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隊租了馬匹,拿着地圖,從冒險村村口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次冒險旅途。
威帝送他們送到了村口,和吉爾只來得及說幾句話,整個小隊就被凱文督促着出發了。
趕路其實是最無聊的部分,因爲他們會不得不把最多的精力放在操縱馬匹上,無聊又疲勞地重複着同樣的事:趕路-查地圖-趕路-問路。
大概在中午的時候,凱文勒住馬匹,馬匹在路上轉了一圈,然後慢慢走到一處空地上。凱文從馬上跳了下來,說道:“諸位休息一下吧。”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把馬系在旁邊的樹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在草地上曬太陽。
黛奇和艾芙雅已經精疲力竭,兩個女孩能夠騎馬就是一個奇蹟了。相比之下,安瑞拉和凱文能夠用神術和魔法減輕負擔,巴尼敏捷,因此看起來稍微好一些,但是也不差太多。凱文和西格爾是騎士,馬是他們的同伴,駕馭它們輕而易舉。下了馬之後,他們還有心情和馬親近一會兒。
安瑞拉坐在原地,低聲吟唱着,太陽光在頭上自動分散,灑在所有人的身上,讓他們渾身一輕,疲勞一掃而空。
吉爾從背上拿下了食物,讓大家填飽肚子。吃完午飯,草地忽然就被慵懶的氣息籠罩了,陽光是懶洋洋的,空氣是軟綿綿的,連鳥鳴都是催眠曲。
凱文叫來安瑞拉,和她商量着什麼。巴尼不合羣,一個人消失在了樹林裡。剩下的幾個人坐在一起,一起聊着天。
“對了,吉爾,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西格爾看着吉爾,突然問道,“你是怎麼和表哥和睦相處的?”
吉爾猝不及防被問到這樣的問題,也不慌張,思索了一下說道:“和睦相處麼?大概是因爲,我很喜歡服從吧。”
“服從麼。”西格爾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黛奇在對方几乎說完之前就說了出來:“吉爾,雪雲的迷宮會是什麼樣的?你以前也去過迷宮吧,是什麼樣的?”
吉爾雖然沒有做過僞冒險者,但他遠遠綴着冒險小隊,的確走過幾個迷宮。他想了想,說道:“我和艾芙雅也像這樣一起去過一個迷宮,那個迷宮叫做百葉窗。”那就是在艾芙雅第一次去當嚮導的時候,吉爾跟着一起去的迷宮。
那個迷宮是威帝帶着另外一羣人做的迷宮,剩下的人和吉爾都並不怎麼熟。威帝曾經和吉爾簡單地介紹過這個迷宮的設計思路,“就是百頁窗。”
“……進入的時候非常突兀。描述者說是百頁窗一樣的入口,我們還不相信。結果走到那裡的時候,大地翻了過去,像是百葉窗一樣,我們都掉了進去。”即便知道是這樣,吉爾掉下去還是嚇了一跳,“然後裡面其實意外地寬廣,是一個大廳,我們都非常驚訝,走了幾步,發現面前的牆也是可以翻過去的。但是,就算找到了機關,也只能看見後面的東西,人是過不去的。那就是被領主設定的‘不可破壞之物’。必須看見後面的線索,才能進一步打開暗門,到達下一個地方。那是一個簡單的‘謎題破解型’迷宮,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也花了半天的功夫,纔到達那裡。”
吉爾在去之前和威帝要了控制機關,能夠突破迷宮規則,直接打開暗門。以這種方式,他遠遠跟着自己的妹妹,看她在所有人之中花言巧語,裝作無辜將那些男人帶入機關,讓那些男人拼死戰勝了怪物,拿到寶物。她熟練而狡猾,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加之除他之外,迷宮裡還有別的冒險村人實時監督,吉爾徹底放心了。
艾芙雅笑着繼續說道:“後來呢,我們不小心落入了機關之中,出來了一隻‘博物學家’——這是一種怪物的名字,它們獅身人面,被法則所熱愛,只有回答正確他們的問題,才能夠傷害到它們,否則就動不了。他的第一個問題我們回答錯誤了,被他攻擊了很長時間,纔等到他詢問我們第二個問題的時候,我們終於打對了,一舉戰勝了他……”
“他死了?”
“嗯,算是吧。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們的死亡方式和你們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樣。”艾芙雅聳了聳肩,“或許迷宮真的是被另外一種規則所支配的吧。”
黛奇點了點頭,感興趣地問道:“他問你們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
“《冒險村記事》的作者是誰。”吉爾接着解釋了一下,“這本書是冒險村的歷史書,記錄着冒險村的重大事件。它的作者是冒險村歷屆村長和學校的歷任校長。他們會負責一代一代爲這本書添加新的內容。那時候我們回答了前者,沒有回答後者,所以說……失敗。”
“那麼,第二個問題呢?”
“啊,誰是你最喜歡的人。他問了隊伍中一個男人,然後那個男人回答了一個名字,我們就勝利了。”
西格爾好奇地問道:“是誰?”
