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滿布氣勁的一拳落了空。當他轉過身的時候,發現被他丟在一旁的弓也同時不見了。
他不怒反喜,大聲笑了起來。
正是如此!這樣做,纔是他想要見到的吉格萊!難以匹敵的速度,難以匹敵的軌跡!
除了這樣的戰士,還有誰能夠成爲他的夥伴呢?
應付了不知多少支從角落裡射來的精準無比的暗箭之後,他在跑動中飛快地脫下了輕鎧,將它們丟擲在一邊。緊接着,他的速度再一次提升了!
他把速度提升到最大,朝着吉爾衝了過去!
吉爾在場中間來回繞着,甚至有些享受這種感覺了。當他發現凱文朝他衝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結成風壁,第二反應是撤了風壁,然後他就和凱文撞了上去!
他在被撞到的一瞬間朝着反方向逃逸了,而原本他在的地方被他用風壁代替,和凱文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
風壁瞬間消散,凱文朝着反方向飛了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吉爾有點心虛地顯出了身形,朝着對方走了過去:“凱文,我們結束了……”
沒等他把話說完,凱文猛地跳了起來,掐住了他的脖子,面目猙獰:“吉格萊,你怎麼敢在對方死去之前就把自己送上來?”
吉爾被他掐得喘不過氣,兩隻手抓緊了對方的手臂:“放、放手……”
他悔恨不已,卻並不打算就此投降。他拿起弓,用鋒利的弓弦朝着對方的手臂切去。凱文不得不縮手,吉爾腳踏上了風,再一次變成一道殘影消失。
他此時心裡驚疑不定。剛剛自己的風壁直接消散,足可以說明撞擊的威力了。但是幾乎承受了所有反作用力的凱文摔在地上之後竟然可以像沒事人一樣跳起來,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
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
凱文看着吉爾,露出了笑容:“吉爾,別用箭矢的把戲了,我們一局定勝負吧。我是說真的,沒有騙你,我以輝耀之劍的名義保證。”
吉爾猶猶豫豫地在遠處顯出了身形,警覺地注視着他。
“看來怪物並不懂得怎樣欺騙,否則你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相信我的話?”凱文笑着對他說道,“但是我保證,在你真正成爲我的騎士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對你說謊。吉爾,用箭矢殺死我沒那麼容易,同樣,我想就這樣殺死你也不簡單。那麼簡單一點吧,只要你能避過我下一次攻擊,我就認輸。”
“我同意。”吉爾回答道。若是不同意這個建議,還不知道這場戰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而纔打了這麼一會兒,他已經精疲力盡了。
凱文微微一笑,手握在了自己的劍柄上:“來了!”
寶劍從劍鞘中微微擡起,立即放射出灼人的光芒。
艾芙雅此時微微覺得有點無聊。
安瑞拉太好騙了,翼人只要勾一勾手,讓對方往哪裡走對方就往哪裡走,根本不用她自己費半點功夫。她跟着這兩個人,覺得就是在看教典上無聊的聖言,或者是小說裡面粗陋的陷阱和愚蠢的角色。
這種事情一點挑戰都沒有,她都不好意思去找吉爾提要求了。
安瑞拉這時候坐在一棵樹下,翼人在眺望着遠處。艾芙雅只說讓他在這裡引開對方的注意力,卻也沒說具體要做什麼。翼人本來以爲過不了多久就要兵戎相見,卻沒料到直到現在他們都是在演這種無聊的戲碼。
一開始他還有一些章法,到後來只是把自己記得的教典中的意象一股腦拿出來,演到哪算哪。但是無論他的演技多麼的拙劣,安瑞拉就是看不出來!
金色頭髮的女孩此時跪坐着,閉着眼睛在翼人背後握緊了雙手:“您是說我要看見更遠的、更深的東西是麼?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在神的聖光之下,一切陰謀都將無處遁形。還有什麼諭示麼?我想……”安瑞拉遲疑了一下,“我應該去看我們人間的王的戰鬥了。”
翼人早就想要脫離這種奇怪的處境了。他什麼話都沒說,拍拍翅膀飛走了。
安瑞拉站起身,優雅地拍了拍裙子:“偷窺者,不管你是誰,現在不要來煩我。我心情很好,所以,如果你不動,我會放過你。”
艾芙雅心中一顫,不好的預感席捲而來。計劃二三四五在心中一閃而過,但是她卻不敢做出哪怕一點點反應。安瑞拉彷彿一瞬間從柔弱的祈禱者聖女變成了光輝纏身的戰神聖女,微笑的時候也氣勢逼人。
安瑞拉朝着天空呼哨了一聲,一道光從太陽上落了下來,落在她的身上。她微微一笑,踏入了光之中,然後隨着光一同消失在艾芙雅面前。
她消失之後,艾芙雅纔敢走出來,從口袋裡放出了一隻布偶鳥。小鳥在天空上盤旋了一圈,然後帶着翼人一起落了下來。
“你還好麼?”艾芙雅問道。
“很好。怎麼了,那女人走了?”翼人反問,“你不是還有好幾個計劃麼?”
