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土豆
次日清晨，王柄權打着哈欠朝王府走去。
昨兒個給小皇帝講故事，從在西北大殺四方，講到東南抗倭，以及西南一行遇到的各種神仙人物。
王柄權一直講到後半夜，自打下生就從沒出過宮的小皇帝聽得兩眼冒光，最後王柄權實在熬不住了，才草草告退離去。
今天一大早又要上朝，他飯都沒吃就上了殿，好不容易熬過早朝，這會已經是又餓又困，幾乎到了給個枕頭就能在大街上睡過去的地步。
王柄權強打起精神，不由懷念起以前當王爺的清閒日子，那會兒每每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啥也不用管。
想到這他不禁佩服起聖恩帝來，自打登基以後，二十年如一日地勞心勞力處理政務，而且還能抽空生出一堆皇子公主，就這還不算流落在外的。
最離譜的是都忙着這樣了，還不忘時不時坑王柄權一把，想方設法推對方上位，當真是爲了皇族的發展不遺餘力了。
……
王柄權揉揉太陽穴，想想也該是時候去取回霜寒了。當他打着哈欠進入王府時，卻被眼前一幕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只見蘇巧巧正躺在院裡的一張椅子上閉目養神，一旁小春子一會端茶送水，一會揉肩捶腿，再不就剝好葡萄送入對方嘴裡，忙前忙後不亦樂乎，儼然一副狗腿子模樣。
王柄權說完，便直接扭頭離開了，朝堂上的事已經夠他煩心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實在顧不過來。
女孩看起來不過才十五六，穿着一身官差衣服，腰間雖然沒配官刀，身後卻揹着一個寬厚如門板的東西。由於用麻布包着，所以外人看不清那物件的真容。
王柄權接過佩劍看了看，劍鞘是用上好雪松木打造的，外面覆以白漆，造型古樸做工精美，完全是按照自己要求做的，並沒有自作聰明去添加一些無用的珠玉。
對於那些背後如此稱呼自己的同僚，章顯臺也都是一笑置之，他的老師曾教導過他，做人要難得糊塗，章分寸深以爲意。
“你們這麼急着走，我有理由懷疑你們做賊心虛。”
“有勞掌櫃的了，多少錢？”
之後沒幾天，這位眼看就快歸隱的年邁府尹竟莫名其妙被調到窮鄉僻壤做了縣令。外調本就是相當於降職，調到一個窮苦地方做縣令更就算得上是一擼到底了。
王柄權看了一眼對方，又看了眼小春子，最後只得無奈嘆息一聲。
三人湊近一看，瞬間臉色怪異起來。
“噗!”
“行了，別廢話了，你小子最好給我注意點。”
……
面對二人的一唱一和，小姑娘臉漲的通紅，憋了半天，終於小聲說出一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那王某謝過掌櫃了。”
在京城當府尹，遠不及在外地做個縣令，天子腳下，權貴如雲，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小春子睜着兩隻無辜的眼睛反問道：“殿下何意啊？”
“快說，你們叫什麼名字，前天和大前天晚上在什麼地方？”
來到木匠鋪，掌櫃的老遠就看到了這位財神爺，迎上來道：
只見畫像中的兩位大盜黑布蒙面，只留有一雙眼睛。
……
“少廢話，跟我去衙門裡走一趟。”
順天府府尹章顯臺，負責掌管半個京城的治安。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
說他世故也好，說他膽小也罷，在京城這塊地界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尹，可不就得處處謹小慎微，步步爲營。
有了前車之鑑，作爲順天府現任府尹的章顯臺行事自然處處小心，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得罪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王公子，您的劍鞘已經做好了。”
