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緩緩西沉,只在地平線上露出半個紅彤彤的臉。
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子,臂彎裡挎着個籃子,嫋嫋婷婷走在街上,高跟鞋踩着堅實的地面,咔咔直響。
街頭幾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小子看着女子的短裙裡包裹的那一片渾圓,隨着咔咔的韻律,輕輕扭動着,左右起伏,比賽似地吹起了口哨。
女子回頭,瞪了這些混混一眼,竟惹得混混們嬉鬧聲一片。
一棟小樓前,女子站定,捋了捋額前的秀髮,按了按門鈴。
門開了,一個男子站在門口,看着女子,眼裡竟有些噴出火來。
女子吃吃笑着,把籃子遞給男子。
男子一把接過籃子,伸手擁住女子,在那些小混混們失望、羨慕並摻雜着些許憤怒的眼神中,伸出腳用力勾上了房門。
小混混們聚在一起,盯着這扇可惡的門,嘴裡不乾不淨地咒罵着。
‘砰’的一聲響,緊閉的窗戶突然碎裂,玻璃渣掉了滿地。
一個身影從窗戶裡飛了出來,重重地跌在地上,竟就是剛纔那個嫵媚的女子。
女子撐在滿地的碎玻璃上,也顧不得雙手淋漓的鮮血,只抓着個遙控器大小的物件兒,掙扎着想爬起來。
門猛地開了,男子衝了出來,渾身金光燦燦的,滿臉猙獰,撲向女子。
這個臭男人竟對這麼個嬌滴滴的女子動粗?混混們互視一眼,竟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格外的興奮。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英雄救美的橋段啊,出手以後會發生什麼……想想就讓人抑制不住的衝動。
“上……”
混混們嚎叫着涌向男子,頓時雙方糾纏在了一起。
一個有些小聰明的混混不屑地瞥了眼混戰着的人羣,卻偷摸着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扶起還跌在地上的女子,臉上掛滿了諂媚討好的笑容。
女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也顧不得那位將自己扶起的混混,只將手裡的遙控器對着撕扯扭打着的人們,用力按了下去。
瞬間,所有的人消失了,似乎剛纔的混亂從來沒有發生過,只留下滿地的狼藉。
還在遐想着未來幸福生活的混混張大了嘴巴,只愣愣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女子取出一個金屬材質的圓球,抱歉地對着身邊的混混笑了笑。
圓球爆出一片強光,把那個女子和尚在發呆的混混都籠罩在裡面。
一個坑洞孤零零地留在地上,女子、混混、所有的東西,連同地上的狼藉,一起消失了。
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什麼?
全息圖像已經關閉了,趙鼎坤還是呆呆地盯着圖像消失的地方,一臉的懵圈。
那個圓球他倒認識,最新式的軍用手雷,雖然還未在軍隊裡普及,但也不算什麼太大的秘密。可是這個看着象是遙控器的玩意兒,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爲什麼竟讓所有人都不見了?還有那個男子,剛開門的時候還是挺正常的,甚至還有些色眯眯的,可後來爲什麼竟是發瘋似的憤怒?嗯,這倒好解釋,但凡自己心心念唸的女子向自己投懷送抱竟是想害死自己,任誰都不會開心的。可是爲什麼再次開門的他竟就是金光閃閃的,就象身上沾滿了金色的粉末?
