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投射出一片陰影,柏淵擡起頭,看到高大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正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
葉澤說道:“教官,可否借一步說話。”
柏淵將手裡的酒杯放到一旁,站直身體,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側身對站在自己身邊的沈亦舟說道:“我先離開一陣。”
“好的。”沈亦舟乖巧地點頭,葉澤的視線瞄了他一眼,然後又重新落回了柏淵的身上。
兩個人走到大廳外的樹林中,和柏淵一起走的人換成了自己,葉澤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他和柏淵並排走着,不怎麼想打破這樣的靜謐氛圍,但是男人還是先開了口。
“你想同我說什麼?”
葉澤停住腳步,身子轉向柏淵,將雙手從褲兜裡掏了出來,露出了一個朗然的微笑:“我有幾個格鬥技巧想要向教官討教一下。”
柏淵皺了皺眉,不明白他將自己叫出來是爲的這件事。但青年的語氣誠懇,他只默了幾秒鐘便說了好字。
很顯然,柏淵的格鬥技術要遠遠在他之上。即便他穿着非軍裝,但動作依然敏捷。
半分周後,葉澤被男人鎖住了脖子。咽喉處被壓迫着,葉澤臉色微青,嘴角卻帶了點笑意。
柏淵將他鬆開,沉聲指導道:“你的力道沒有問題,但是使力方向有些偏。剛剛我還放了水,你剛纔的漏洞已經足夠在戰場上死好幾次了。”
他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清冷淡漠,說出的話在旁人看來或許帶了幾分狂傲,但葉澤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翹起脣角,爽快地說:“如果可以的話,還請教官再指導一次。”
這一次,葉澤躲過了柏淵的鎖技,但最終還是被他抓着手臂擰到了身後。
兩個人離得很近,隨着一陣清涼的風,葉澤聞到了從柏淵身上傳來的淡淡的信息素氣味。
他在那帶着微微甘甜的味道中迷失了幾秒鐘,眼中露出了驚訝。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是什麼性別,但是潛意識中已經認爲他是Alpha,因爲往往只有Alpha纔能有如此強烈的氣場和頂尖的身體素質,但是他方纔聞到的信息素卻在清晰而不容置疑地告訴他:
正束縛着自己的這個人是一個Beta。
葉澤還處在怔愣中時,柏淵已經鬆開了手。
“你走神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葉澤卻從裡面聽出了幾分不快。他很快意識到,面前的這個人嚴謹無比,在格鬥中走神在他眼裡想必是一種低級的錯誤。
葉澤甩了甩微痛的手腕,體內涌動起一股未知的渴望。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血管裡破土而出,帶着難以言喻的衝動席捲了他的全身,連喉嚨中都帶着近乎於飢渴的感受,需要什麼東西填滿一樣。
柏淵低頭整理着自己胸前掙開的扣子,葉澤的視線從他骨骼清晰的雙手落到凸起的鎖骨上,又情不自禁地停在了他削健的腰身上。因爲上半身的襯衫上擁而導致那處露出了一小截,在月光的照射下幾乎呈現出透明的色澤。
當男人擡起頭時,葉澤也收回了視線。
他定定地望着對方,啓脣道:“謝謝教官指導,我之後會勤加練習。”
柏淵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的目的並不是這個。”
他的話將葉澤噎了一下,他頓了頓,從鼻子裡輕輕笑出聲,坦誠地說道:“是的,我確實有話想要問教官。”
“你說。”
“如果我告訴你,葉真還活着呢?”
柏淵的肢體動作停滯了兩秒鐘,側過頭看向他。
“你說什麼?”
葉澤微微閉了下眼,再睜開的時候便將男人英挺的面容映入眼簾,他咧開嘴,露出了整齊的牙齒。
“我說,葉真還活着,就站在你面前。”
他從來不擅長玩那些文字遊戲,之前因爲一時衝動賭氣在男人面前說的那句話實在有些幼稚。他和這個人分開了這麼多年,葉澤從來不否認,他一直想念着對方。
想念他曾經給自己寫過的,帶着淡淡青草氣息的信,想念他遒勁有力的字跡,也想念那些有這個人在未知的遠方陪伴的日子。
既然他重新找到了他,又何必壓抑着相認的衝動呢?葉澤是在剛剛的某一個瞬間釋懷的,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個人當初爲什麼會選擇離開。
柏淵放在衣釦上的手垂在兩側,他用專注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彷彿在辨認着什麼。而葉澤則筆直地站在巨大的香樟樹下,聽着樹葉沙沙作響,等待着這個人開口。
“你……”柏淵說了一個字便停住了,斟酌着道,“這些年還好嗎?”
“……什麼算好,什麼算不好?”
葉澤歪着頭,將一隻手重新插在自己的褲兜裡:“反正都那樣過去了,你呢,當時爲什麼不再給我寫信了?”
他似乎不大習慣直接傾訴自己心底最在乎的問題,微微側了側頭,將目光投在地上:“我當時很生氣。”
柏淵望着他的面容,眸光輕閃,然後說道:“對不起。”
這個人說話還是這樣,簡短,不多說一個字,也不多泄露出一絲情緒。
葉澤撇了撇嘴,想到了什麼,他伸展開長長的雙臂,在空中擺動了幾下,爽朗地笑道:“我長的還是你想象中的樣子嗎?”
兩個人在這個問題後對望了許久,時間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
葉澤啃着筆桿,將腿懸掛在樹杈上搖晃着,想了想,在信件上畫了一個男人的模樣。
他畫畫的功底顯而易見,非常之爛,以至於畫完自己都覺得不忍直視,重新塗掉繼續畫,一連廢了好幾張信紙。
最終還是畫成了,在他的筆下,男人有着英俊(歪歪扭扭)的臉龐,體型精瘦(比例嚴重失調)的身體,和一雙深邃(空洞無神)的雙眼。
葉澤在信中寫道:“這是我想象中你的樣子,你可以給我一張照片嗎?還有就是,你覺得我長什麼樣?”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跟柏寒要照片了,但是對方一直都沒有答應。
一週之後,葉澤懷着激動的心情爬上了樹,拆開信封,將信紙取出,那股淡淡的青草味道又重新縈繞在他的鼻尖。
信紙攤開,裡面沒有照片,葉澤只失落了那麼一瞬,很快便看到了信紙上男人畫的他自己。
不高不大但是骨骼硬朗的身體,桀驁不馴的面孔,一雙狡黠的眼睛。
看着信紙上的人,葉澤驚呆了,簡直就是他的翻版!
畫的下面寫着一行字:我就是你想象中的樣子,我畫的你跟真實的你像嗎?
即便是現在,幾年後的相認,葉澤仍然想大聲地喊着:真他孃的像!
而柏淵也給出了答案:“一樣。”
他望着葉澤眼睛中耀眼的星光,認真地說:“很高興能再見到你,這些年……我很想念當初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