“他自己。”吉爾告訴他,“那個男人最喜歡的人是他自己。或許你們貴族,不,許多人都是這樣,最愛的人永遠是自己。在別人和自己之間,無論如何都會選擇自己。”
“的確。”西格爾點了點頭,“如果是我,大概也會說是自己的吧。”
不,能想到這一點的人其實並不多呢。那個冒險者能夠想到,當然是因爲艾芙雅有提示他。
吉爾笑着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這話題。過了一會兒,凱文過來叫他們上路,於是重新騎上馬,朝着目的地趕去。
到達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了,村子的人熱情地接待了他們,添油加醋地和他們說了關於雪雲的事情。
雪雲是在一個迷霧濃重的夜裡出現的。那天之前天氣晴朗,沒有絲毫下霧的徵兆,可一到夜裡霧氣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瀰漫了起來,第二天已經將整個村子籠罩。那一天,每家每戶都緊密門窗,不敢出門。過了兩天,霧氣漸漸退散,加之村民的家裡存量已經告罄,不得不出門查看。大家發現迷霧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只不過是以前濃霧的程度,也就放下心來,正常的勞作。
過了兩天,一個村民在收玉米的時候不小心走到了旁邊的一片迷霧之中。霧氣越來越濃,當他發現不對的時候,就看見有翅膀的人在霧氣裡走來走去,越來越多。他非常害怕,轉身逃跑了。逃跑的時候,他稀裡糊塗地在霧氣裡轉來轉去,好不容易離開了霧氣,就趕緊跑來報告這件事情。
村長知道了之後也很擔心,立即向冒險鎮報告這件事情。果然,不久就有冒險者來爲他們解決問題了。
村長拄着柺杖顫巍巍地說:“我們雪花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貧窮的村子,靠着冒險鎮的補貼生存。如果因爲霧氣影響今年的收成,就更對不起冒險鎮了。所以,拜託你們,一定要幫我們解決這件事情!”
“我明白,村長,我們一定會盡力的。但是有一件事,我能請教你一下麼?”安瑞拉不知從哪裡拿出了紙和筆,在紙上寫下日期,然後專注地看着村長髮問,“你們的村子和天使有什麼關係呢?”
村長眼裡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然後低下頭,唉聲嘆氣:“天使……要是我們和天使有關係就好了!就不會再這麼貧窮了。現在年年都是靠着冒險鎮生活,我們也覺得很對不起他們啊!”
安瑞拉思考了一下,放下紙筆,輕聲說道:“真的沒有關係麼?那麼爲什麼看到這些東西這麼害怕呢?比起這種不切實際的恐嚇,難道不是眼前的糧食和生存更重要麼?!您並沒有質疑那名村民的話,而是毫不猶豫地將這件事情報告給了冒險鎮,難道不是因爲村子裡有與此相關的故事麼。村長先生,無意冒犯,但是你應該不想欺騙一名身份高貴的人吧。”
雪花村的村長雙手按在柺杖上,按得很用力,然後手一鬆,柺杖倒了下來,咕嚕咕嚕在地上滾了幾下,停住不動了。村長注視着他的柺杖,聲音蒼老:“我們的村子,曾經有一個傳說。在很久以前,這裡是天使們居住的地方。那些天使們或許沒有金色的頭髮,沒有綠色的眼睛,甚至沒有純白的翅膀,但是他們心地善良,常常幫助這裡的人。他們的翅膀掉落的羽毛就像是雪花一樣,這裡便是以此聞名。”
“但是,不久之後,一切都改變了。教皇突然宣佈,這些有翅膀的人並不是天使,他們都是魔鬼的化身。天使們的首領和我們的村長商量,把他們藏到山上的山洞裡。那裡只有雪花村的獵人和那一羣天使知道,一定不會被抓到。但是後來……後來有人背叛了天使。他篤信教皇,認定那些翼人都是魔鬼的化身,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前來殲滅他們的黑十字軍。黑十字軍便詢問我們的村長。爲了不連累村人,村長說那是一個陷阱,爲了在黑十字軍到來之前全殲那羣魔鬼。然後……然後他在一個有濃霧的夜晚,偷偷在山洞旁邊敲碎了洞壁,讓整個山洞坍塌下來,將神的使者,我們的朋友活埋在了黑暗的深淵之中。”
村長說完這些,像是蒼老了十幾歲:“這種霧氣的景象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複,就像是有人在提醒我們我們所犯下的錯誤。村子裡很久以前就有傳言,說這是天使的魔咒,將會永遠困住我們這些背叛者的後代。請你們……請你們到迷霧的中間,問問天使的魂魄,他們到底打算怎麼做呢?懲罰也好,復仇也好,我們都會接受。”
“但是,請你們代我懇求他們,不要再把這一切延續到下一代了。就看在我們曾經親密無間友誼的份上,讓他們把一切罪孽都結束在這裡吧!拜託了!”村長深深彎下腰,衝着衆人鞠躬。
有人想去攙扶,卻被凱文攔住了。他站在村長的面前,接受了這個鞠躬,鄭重道:“我接受了你的請求,也一定會完成你的願望。請放心吧,老村長,我一定會讓那些魂魄停止騷動,爲你們解開天使的魔咒。你們的後代會無拘無束地生活在晴朗的藍天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