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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孝宣皇后-許平君

26.2孝宣皇后-許平君

後來, 生命那最後一刻,我才明白,這巍巍大漢, 未央宮中人皆如浮萍, 恨多歡少, 千金伴着君王笑, 我日日鬱鬱寡歡, 總是怕失去他的寵愛,失去他的那份結髮之情。

我們再也回不去牧牛放羊、看那看着雲起雲落,聽那鷹鷲長嘯的日子了, 我不喜歡長安,不喜歡未央宮。

宮中的日子十分憋悶, 處處是禮儀, 想道曾經算計霍宜君那次, 我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後來, 我才知道,未央宮那些貴女子們,她們自幼都在深宅大院長大,她們自幼衣食無缺,想必嫁禍栽贓之計日日在府中上演, 我這點微末伎倆算什麼。

人生最大的不平等, 就是出生的不平等。

我心中鬱結難疏, 心口隱隱作痛, 不過才幾年而已, 身心乏累,身如枯柴, 我的夫君與我的我兒子日日探我,陪我用膳,----身子雖受病痛的煎熬,。

一入宮門深似海,位列中宮,母儀天下,恪守德行,出入從簡,我能做的就是讓後世之人知曉我的夫君是個明君,我亦是個好皇后。

只是想起那年那事,不知道天子心中到底是否知曉那巫蠱厭勝之事乃我所爲?算了,知曉不知曉又有何意義呢。

未央宮,看似巍峨高大,一片祥和肅穆,實則暗中處處是腥風血雨,當年我與劉病已入宮後,便知道,宮外的一切都不再屬於我們,而宮內,不到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這爭鬥永遠無法停歇。

外面的日頭如火如荼,我又有了身孕,相士與欽天監的人都說我懷的是個公主,公主好啊,女兒貼心,皇兒終究是長大了,七尺高的男兒若日日在我膝下撒嬌撒癡,豈不被人笑話,若是小公主就好了,哪怕她長到二八年華也可在我膝下日日撒嬌。

我們的小公主啊,她的個頭生的大,她在我腹中每日翻騰,真是活生生的磋磨我,這一胎懷的很艱辛,我每日走不了幾步,便累的氣喘噓噓,身子一日比一日虛,我還想,皇兒當年在民間出生,未出生之時我還下地勞作,他還不是健健康康降生了,怎麼如今懷了小公主,反倒這般的嬌氣了,連走動都沒了力氣,我幾次愈要下地澆澆花,喂喂蠶,效仿往年在田中耕作般,可那些宮婢一個個誠惶誠恐生怕天子怪罪她們伺候我不周,也罷,我精神也十分怠倦,終日,我也就臥榻不起,用上等的湯藥養着了。

那日我在椒房殿龍鳳塌上假寐,太皇太后攜一衆宮婢奴僕步履從容而至椒房殿,她身着緋色裙裾,裙裾上翻飛着百鳥朝鳳圖案,金絲銀線織就,神定氣閒,十分優雅。

我微微望着她進殿,身子不能下地,口中卻恭謹說道:“恭祝太皇太后安,願太皇太后長樂無極。”

她靜靜的坐在我的牀榻邊上,語氣不急不緩,嘴角始終掛着雍和的笑容,她說道:“往前,劉病已身在凡塵中,聽聞他卻詩詞歌賦、刀槍劍戟樣樣精通,一個農夫學這些有何用,可見,陛下的心一直在朝堂中。”

上官太皇太后看着我一笑,又說道:“你是個聰明人,可這後宮諸人也都不是傻子!劉病已登基,根基不穩,事事仰仗霍家,霍家雖有心扶植宜君做皇后,可陛下念着你,以一柄故劍之言便封你爲後,位列中宮,霍家歷代衷心耿耿,霍家怎會教唆宜君厭勝於我和天子。”

她靜靜的看着我,那笑容十分雍容華美,她似是知曉我與霍成君的明爭暗鬥,我與霍成君名字中都有一個君字,可她的命數竟好過我太多,她處處有人寵着愛着,我呢,我的一切都是我一人辛苦捱過來的。

此刻,我看着上官太皇太后笑的依舊平和溫然,只是在我看來,那笑容十分諷刺,她又說道:“宜君也根本不削害你。”

我以爲未央宮的她們,個個都恐厭勝巫蠱術,再者,霍家當年與上官家有過恩怨,這件事,我以爲天衣無縫,只是後來才明白,上官太皇太后與霍成君都是含着金鑰匙長大的,她們的親人雖當年有過嫌隙,可終究骨血親人,再者,她們自幼爲玩伴,怎麼我一個外人能輕易介入嫁禍呢?

