊上只有一人,另一隊顯然並不着急去爭搶目標,他們表示調戲一下對手更是能令身心愉悅的事情。
於是當白簡步履頗穩地邁向任恆淵身邊時,另一隊駕着剛組裝好的簡易風摩的男人下意識停止了攻擊。
他們耐心等待白簡和任恆淵聚頭,打算一箭雙鵰。
走到任恆淵身邊的白簡一臉不悅。
任恆淵卻露出一抹無比燦爛的豔陽笑,朝新來的隊友道:“所以這設計圖,你接受了?”
“下不爲例。”
“如果你決定入隊,下有千例!”任恆淵暢笑。
“我是指啓躍。”白簡道,“我可以跟你走,但下次再讓我碰到你擅自把他帶到這種地方,我——”
“扁死我?嗯,可以理解。”任恆淵替白簡接上。
知道這小子是個舌燦蓮花的主,白簡不打算跟他貧,於是乾脆不再看他,將注意力重新聚集到天空中那幾個在他們頭頂像禿鷲般盤旋的對手。
任恆淵熱情地想建議:“我剛纔在那邊看到有些能派上組裝用場的廢鐵,等下可以——”
“設計圖已經有了,怎麼組裝交給我。”白簡清淺地打斷他,注意力仍然在天際。
“設計圖你已經記住了?”任恆淵有些意外。
白簡沒回應,但任恆淵把對方那鎮定的神色當默認。
兩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正當任恆淵有些納悶爲什麼白簡還不趕緊衝到旁邊的廢鐵區開始找尋材料組裝臨時風摩時,他看到天際另一組隊員已經俯衝往下,手中拿着在廢墟里撿的鐵管木棍朝他們衝來。
“喂。”任恆淵立時凜眉,“真不用去躲一躲麼。”
白簡穩穩紮在原地,右手緩緩探向腰際按住一把簡易工具,並淺聲衝任恆淵吩咐:“他衝過來的時候,你立刻趴下。”
話音方落,對方隊員已經衝到面前,任恆淵壓根來不及質疑白簡的話便迅速聽從對方指令撲身倒地;白簡則一個敏捷側身,揚手朝和自己擦身而過的男人風摩側邊狠狠一插,下一秒,隨着一聲清脆聲響,那男人的臨時風摩便爆出一陣刺刺拉拉的慘烈聲響,幾秒後便蹭上地面,將自己的主騎手甩落地面。
見勢,白簡則一刻沒閒着,立刻飛身向前,衝到對方風摩間開始對那簡易的臨時風摩進行重組。
任恆淵轉頭望向那被甩落的人員已經迅速起身,準備急速向白簡攻擊,反正非法風摩百無禁忌,任恆淵想都沒想立刻一個挺子打起來,朝那男人疾跑,隨後一個飛躍抱住對方腰畔將那男人死死扣在地面。
——這要是正規賽間,不同隊伍賽手發生肢體衝突是絕對會被直接禁賽的。
掙扎間隙,他迅速轉頭望向白簡,只見那個男人以驚人的組裝手速在重組地面原本質地卑劣的基礎風摩。
如果說先前在啓躍店內見到對方的組裝情況是休閒狀態的話,那現在就是完全的進戰式爆發,任恆淵感覺自己整個心臟都要隨着白簡那完美帥氣的組裝動作跳出。
於是在全場觀衆的驚呼聲中,白簡很快便將先前功能簡單的風摩轉變成任恆淵設計圖紙上的風摩樣式,但畢竟因爲材料稀缺並不能達到完美,但任恆淵已然完全給白簡打了滿分。
很顯然對面隊伍的選手也看傻了眼,半晌都沒有發起新一輪攻擊。
趁勢,任恆淵從地面男人身上一躍而起,迅速朝扶起風摩的白簡疾跑而去。
兩人配合頗爲默契,任恆淵跨上那風摩的瞬間,白簡便緊隨其後坐上後位,兩人疾風般衝向天際,朝先前全息屏幕上標記的物件方向飛馳而去。
顯然這一切發生太快,另一隊尚未反應過來,直到任恆淵和白簡已然駕駛出老遠一段距離,他們才紛紛回神,調頭玩命追蹤而上。
憋了許久終於可以大展伸手的任恆淵完全沒閒着,載着白簡,他一路上披荊斬棘,玩着千奇百怪令人炫目的空中技巧,巧妙躲過各種暗算,並飛躍數十廢棄的阻礙物,最終沒費什麼力氣便奪取目標物件。
