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帝大聲笑了起來,炫耀道:“三腳貓的弓箭本領別在我面前顯擺了,一點意義都沒有。你是在羞辱世界上最偉大的魔術師麼?”
“……”吉爾渾身都着火了一樣,覺得怒火不斷上升。他肩膀上一直在睡覺的小精靈突然醒來了,渾身變得通紅,氣球一樣越長越大,表情猙獰起來。他擡手扔掉了弓,低沉地說道:“我根本就不需要這樣……只要我願意,這個世界上沒有我射不中的靶子!”
他張開雙臂,像是把整個世界抱在懷中。小精靈在他雙手張開的範圍之中猛地拉長,從一個圓球長出了肢體,發出一聲充滿歡喜和愉悅的“嘰嘰”!它變得遍體通紅,而且隨着它的成長,周圍開始有火星飄落。
“等等,冷靜,吉爾!你這樣……”威帝立即意識到大事不妙,衝上去想要制止他。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小精靈已經變成了大怪獸,吉爾的手掌心冒出了火焰,朝着靶子的區域飛去,頃刻之間就包圍了那一片破舊的靶子。靶子們在火焰中只堅持了不到一分鐘,就在陳舊和火焰的雙重所用下被完全燃燒殆盡。
吉爾轉過頭,一臉無辜地看着威帝,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威帝傻眼地看着那些,說出了後半句話:“……我們要怎麼交代。”
學校和村子是有警衛的,被警衛抓住不僅僅要賠償還要去怪物養殖場免費勞作啊!吉爾這傢伙,做事情從來不經大腦麼!可是平時他可是個精於算計的精明的人,所以說他現在……就是任性!
“魔術師不是能把一切復原麼?”發泄完之後,感到神清氣爽的吉爾這麼說。
“……胡說!”威帝揪住吉爾的領子,大喊道,“快滅火!你想把全村的人都引來麼!”
吉爾在並不熊熊的烈火前陰測測地一笑,腳下長出了樹幹,變成了一把國王椅,座位和靠背上還長滿了軟軟的草絨。吉爾一屁股坐在國王椅上,十指交叉:“這火焰多美。比那什麼射箭要有趣一萬倍!”
“蛇精病。”威帝見說不動他,也不想理現在正在發瘋的人。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手帕,蒙在望遠鏡上,再把手帕拿開,望遠鏡已經變成了孩子們吹泡泡的玩具,最前端有一層薄薄的肥皂膜。他將泡泡吹管放在嘴前,深吸一口氣,猛地吹了出來,泡泡隨着他的吐息從泡泡膜之中瘋狂地涌了出來,英勇地朝着烈火飛去。
泡泡們越飛越高,在火焰上方啪的一聲爆裂,化爲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了火焰上。這小雨只是讓火焰搖晃了一下,似乎沒有絲毫威力和威脅。但是隨着泡泡越來越多,雨勢越來越大,終於一發不可收拾,化爲了密密麻麻地大雨。地上的火焰本來就並不旺盛,在越漸強大的雨勢下很快露了殘像,很快就被雨水澆滅。
威帝鬆了口氣,拿出手帕將泡泡吹管重新變成了望遠鏡,並用手帕隨便擦了擦頭上身上的水,走到了吉爾身邊,無奈地說道:“這下該消氣了吧。別像小孩子一樣,太任性了。”
吉爾沒接他的話。他用火焰烘乾了身上的衣服,伸手抹了一把臉,手上全是水。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擡起頭開玩笑般地說道:“你把我淋溼了。”
“吉爾?”這話實在不像是吉爾平日說出來的,威帝嚇了一大跳。
“沒事,我們繼續吧。”吉爾擡起頭,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他剛剛已經完全想通了,“單純射箭的方式,我們就完全放棄吧。我想,我們一個是魔法師,一個是魔術師,就用魔法和魔術的方式解決問題吧。魔術師,我需要你變一個大魔術。”
發泄過之後,吉爾覺得自己腦袋非常清楚,一切的雜質都已經沉澱完畢,只剩下最重要的部分。
武技在這麼短的時間完全沒法磨練,但是既然是在冒險村,他總是有一點主場優勢的。他不是一個真正的騎士,所以並不介意作弊——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作弊算什麼?之前想要以己之短,攻人之長,實在是再愚蠢不過了!
威帝站在他面前,低頭看着他,嘆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我可以試試。安瑞拉那個女人我看不透,但是黛奇是一個並不擅長感知的魔法師。”
吉爾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不用火魔法的話,說不定我可以幫你。”而且,基本上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就算可以放棄這個兄弟,也不能放棄村子的命運啊。
吉爾站起來,鄭重其事地給威帝一個擁抱:“兄弟!我欠你一次。”
“……”其實你只要少惹點麻煩就好了。威帝已經發現,吉爾惹麻煩的能力和他旁邊人解決麻煩的能力是成正比的。他是應該感謝對方對自己的信任,還是爲此和他絕交啊。
“……不過少惹麻煩這種要求還是不要提比較好。”
“你的人情根本一錢不值。”威帝面無表情地吐槽道,“算了。到時候我也會在場邊的。要是成功,我就戴上眼鏡,那時候你就可以用魔法了,明白麼?”