“現場找到什麼嗎?”趙鼎坤回頭問道。
晃着兩條大長腿,坐在桌子上的曾曉燕踢了踢正埋着頭收拾全息設備的秦宏亮:“死豬頭,頭兒問你話呢。”
自從上次被曾曉燕打破了鼻子,在曾曉燕的嘴裡,秦宏亮就得了這麼個外號。
不過兩個人的關係卻是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曾曉燕對秦宏亮的態度還是那麼趾高氣昂,但卻不再那麼咄咄逼人。
秦宏亮還是被曾曉燕欺負得死死的,不過這種欺負似乎秦宏亮還頗有些樂在其中的樣子。
兩個人的領導對這兩個人也是儘量開着綠燈,但凡有什麼機會,便找個由頭將兩個人借調在一起。
這次的案情有些複雜,趙鼎坤名正言順地又去找特勤中心的老丁,把人借了過來。
“現場被那個手雷破壞得極乾淨的,幾乎什麼都沒剩下。”秦宏亮收拾完東西,擡起頭:“不過我們在一條街外找到些金粉,看着和那個男子身上的有些相似,不知道是不是被爆炸的衝擊波吹到了那裡。”
“這些金粉你送去鑑定了嗎?”趙鼎坤眉頭緊皺,如果這些金粉真的和那個男子身上的一模一樣的話,這便是唯一的證物了。
“送去了。”秦宏亮順勢在曾曉燕旁邊坐下:“不過物證科的那些專家說這金粉有些古怪,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我自作主張,取了些送去徐教授那裡了。”
趙鼎坤點了點頭。
物證科那幾位專家他是知道的,都是很有些門道的。如果他們覺得古怪,又看不出什麼,這金粉必定是有些問題,和這個案子關聯的可能性便是極大。而且作爲國家安全部門的領導,他還是能知道一些平常人不知道的事情,譬如微粒子技術。他總覺得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便和那個微粒子技術有關。
現在唯一能指望的確實便只有徐教授了。這位可是學術界頂端的存在,還執掌着伊星研究院。如果連他也研究不出什麼……呸,這不可能。
趙鼎坤自嘲地笑了笑。
“你把這段全息攝像也發給徐教授吧。”趙鼎坤補充道。
秦宏亮笑了笑:“頭兒,您放心,我拷貝了一份,和金粉的樣本一起,都交給徐教授了。”
趙鼎坤輕輕點了點頭,秦宏亮的業務能力他還是很放心的。
轉向曾曉燕,趙鼎坤又問道:“對了,這女子和那個受害者是什麼關係?他們有沒有什麼疑點?”
“受害者是個健身教練,叫馬可。這個女的名叫何穗雪,是健身館的學生。”曾曉燕撇了撇嘴,似乎對那個健身教練頗有一些不屑:“這個教練是個色鬼,常藉着輔導的由頭,對他的學生們動手動腳。不過因爲他的身材着實不錯,也有些女孩兒對他投懷送抱,倒從沒聽說他用過強。聽他們館裡的人說,這個何穗雪本來對他很不屑的,這次不知道爲什麼竟就去他家,而且他們更想不通的是也不至於爲了這點事情就動手殺人吧。”
秦宏亮在一旁哼了一聲,似乎對曾曉燕誇別人身材好有些忿忿不平的樣子。
難道殺人動機就是因爲被人騷擾了?可是聽曾曉燕描述的似乎並沒有嚴重到要殺人的地步啊。趙鼎坤仔細琢磨着,難道是那個教練捏住了那女子什麼把柄,強逼着那個女子?可是那金粉又是怎麼回事?
趙鼎坤想了想,繼續問道:“你查了他們之前的聯繫嗎?”
“查了。”曾曉燕點點頭:“我調取了他們兩人之間所有的通訊記錄。之前都是那個馬可在騷擾何穗雪,何穗雪倒是不太理他。可是這次去馬可家,卻是何穗雪主動約的馬可。而且何穗雪似乎約的很急,她就是在出事當天下午十三點左右聯繫的馬可。然後她就去買了些新鮮的瓜果、蔬菜和牛肉,直接去了馬可的家。”
“難道是不堪騷擾,所以起了殺心?”秦宏亮有些遲疑着問道。
“不可能。”曾曉燕一臉的鄙夷,似乎對秦宏亮的智商不太滿意:“雖說是騷擾,但是這個馬可還是很講分寸的,模糊點講也可以說是追求,絕對不至於就讓一個女人動了殺心。”
頓了頓,似乎想起馬可那些肉麻的言語,曾曉燕的臉紅了紅,看着秦宏亮,極不滿意地嘟囔了句:“哪象你這根木頭,也不知道學着點。”
秦宏亮訕訕的,臉漲得通紅。
趙鼎坤看着,只覺得好笑。
突然咦了一聲,秦宏亮站起了身:“頭兒,徐教授讓我們去一趟。”
徐教授?是有什麼發現嗎?趙鼎坤和曾曉燕几乎同時跳了起來。
一個佔地極廣的建築羣,門口掛着療養院的牌子。可當金屬大門徐徐打開,看着每隔不遠處,便有兩三個魁梧有力的大漢,便讓人感覺這個療養院並不那麼簡單。
驗過證件,車子開進去很遠,纔看見一棟樓前豎立着的一塊不怎麼顯眼的小牌子。
‘伊星基地研究院’。
這裡彙集着伊星基地超過三分之二的科學家。
伊星基地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獨立系統,很多高精尖的設備並不合適放在那裡。於是聯合國便把真正的研究院從伊星基地分離出來,設立在了這裡。
“徐教授,您是說,這金粉是用來記錄微粒子的座標的?”趙鼎坤慢慢旋轉着手裡的小瓶子,仔細觀察着瓶子裡那一小搓金色的粉末。
“是的,有一種遠距離傳輸的設備在伊星很普及,它也是以微粒子技術爲理論基礎。”徐教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世間萬物都是由微粒子組合而成,人體也不例外。當所有微粒子井然有序地按各自的座標排列組合,便構成了人體。這種設備利用金粉先在出發地將構成人體的每顆微粒子的座標記錄下來,然後便將人體轉換成微粒子。同時在目的地,根據記錄的座標,將微粒子重新組合成人的身體。設備將人的意識傳輸到目的地,灌輸進重新組合的人體裡。於是一個和出發時一模一樣的人便重新誕生,或者說依舊還是之前那個人,只是出現在了目的地,完成了一次長途的旅行。”
“重組?”曾曉燕發出一聲驚呼:“重組後的人還是原來那個人嗎?”