一路上看着任恆淵那認真駕駛的模樣,白簡也不得不承認,對方那熟練精準的駕駛技巧着實讓他刮目相看。
一場賽事結束,下方挑戰者四起,紛紛吵鬧着要跟任恆淵和白簡比拼,但任恆淵卻自動棄權,迅速載着白簡離開賽區。
“你不打算繼續跟那些挑戰者比賽?”白簡總覺得像任恆淵這種以榮譽爲上的青年,不可能這麼輕易放棄可以出風頭的機會。
“爲什麼要繼續比賽?”任恆淵轉頭瞄了眼白簡,笑,“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招你入隊,已經達到目的,還跟他們繼續鬧什麼。”
聽到這兒,白簡搖了搖頭淺笑,伸手探上眉心疲憊地捏了捏。
不得不說,這青年讓他聯想到十多年前剛入風摩圈的自己。
在白簡指揮下,任恆淵駕着風摩找到了先前白啓躍等待他們的地點。
那孩子看着自己的“肖隊長”和親哥默契搭檔,興奮地滿面紅光,嘰嘰喳喳說了半天,依然興致盎然。
周遭圍觀人羣有認出他們是先前場上的賽手,好在幾人全程戴着頭盔,面部並未被曝光。
任恆淵翻上之前新買的風摩,白簡則趕白啓躍上了自己風摩,雙方就打算自此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分道前,任恆淵轉頭朝白簡道:“謝謝你願意來我隊上,下次參賽,估計就是正規市賽了,你也該讓你——”側頭瞄了眼白簡身後露着腦袋興奮不已的白啓躍,道,“——讓你弟知道一下你真正的實力。”
任恆淵在“真正的實力”上加重了些語氣,並用一種頗爲深邃的眼神凝視着白簡。
跟任恆淵對視,白簡捕捉對方眸中的訊息,漸漸明白過來自己的過去對任恆淵來講似乎已經不是秘密。
抿脣,點了下頭,白簡道:“到時候聯繫吧。”驅車轉身,白簡衝任恆淵拋下最後一句“撤了”便帶着白啓躍消失在天際夜色中。
目送對方遠去,任恆淵也駕着風摩飛上天際打算重返市區。
【我還挺意外他就這麼答應了,他那個店面不知道他怎麼打算。】齊紹駿有新的擔憂。
“那傢伙以前混風摩圈混得可比我們久太多也牛逼太多,輪不到我們擔心他。”任恆淵聳肩,“哦對了,剛纔忘了問他可以給你那設計圖打多少分。”任恆淵笑嘻嘻地看着前方道路,輕鬆地衝齊紹駿開口。
【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應該是暫時認可你了。】齊紹駿語氣中帶着笑意。
“怎麼樣大叔,我還是挺有能力降服大神的吧。”忍不住臭屁了一下,任恆淵笑得燦爛。
【你這叫死纏爛打,銅牆鐵壁也得被你薅一層皮下來。】齊紹駿無奈道。
“咳,這是實力說話,明白麼?”
【這叫瞎貓撞上死耗子。】
“怎麼就瞎貓了?”任恆淵嗤,“這是很有品味的貓好麼,人也不是死耗子啊。”
【還給我‘有品位的貓’,你自己不已經給自己定位‘蒼蠅’了麼。】齊紹駿毫不費力地潑冷水。
“大叔你這就沒意思了吧。”
【行了,別廢話了,趕緊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就——】
齊紹駿正說話間,恍然,兩人感到一種熟悉的脫力感。
正在空中駕駛風摩的任恆淵瞬間便感到一陣不妙,然而尚未等他反應,兩人便雙雙失去意識。
載着任恆淵軀體的風摩像斷翅之鳥向地面交通層飛速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