雖說後來做了縣令的老者寫出不少膾炙人口的歸隱詩作，可也純屬是苦中作樂的無奈之舉。
小姑娘漲紅了臉，眼一橫道：“你哪隻眼睛看到這是棺材板，這分明是本捕快的武器。”
章顯吉僅有一女名叫章千月，自小便是男子性格，不學女紅不學庖廚，偏偏要跟隨父親學武，選的還是連男子都不敢輕易嘗試的寬厚大刀。
“妹子，你哪來的錢買這些東西啊？”
王柄權不禁有些咋舌，這小子對自己都沒這麼上心過。
如今見侄女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這位掌管了半座京師治安的府尹小心問道：
“是誰惹咱們章神捕不開心了？叔叔幫你把他抓起來。”
心裡雖然這麼想着，但他依舊沒事人一樣，緩步從兩人身旁經過，在與小春子擦肩而過時，直接順手拉住對方袖子將其扯到一邊。
“我也去。”
蘇巧巧說着，就遞上一個精緻的木盒。
就在這時，蘇巧巧嬉笑道：
“這是你的武器？那你掄起來，豈不是像一把大刀後面插了個土豆？”
小姑娘自信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外人或許不知，她有一項看眼識人的獨門絕技。
就在王柄權幾人注意看向她時，她同樣也注意到了幾人。
王柄權實在沒忍住，他剛纔還在想女孩揮刀的場景，經蘇巧巧這麼一說，立馬就有畫面感了。
“閨女，究竟誰得罪你了？”
王柄權見狀不禁眼皮一跳，這姑娘看着瘦小，沒想到竟有這麼大力氣。
“小土豆，別怪我沒提醒你。”蘇巧巧把手交叉在胸前，“本姑娘乃是當朝公主，金枝玉葉，我身旁這位是當今八王爺，如假包換。你覺得以我們的身份，至於去當飛賊嗎？”
“吧嗒”一聲，王柄權手中的木盒跌落在地，他趕忙低下身撿起，順勢和正在顯擺的小春子說到：
“玉佩錢從你月俸裡面扣。”
女孩怒目看向三人，她一開始還對那個手持摺扇的白衣公子有些好感的，如今見對方也嘲笑自己，立刻將他與其餘二人歸爲了一類。
“哥，這個是給伱的。”
再說回來，感情這碼事，也不是想管就能管的。
王柄權良心有些過意不去，朝對面小姑娘說到：
一個賣水果小販和一位侍郎的公子當街打架，鬧到了順天府，本來也不是件大事，只要秉公處理，倒也出不了太大紕漏。
老府尹又氣又悔，氣的是那小販放着好好公子爺不當，去賣什麼水果，悔的是自己不該不分青紅皁白就下死手。
“好了，你倆別欺負人了。”
女孩聞言整了整帽子，自豪道：
“我乃順天府衙門官差，最近京城出了一對雌雄大盜，專偷達官顯貴府邸，我看你們很可疑。”
……
雖然周圍人大多會投來怪異的目光，但小姑娘仍是十分受用。
……
章顯臺兄弟二人，一文一武。
平日遇到擊鼓鳴冤的，章府尹第一時間不是開堂審理，而是查查對方身份。
她之所以隻身來京城，還在衙門做了捕快，正是因爲她極爲崇拜四大神捕之一的女神捕聶映雪。
蘇巧巧不服氣道：
“小姑娘，這畫像連臉都沒有，你憑什麼說我們可疑？”
女孩來到近前，上來就以盤問的口吻說道。
小姑娘爲了證明自己背的不是棺材板，解開了麻布一角，露出一個刀把和小半個刀身，王柄權瞥了一眼，發現刀身極其寬厚，實在想象不出女孩揮刀的樣子。
青石板鋪就的街面竟直接被“門板”砸出一條裂縫來。
小春子見蘇巧巧落了下風，連忙幫腔道：
“小姑娘，你大白天揹着個棺材擋路，你不嫌晦氣我們還嫌晦氣，我們還有正事，沒工夫和你胡鬧，趕緊走吧，乖。”
躺椅上的蘇巧巧直接站了起來。
“哦，我讓他們記賬了，月底到王府結。”
可不知老府尹是和那位侍郎有些交情，還是老眼昏花了。也沒仔細尋思一下爲什麼小販敢和侍郎兒子動手，就二話不說將其杖責了一頓。
在蘇巧巧那憋了一肚子委屈的章千月在聽到叔父的話後，馬上有了精神，不僅因爲對方那一聲“章神捕”，還有將對方抓起來的話語。
到底是人揮刀，還是刀揮人？
女孩說完，便擡手亮出了畫像。
雖說來到京城後得知聶映雪已經離京，讓她很是沮喪，但叔父送來的一身官差服很快又讓她重新振作了起來，從那以後她便時不時穿着官服上街溜達一圈。
