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柔丹王睜開了眼睛：“這裡是議事的，不是給你們吵鬧的。”
亂哄哄的各種聲響終於安靜了下來。
紅袍金剛咧嘴笑了笑，坐了下來。
衆色眼圈微紅，滿腹委屈，卻也無奈，只得坐下。
“心慧，你也是特戰出身，又去過他們的軍營，還和那些生化人、機器人交過手。”柔丹王轉臉看向心慧，笑眯眯的：“你是我們這裡最有發言權的人，所以……你覺得呢？”
軍人，軍人只有立直的脊樑，絕不會屈膝投降。柔丹王看着心慧，很有信心。
心慧低着頭沉默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四周一片寂靜。
“談判吧。”心慧終於擡起了頭……
“爲什麼？”柔丹王關上房門，強壓着怒火，盯着心慧。剛纔在會場上，他沒想到，最後心慧竟會選擇談判，他甚至有種被出賣的感覺。
“我知道那些機器人、生化人強悍，但是我們有足夠剋制他們的裝備。”柔丹王指着心慧手上的戒指，兩眼幾乎冒出火來：“你和我說過，你一個人就幹掉了三個機器人、兩個生化人。明明有衝出去的實力，你卻選擇投降？”
“投降？”心慧有些啼笑皆非：“柔丹王，我選的是談判。”
“這有什麼區別嗎？”柔丹王面色極爲陰沉。
是不是在這裡作威作福久了，當神當慣了？都分不清談判和投降了？算了，也沒必要在這樣的字眼裡糾纏。
“柔丹王，您知道這整個封鎖線縱深有多長嗎？您知道封鎖線上有多少士兵嗎？您知道我描述的那些只是費麗婭讓我看到的遠程武器，那在這樣的科技水平下，他們配備的主戰武器是哪些，有多先進，您知道嗎？”心慧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問題很尖銳。
柔丹王不說話，他說不出話。自從被封鎖在這裡，他便兩眼一抹黑，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完全不知道。
“我和他們交過手，也確實全身而退。”心慧依然心平氣和：“可是我是分別和他們動手的，他們的武技不怎麼樣，可力量絕對恐怖。我計算過，一對一我絕對能贏；一對二的話，我也許能贏，但一定很吃力；如果對方有第三個人，而且這個人不是人類的話，我必輸無疑。”
不知在想什麼，柔丹王的臉色忽明忽暗。
“這是隻動用冷兵器的情況下。”心慧輕輕嘆了口氣：“他們還有槍，當時他們配備的都是便攜式的近戰槍械，只適合在狹小空間巷戰而已，威力並不大。饒是如此，我也是利用了人質，逼迫他們不能肆意開槍，才僥倖過了關。不論是機器人還是生化人，他們的槍法實在很準。如果是使用常規武器，拉開距離，再有適當的火力支援，加上武器先進程度的差距，我們的勝算又有多大？”
柔丹王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心慧說的很有道理，他沒法反駁。
“他們的信息監測覆蓋了整片局域。我們只要一出了基地，便會將自己毫無保留地展示在他們面前，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而我們對他們的位置、動向卻一無所知。敵暗我明，我們就象盲人摸象，這仗如何能打？打了又怎麼會勝？”心慧的每個字都象巨錘敲擊在柔丹王的心裡。
柔丹王是軍旅出身，自然明白這些道理。可是在伊星強橫慣了，擺脫不了的目中無人讓他暫時矇蔽了雙眼。
“況且我相信，既然他們敢圍住我們，便一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對我們的突圍有恃無恐。”心慧沉吟了會兒，又沉聲說道。
“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他們對我們的實力又瞭解多少，怎麼可能做到萬全？”柔丹王終於抓住機會反駁了一句。
心慧苦笑了下：“連基地這麼隱蔽的位置他們都找到了，對我們，他們瞭解的還少嗎？”
是啊，他們能找到基地，一定是有人泄密了，柔丹王也不由在心裡哀嘆。
“其實，我們的那個臥底發回來的不僅是那三個項目。”柔丹王突然悠悠地道。
居然還是對自己有所隱瞞？心慧一愣：“還有什麼嗎？”
“在收到那三個項目之後，大約好幾個小時，我們又收到兩個字……”柔丹王頓了頓，終於道：“‘內奸’。”
內奸？本來只是懷疑，只是揣測，甚至自己也思考過會不會有別的泄露了基地方位的可能，可眼下似乎已經坐實了。
“你之前怎麼沒說？”心慧有些不滿，錯誤的信息會引導人偏離正常的判斷，甚至會得出錯誤的結論。
“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柔丹王臉微微一紅，又強自辯解道：“其實我也一直把你往這個方面帶呢。你之前和我說你懷疑是佛契他們，是的，他們確實知道香巴拉的位置，可他們不知道我們派出去的臥底。既然臥底的信息絕對不會是他們泄露，所以我相信內奸一定另有其人。”
“爲什麼這兩個字會延遲那麼長時間收到？”心慧低頭思索着，猛然擡頭問道。
“可能性太多了。”柔丹王想了想：“譬如他發完三個項目後，隔了很久，再發的……”
“這可能性很小。”心慧打斷了柔丹王的話，仔細分析着：“前兩個項目他發的很完整，說明當時的信號干擾對他發送信息並沒有形成障礙。可是第三個項目明顯被人打斷了，說明信號被攔截了。這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他被發現了，然後被人制止了；第二種，第三個項目有自我保護的功能，一旦被傳輸發送，立刻會被打斷。”