艾芙雅搖了搖頭:“不……她或許已經看穿了吧。”
雖然很對不起哥哥,但是超出她能力範圍以外的事情她沒有辦法做。
但是……真奇怪呢。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強的女人。村長特意關照的小隊,的確有它的過人之處。
吉爾,你就自求多福咯。
吉爾此時全神貫注地盯住了凱文。對手緩緩從劍鞘裡抽出了劍,然後突然從吉爾面前消失了。
是的,對方就這樣消失了,彷彿他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面前和身後,所有吉爾能夠感受到的地方,都沒有關於凱文的訊息。
不,還是有的。在空氣中,在塵埃中,在面前無端揚起的風中!
吉爾迅速擡手,在手臂上捲上風牆,和輝耀之劍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一陣劇痛從手臂傳來,估計是手骨骨折了。吉爾顧不上叫痛,把風變成一隻巨手飛快地將他抓走。但這一次凱文如同附骨之疽,緊緊跟了上來。
兩人的速度同樣快,因此哪怕周圍的景物都已經模糊,他們還能清楚地看清彼此的臉。彷彿慢動作一樣,吉爾清楚地看見對方緩緩地舉起劍,再一次朝他砍來。在高速之下,兩人都沒有辦法更快,而能夠在這種高速之下揮出這一劍的凱文似乎更勝一籌。
吉爾看見對方的劍越來越近,突然露出了笑容。
“拜拜,殿下。”他輕聲說道。
他的確已經沒有辦法憑藉風的力量讓自己更快了。但是,他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只會用一種法術的魔法師!
除了風以外,他還可以借用大地的力量!任何一個對於自然哲學有所瞭解的人都會知道,在垂直的兩個方向上施加速度,能夠讓人更快!
吉爾在對方快碰到他的時候,突然飄了起來,然後拐過一個弧度,落在了凱文身後,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自然的後滾翻。
凱文大吃一驚,但是此時的劍已經難以收回。他腳踏實了地面,瘋狂減速,腳底撩出一串火花,在地上踩出一條深深的印痕。他一個急轉身,將劍對準了吉爾,輝耀之劍挾卷着氣流,在地上捲起飛沙走石。
凱文動作不停,劍繼續向前揮去,嘴裡發出一聲怒吼。他雙腳站在地上,不動如山,雙手下沉,只有劍芒不斷迅速延伸,甚至比吉爾此時逃離的速度更快!
吉爾覺得對方的劍鋪天蓋地地衝他捲了過來,轉眼之間就已經蓋過了他,以屠滅之勢重重壓下。
他心不斷下沉,隨着對方壓過來的劍沉到了最底下。他肩上的小精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尖嘯一聲,啪地一聲變得巨大,籠罩住了吉爾。小精靈又啪的一聲消失,然後帶着吉爾出現在了凱文身後。
凱文一劍落下,自以爲勝利已經朝他傾斜,緊接着脖子上卻感到一涼,然後是吉爾的聲音:“您輸了,殿下。”
凱文難以置信地轉過頭,打量着吉爾的臉,彷彿在看另外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他伸出手,撫摸着對方可以用慘白來形容的臉,然後露出了一個笑容:“原來如此,我輸了。輝耀之劍,輸給你了。”
吉爾的氣鬆了。他的手臂疼痛了起來,剛剛摔到地上、被凱文打到的地方紛紛疼痛了起來,像是在他的身上演奏交響樂。但是樂曲主旋律卻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戰勝了凱文這樣的人,難道不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麼?
場邊,黛奇失神地看着他們,低聲說道:“這怎麼可能……”
西格爾和巴尼神情都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但是眉間也出現了幾分驚異。
凱文殿下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皇族。他不僅僅擅長權謀和制衡,還擅長指揮戰役,更是一位帝都知名的高手!輝耀之劍的名字,早已經響徹了帝都!
但是這樣的人,今天,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鎮上,被一個更不起眼的弓箭手打敗了!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重新審視了他們的戰鬥,然後不得不承認,吉格萊的表現堪稱完美。他們回憶起來之前長輩的話,心裡的警戒等級紛紛提升了。
冒險鎮不是他們的遊樂場。弄不好的話,這裡甚至會變成他們的埋骨之地!
是時候正視這個地方了。
正在衆人感慨萬分之時,天邊閃過一道光,直直地投射到他們眼前的地面上,無比刺目。一個金色頭髮的女孩優雅地從光中走了出來,藍眼睛裡蒙了一層薄霧,顯得格外天真無辜。她看向了凱文和吉爾的戰場:“抱歉各位,我來晚了。不過……呀,已經比完了麼?”
她似乎並不需要什麼迴應,小步走到了戰場中央,像個好奇的小姑娘一樣四處張望了一下,笑了笑:“但是我有異議。各位,這場戰鬥中,有人作弊吧。”
吉爾把弓弦從凱文脖子上拿了下來,聽到這話心裡一緊,背上的汗全都冷了。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故作冷淡地看了過去,用目光發問: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