王柄權十分中意，忍不住拿起紙扇誇讚道：
“別跟我在這裝傻充楞，咋了，劉盧明要當我姐夫，你也要學他，想當我妹夫？”
這邊正高興着，他的餘光卻瞧見小春子腰間似乎多了塊玉佩，王柄權的臉瞬間拉了下來，那玉看成色可值不少銀子呢。
“你！”
“喲，還有我的份呢？”
“啊……嗯。”
……
兄長章顯吉自幼學藝於武術大家，出師後便在老家開了一所鏢局，這些年也在當地闖出了不少名聲。
因爲這種小心翼翼的處事方式，使得章府尹在同僚間有了一個不知是雅號還是惡號的稱呼——章分寸。
擊鼓雙方如何處置，是打板子還是言語訓斥，是好言相勸還是從中周旋調解，箇中拿捏力度，十分講究。
順天府府尹章顯臺一直無所出，對這個遠道而來的侄女甚是疼愛，對於她提出的請求，也都是能辦就辦，辦不了就託關係找人辦。
蘇巧巧聞言面露不喜，皺眉道：
像是順天府上任老府尹就是一個不小心，在在陰溝裡翻了船。
王柄權盡力擠出一絲笑容道：
女孩冷聲說道。
剛處理完一個棘手案子，章府尹難得清靜一會，在後衙沏上一杯茶，準備享受一會時，就見自家侄女氣呼呼地朝這走來。
蘇巧巧似乎對京城充滿了好奇，雖然每天都要出來幾趟，但就是玩不膩。這會又帶着小春子大包小包買了一大堆。
三人出了木匠鋪，剛來到大街上，就看到一個古怪女孩正拿着兩幅畫像到處找人比對。
“還得是自家妹子。”
老府尹慌了神，四處打聽後才知道，那名看着不起眼的小販，竟是朝中某位聲望頗巨大員的親外孫。
說着便讓夥計取來霜寒，遞了上去。
說着便努了努嘴，示意地面上那條被小姑娘拿刀砸出的裂縫。
只見她先是目露狐疑，隨即低頭看了眼畫像，緊接着便面露駭然，迅速朝這邊奔了過來。
章府尹這句話，算是說到了小妮子心坎上。
“你們幾個，幹什麼的？”
“這位官差大人，我相信你的公正無私。若覺得我們可疑，大可以帶着你們府尹的羈押文書來找我們，我們就住在安康王府。”
蘇巧巧似乎天生和女孩不對付，直接拉着其餘兩人就要走，豈料女孩不依不饒，快步上前繼續擋住三人。
“你又是幹嘛的？”
初時連刀都提不動，可跟着父親學了幾年內功心法後，百餘斤的大刀在其手中如臂指使，後來隻身入京，路上竟還憑一己之力收拾了一夥不開眼的匪寇。
小姑娘隨口說到：
“兩個自稱王爺公主的傢伙。”
這時，一旁的小春子也小聲插話道：
“無故損壞京城建築街道，按律最少杖責五十。”
“走，隨我去外面走一趟。”
章府尹壓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小姑娘屁顛屁顛取來紙筆，順便就連官印也拿來了。
來到一處僻靜出，王柄權直接問到：
王柄權臉上露出笑意，輕輕打開木盒，裡面是一把做工精緻的白紙扇。
“憑什麼告訴你，咱們走。”
王柄權自然知道對方的想法，也沒推辭，拱手說到：
王柄權吃過早飯，又補了一個時辰的覺，睡醒後便打算去趟木匠鋪取回佩劍，路過庭院發現小春子兩人還在，於是說道：
說完，便朝對方拱了拱手，帶着其餘兩人離開了。
……
“殿下哪裡話？公主乃是千金之軀，小的哪敢高攀？再者說來，奴才伺候主子，本就是天經地義……”
蘇巧巧一時語塞，別說，她現在還真有點做賊心虛的意思。
“你小子什麼意思？”
王柄權很是滿意，開口道：
“叔叔此話當真？”
“嗨，提銀子多見外，就當小人送給王公子了。”
說着便把肩頭布帶解開，然後將身後物件“嘭”地放到地上。
章千月的話，讓這位浸淫官場幾十年的府尹差點跌下凳子。
“就憑我這雙眼睛。”
掌櫃爲人精明，做生意講究個細水長流，有時爲了討好老主顧，放棄一些蠅頭小利也不是不可以的。
背“門板”的姑娘小心打量着街道上來往衆人，不時低頭看一眼手中畫像。
章顯臺也不傻，這分明是要讓自己寫緝拿文書的架勢，可抓捕尋常百姓哪裡需要文書，直接拿銬子帶走便是，能用到文書的，至少也是有品有級的官員了。
“你說誰？”
“安北王。”
“不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