“不知道。”徐教授回答得很乾脆:“不過這項技術在伊星已經很普及了,很多人都是這種技術的常客。我想如果他們認爲經過這樣的傳輸後,新生的人不再是原本的他們,那他們應該不會再次選擇同樣的傳輸方式了。”
“徐教授,這金粉的功效是記錄構成人體的微粒子的座標的話……”秦宏亮沉吟了一下,一臉的不解:“可是我們這裡並沒有遠距離傳輸裝置啊,它記錄這座標是做什麼呢?”
徐教授沉默不語,這他也沒想通。
“記錄的目的不是傳輸,是重組。”趙鼎坤的指尖敲擊着桌面。
“不傳輸?只是重組?”曾曉燕滿臉疑惑:“把人分解掉,再重組起來?有什麼意義嗎?”
是啊,只是重組的話,還是之前的人,有什麼意義呢?趙鼎坤也在苦苦思索。
“徐教授,您剛纔說那個遠距離傳輸裝置傳輸的不是微粒子,而是意識?”秦宏亮突然問道。
徐教授點點頭。
“那如果重組以後,不向身體裡灌輸意識呢?”秦宏亮眼睛一亮。
“我不確定,畢竟我沒做過這方面的研究和實驗。”徐教授遲疑了一下,慢慢吞吞地道:"但是我猜測,這樣的話,只會產生一個嬰兒,一個完全發育成熟、健壯但是懵懂如初生幼兒的巨嬰而已。”
秦宏亮一滯,眼神又黯淡下來,一個巨嬰,他想不出這對於一個漂亮的女孩兒來說有什麼價值。
“那如果重組以後,灌輸的是別人的意識呢?”曾曉燕卻眼睛亮了。
“你是說何穗雪重組馬可的身體,然後將自己的意識轉移到馬可的身體裡,以後便以馬可的身份活動?”秦宏亮有些不敢相信:“這可能嗎?”
“理論上有這個可能。”徐教授輕輕點頭。
щшш▪ TтkΛ n▪ ℃o
“不可能。這麼漂亮的女孩,是什麼樣的原因,能讓她放棄自己的身體,變成這個男人呢?”秦宏亮卻搖着頭:“馬可只是個健身教練,沒有什麼職權,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我實在想不出何穗雪有什麼理由要變成馬可。”
“你也別這麼武斷。”趙鼎坤沉吟了一下,曾曉燕說的確實是個方向,也許還真有什麼他們還不知道的事情:“曾曉燕,你去調查一下這兩人的生活圈子,看看有什麼情況。”
“遵命,頭兒。”曾曉燕見自己的說法被認可了,有些興高采烈,只對秦宏亮揮了揮拳頭,小小的威脅了一下。
“對了,徐教授,這金粉很神秘,就連我們鑑定部門的專家也不知道這東西。這說明這金粉在市面上應該沒法買到。”趙鼎坤試探着又問道:“徐教授,您可知道在哪裡可能得到這樣的金粉?”
“這金粉是伊星的科研成果,我只在檔案裡看到過,我根本沒見過實物,也沒聽說過哪裡研製成了這個。”徐教授搖了搖頭,苦笑一下:“如果不是我對這金粉的記錄還有些印象,恐怕我也沒法知道你們拿來的這金粉是做什麼用的。”
什麼?趙鼎坤大吃一驚。其實他剛纔的問題是有的放矢的,這金粉在市場上是不存在的,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爲這一定是實驗室的產物。伊星基地研究院是地球科研力量最強的地方,徐教授對這金粉又這麼瞭解,那他很有把握,這金粉十之八九便是出自研究院的東西。可如今徐教授竟說他不知道這個東西,那就奇怪了,哪個地方還有這個能力做出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