她們養尊處優,有的是可以肆意揮霍時間與金錢,金錢與權力能通天,恐怕太皇太后也是心知肚明此事乃我所爲,只是看在天子力保我的份上,不予拆穿而已。

我幾愈張口,不知道說什麼,當年自己做的事敗落,無話可說,只要這些年,陛下信我就好,我還是大漢的皇后、劉病已的髮妻,思及此,心中微微暢快,我一笑:“勞煩太皇天后操勞後宮諸事了!臣妾染了風寒,懷了這一胎,又渾身軟綿無力,實在不能下牀給太皇太后行禮。”

太皇太后微微起身,她輕輕掃過我隆起的腹部,又對我一笑,笑容十分旖旎,她的笑容從來都是十分和熙的樣子,我從未見她生氣過,她命那些宮婢與內侍又將許多名貴藥材放下,就在宮婢的簇擁中出了大殿。

她沒有看我一眼,筆直的脊背愈走愈遠,那寬大的百鳥朝鳳袍漸漸駛出了我的視線,椒房殿門口,忽而響起了她那溫然的聲音:“自幼呆在金碧輝煌的高門府邸那驕縱小姐,並不比宮牆之外的牧羊女更歹毒更黏酸。”

她在譏諷我,我知道。

人和人的差別,真的就是這麼大,出生在貧寒之家牧牛放羊的姑娘,和一羣出生在世代官宦人家的嬌小姐,走上的道路完全不同,她們本該一世不該相遇,因爲一開始,生活條件、物質條件、境遇、眼界.....就決定了這樣的兩種人根本不會遇到。

高門府邸的嬌小姐們,她們一個個都是山珍海味吃到大,綾羅綢緞穿不完,那些名貴稀奇的玩意兒在她們眼中也根本不算個玩意,詩詞歌賦、有各種名師教導,就連那人人豔羨的汗血馬,她們也能策馬奔騰玩耍。

而像我這樣的女子,牧牛放羊了半輩子,連見也未曾見過那汗血寶馬,哪怕天降富貴,我與劉病已入宮做了帝、後,我想利用身份地位,去長安城外駐紮的守軍中,瞧一瞧那汗血寶馬,可我卻沒了心氣兒。

因爲劉病已,我與霍成君這兩個天差地別、本該一生無干系的人,卻遇到了,我與霍成君一開始就不同,我們的結局更會不同。

在後宮,在天子面前,我贏在了比霍成君先來,而她屬於那個後到,哪怕上官太皇太后、文武朝臣力保她,她都不能與我平起平坐,我永遠是皇后,我活着一日,她就永遠只能是霍婕妤。

至於我死了,我仍爲嫡後,她也頂多是個繼後,何況我要好好活着,笑着看所有名門貴女跪在我的腳下喚我:皇后娘娘千秋無極、長樂未央!

那年,秋風掃落葉,天氣漸漸涼爽了。

我腹部巨痛,疼的在塌上翻騰,那女醫、接生婆與宮婢站滿了整個椒房殿,我額上與身上的汗水幾次將錦被打溼,力氣終究沒了,那小公主我也不知到底降生沒有,身上再也沒一絲的感覺,都說七活八不活,我的小公主纔在我的腹中待了七個月,但願她能活着的吧,這是我與夫君的骨血啊。

彌留之際,我彷彿看到霍成君那張狂的笑容,終究,臨終,我還是先她而去,只是,我也不會輸的太慘,我唯一的驕傲就是劉病己愛重我,自始至終都是,我若不好過,將來,她霍成君焉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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