“第二種情況不可能。”柔丹王搖搖頭：“我們說是‘奪舍’兩個字，其實還有一句話‘奪舍項目爲我實驗室最新成果，被列爲SSS重要級別，以下爲該項目的主要介紹……’只是這幾句話說明不了什麼問題，所以我們沒有提起。我問過那些科學家，任何一個信息被安裝了自我保護功能後，不進行破解是不可能被盜取的。臥底能發送出這些文字，就說明這個自我保護功能已經被破解了。”
“那就只有第一種情況了。這種情況下又有兩個可能。第一，他破解自我保護功能時，觸發了報警系統，被人發現，然後被制止了。”心慧點頭，又繼續分析着：“第二種，他自始至終就被人監視着，爲了獲取最大的利益或者沒有必要翻臉的情況下，別人沒有動他，而他發送的‘奪舍’項目觸發了伊星的底線，伊星忍無可忍，被迫動手。”
“我傾向於第二種。”柔丹王仔細斟酌着：“如果是第一種，不太會那麼巧，就在剛發了個無關緊要的開頭，在馬上要說細節的時候被制止了。”
“如果是自始至終都被監視着，那麼……”心慧也在思索，答案呼之欲出。
“內奸，只有泄密了，他纔會被監視着。”柔丹王重重地肯定着：“更何況他發了‘內奸’這兩個字。”
“可這兩個字爲什麼會隔那麼久？”心慧有些疑惑。
“這個問題我也諮詢過那些科學家。”柔丹王解釋着，雖說有時候挺看不上那些科學家的榆木腦袋，可有時候確實還是挺管用的：“信號被幹擾攔截後，有些信息依然會傳送出來，但傳送很有可能就延遲了，而且延遲的時間長短不定。臥底發出的信息被幹擾攔截後，兩段信息中間相隔這些時間，還是很有可能的。”
“既然那麼確定有內奸的存在，我們的突圍還有成功的可能嗎？”心慧面帶微笑，看着柔丹王。
“如果被我抓出誰是內奸，我就……”柔丹王忍不住咬牙切齒，突然目露兇光：“反正也不外乎就在他們兩個中間，眼下非常時期，索性……”
“等等。”心慧嚇了一跳：“這些科學家都是地球的瑰寶，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你若是貿然殺了他們，回去後怎麼交代？”
也是，柔丹王頓時象泄了氣的皮球，委頓下來。
“既然知道是他們兩人中的一個，以後多戒備着也就是了。”心慧趕忙勸解着，心裡暗暗嘆息，在伊星待久了，唯我獨尊慣了，對很多事情的想法就和在地球那會兒不一樣了，對生命沒有那麼敬畏，也不再瞻前顧後，多考慮後果了。
柔丹王無奈，只能胡亂點頭答應着。
“既然突圍不可能了，要保全這些地球的瑰寶，便只有談判這一條路了。”心慧笑了笑。
“談判？我們只有一個需求，那就是讓伊星放棄對我們的包圍、放棄對我們的信號屏蔽，同意我們可以安全地被地球召回。”柔丹王滿臉的懷疑：“如今的情況下，你覺得伊星會給我們自由嗎？你確定談判一定會成功嗎？”
“如果我們得到了‘奪舍’的全部信息，那伊星寧可魚死網破也不會放我們召回，談判自然不會成功。”心慧笑了笑，笑得很輕鬆：“可是現在我們只得到了‘奪舍’這兩個字，他們爲什麼不放我們自由？”
柔丹王皺起眉頭：“我們是沒得到什麼信息，可是伊星會相信嗎？”
“之前我也覺得不會相信，可是現在麼……”心慧伸出手指，蘸着杯子裡的水，一筆一劃在桌面上寫下了兩個人的名字：“如果讓他們兩個幫我一起去談判的話，我有些把握，伊星會相信我們的。”
柔丹王低着頭，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着這兩個名字。許久，直到水漬慢慢隱去，漸漸的，兩個名字徹底消失在桌面上，再也看不見了。
“總部是不是決定毀了伊星？”柔丹王慢慢擡起頭，聲音有些嘶啞。
心慧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他不知道柔丹王怎麼會這麼問，他不知道柔丹王爲什麼會知道總部的決定，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這個秘密告訴柔丹王。
“儘管我們沒有得到‘奪舍’的信息，可就僅僅是那個醒目的紅色警告便讓我觸目驚心，還有那三個S，更是讓我寢食難安。”柔丹王的聲音有些顫抖：“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其實我也不需要知道那是什麼。因爲我能確定那絕對是極恐怖的科技，是足以對地球構成最大威脅的科技。而且這只是眼下伊星的科技水平，再過上一百年呢？地球只過去了幾個月而已，那時‘奪舍’還會是SSS級的科技嗎？那時候伊星的SSS級的科技又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時間對於地球來說，是最不利的因素。所以如果由我來決定的話，我現在就想毀了伊星。”
“總部並不知道有‘奪舍’這件事情，更不知道紅色警告和三個S。”心慧極勉強地解釋着。
“可是我們失聯了。”柔丹王嘆了口氣：“失聯應該能夠引起總部的警惕吧？所以總部派你來了。如今你也失聯了，總部更應該意識到情況已經很嚴重了吧？”
心慧低着頭，沉默不語，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不在意我的生死，我是個軍人。況且我在這裡已經度過了幾千年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已經比別人活得久遠多了，哪怕現在立刻死去，我也沒什麼好遺憾的。”柔丹王的語氣漸漸平緩：“那些科學家確實是地球的瑰寶，可有些時候，事情也有個輕重緩急。人可以再培養，科技可以重新發展，地球卻只有一個。我不想害死任何人，這是犯罪，但是我希望總部能夠當機立斷，不要顧忌我們的生死，立刻毀了伊星。”
“你們的安全也很重要。”心慧的回答有些遲疑，有些勉強：“你放心，總部自然會有總部的安排的。”
柔丹王點點頭，不再說話，屋子裡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