“沒問題。”吉爾重又坐了下來,覺得心裡放下了一個重擔。他一身輕鬆,乾脆躺在溼漉漉的草地上,望着天空,看星星閃爍,心情非常好:“威帝,難得我心情好,可以免費陪你看星星。”
“不要,我要大胸女孩陪我,你是大胸女孩麼?”威帝說着皺起了眉頭,“奇怪,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卻沒有人來,警衛呢?”
吉爾望天:“我把他們用風牆困住了。”
“……你在開什麼玩笑。”威帝瞪着他,“你想讓整個村子都認爲我們在搞恐怖活動麼?”
吉爾沉默了一下,摸了摸頭:“是麼?沒那麼恐怖吧。”
“真不知道怎麼說你纔好!”威帝衝他伸出一隻手,“走吧。”
吉爾握住了他的手,納悶地問:“去哪?”
威帝歪過頭衝他示意了一下:“既然都把人攔住了,還不去看看你的凱瑟琳小姐麼?難得的機會,走吧。別忘了你的弓,它還有用呢。”
的確,凱瑟琳小姐在學校的最前面,那裡警衛太多,燈光太亮,爲免麻煩,吉爾晚上從來不去找她。但是今天……他們已經惹出夠多的麻煩了,不是麼?
吉爾藉着對方的力量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同意道:“走吧!我今天早上沒有去見她……現在的確有很多話想要和她說呢。”
吉爾在場地中清出一片空地,控制着場地中間長出了木頭,然後讓它們全部枯萎,再用火焰烘乾,變成了乾燥的木材。他小心地搭起了木架子,緊接着,他的掌心冒出了火焰,點燃了篝火!
“好了!快走!”威帝飄着,吉爾跑着,兩個人飛快地衝進了旁邊的樹林。
夜晚的學校黑漆漆的,但是在吉爾和威帝面前這絲毫不是障礙。他們穿過了樹林,躲過了仍在和風牆戰鬥的警衛們,吉爾順手解除了風牆,等他們朝着着火的地方跑的時候,從他們背後溜走,一路衝到了燈火通明的學校圖書館前。
威帝放出一把迷霧,將圖書館前的廣場變成了霧氣沉沉、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唯獨在兩人面前清出了一條通道。吉爾奔跑着,身形在迷霧中也模糊了起來。威帝跟在他的身後,因爲一直使用着魔術,頭上冒出了汗珠。
“吉爾,快點!我堅持不了多久了!”他喘着粗氣說道。放出霧氣相當耗費體力,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在他的身後,霧氣正如潮水一般迅速消退。
吉爾回頭看了一眼,反而折了回來,踏着風從上面抓住了威帝的雙肩,然後乘上一股強風,綴着迷霧的邊際,飛快地衝進了大樓。他知道威帝缺少的不僅僅是放出霧氣的體力,還有繼續飄浮的體力。
進入大樓之後,威帝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威帝?”
“我沒事……”威帝有氣無力地看着他,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下襬,中指和拇指併攏,衝着圖書館的室內比劃了一下。
吉爾覺得自己身體像是撕裂了一樣,切割成幾千幾萬快,然後每一塊再被切割,直到它們再也不會被任何東西阻擋。他以無數粒子的形態,朝着門衝了過去,沒有被任何東西阻擋,在門的另一側重新組合成爲了吉爾。
吉爾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想動。他渾身下意識地覺得痛,感覺像是被一輛馬車碾過,扔進了路邊的下水溝。
威帝蹲在他的面前拿一支筆戳了戳他:“快起來啊,你不是要去看凱瑟琳小姐麼?”
“凱瑟琳小姐……對!”吉爾掙扎着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了圖書館中央。
面前是一個某種意義上的美人。她的面容妖異,透着詭異的美感;雙手或者說是翅膀張開,擺在身側,像是馬上就要飛走;她的長腿如同鳥類一樣有着一圈一圈的硬皮,腳更是鋒利的爪子,緊緊扣住了底座。
“凱瑟琳小姐,是我來了。”吉爾一看到她眼睛就黏在了上面,再也拿不下來。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靠着她開始慢慢地說今天發生的事情,關於凱文和艾芙雅,關於咖啡店和露臺,關於他自己,關於一切。
他的聲音溫情而愉悅,像是夏天的風吹進了塵封的房間,帶走了一室的塵埃。凱瑟琳一動不動,靜靜地聽他說着。
威帝悄悄地看着他們,眉毛緊皺。
凱瑟琳是一座石雕,一座栩栩如生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