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過頭來說人的心理一面吧。”
說完了朝代的例子，阿雅又轉了回來，說起這她原本並不算熟悉的話題。
“唔，你不是自己都承認不懂人心了嗎？”洛明打趣道。
而阿雅也絲毫不爲這看似很過分的玩笑而生氣——洛明現在也差不多明白了，她對自己的情緒其實控制的很好，平常看似生氣的時候，基本上只是一種表演而已，就像是以逗洛明爲樂。
在說正經事的時候，她就會十分嚴肅了，就算被開玩笑，也不會影響她的情緒。
“我對單一的個人的心思的確不怎麼了解，這一點我必須承認。”
說着，她還誇張地嘆了口氣，然後語氣迅速恢復了正常，說道：“然而你也知道吧，我博覽羣書，已經是遠遠勝過這世上任何凡人的水平了。”
洛明頷首表示同意——在這一年中，她所展現出的知識量，都已經完全足夠常人學習半輩子了，而這點不過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那水下冰山的本體，究竟是常人百倍、千倍還是上萬倍的知識儲量，除了她本人以外估計沒有人能猜得透。
“書籍記載着古往今來的無數事蹟，雖然用書籍上的記載去推斷某一個單獨個體是十分愚蠢的事，但若是據此來考察人類的總體，又是另當別論了。
歷史的局部可以被隱藏、歪曲、篡改。但我能夠看到古往今來的歷史的總脈絡，千萬年煌煌青史，又有誰能夠全部篡改？
有了這麼龐大的數據基數，我自然能夠推斷出無比接近真實的答案。”
阿雅的語氣中帶着滿溢的自豪，當然，洛明也並不否認這一點。
想要擁有這樣的知識儲量，並且還對這麼多知識作出分析……這本身也同樣是一種偉業。
只是，一想到這種事的時候，就會……
“對我感到心疼麼？哈哈，洛明你還真是個一眼就能看穿的好人啊。”阿雅笑了起來，“我早就已經寂寞慣了，雖然和你相遇讓我很高興，但對之前的那些歲月也絕對沒有怨言。
沒有那些等待和付出，也就沒有今天站在這裡，能幫到你的我了啊。”
說着，阿雅爽朗地一笑。
“那麼，言歸正傳。”她恢復了嚴肅。
“在一個如朝陽初升的集體之中，高層都想着建功立業，下層也都因爲生活改善而歡喜，任何人都有升官發達的機會，自然就會營造出一股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氣氛。
哪怕一個奸猾小人，置身於這種氛圍之中，也多少會被感染，變得積極向上一點，否則就會遭到同僚的白眼，上司也不太可能重用這樣的人。
而且，奸猾小人又不意味着他就是個混蛋——如果簡單的努力就能升官，那麼奸猾者或許會刷政績，會放衛星，但他絕對也是有上進願望的。
總之，在這種百廢俱興之時，雖然有那麼幾個小黑點，卻掩蓋不住比它多千萬倍的輝煌光芒。
而當這個集體不再進取，就會盛極而衰，高層互相開始爭權奪利，下層的好生活也漸漸地喪失了。
這時候，腐朽糜爛的氣氛自然會形成。”
阿雅長嘆一口氣，感慨道：“這個集體不再進取，集體中的人們自然也就沒有多少進取的機會。
一個蘿蔔一個坑，職位是有限的，而誰不想讓自己的子孫後代弟子門生有一個很高的起點呢？
這樣一來，高低尊卑都固化了下來，爹孃英雄兒好漢，又或者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哪怕一個正人君子，在發現自己一輩子努力也很難有多少提升之後，多少也會心灰意冷，變得麻木不仁的。
而那些奸猾小人，更是立刻就放棄了銳意進取，一心只想着更快更好地挖集體的牆角，多攢錢，多享受，再給兒孫傳一份豐厚的家財。
此時，雖然偶爾還會有忠臣良將，賢士明君，但也難以挽回傾頹之勢——就算有那麼幾點璀璨的明星，也無法照透比它濃重數千倍以上的黑霧。
要麼歸隱田園不問世事，要麼就是試圖去力挽天傾……說不定能夠讓這集體稍微多活幾年，甚至換來幾十年的所謂‘中興’，但絕對要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很簡單——既然既得利益階層已經盤根錯節，十分龐大，那麼無論誰想要改變現狀，削減他們的利益，恢復中央的強勢，都會成爲他們的敵人。別說什麼賢臣良將了，哪怕皇帝，難道就不能被宮女絞殺，被禁軍謀殺，或者喝下一杯毒酒麼？”
阿雅這麼一說，倒是讓洛明獲得了不少啓發。
“也就是說，由於我這段時間發展迅速，屬下都認爲只要忠心追隨我就會前程遠大，因此他們輕易就不會去貪污腐敗、胡作非爲？”
洛明沉吟片刻道：“否則，一旦被我查出來，身上就要沾上污點，哪怕不被處死，但以後升官發財也沒他的份了。爲了一點小錢而放棄遠大前程，這多不划算。是這個意思麼？”
“正確！”阿雅打了個響指稱讚道：“你再怎麼快，想要打下整塊公國這麼大的土地也得花掉十幾年吧？所以，在很長的時間內，都不用擔心停止進取之後形成腐朽糜爛的氣氛。
只要有一個過得去的監察機制，基本上就能保證你在十幾年之內都不會面臨大的貪腐問題纔對。”
“這是我疏忽了。”
洛明直接承認了自己的失誤——他以前並沒有制定內部監察的條例，也沒有創立這樣的部門。
雖然無論是地球上的知識，還是阿雅的知識儲備，都能有無數的案例供他來參考，但如果一開始就沒想到這件事，自然也無所謂參考不參考了。
畢竟，他只是一個人，智者千慮還必有一失呢。
不過，現在不是爲自己找藉口的時間，既然如今想到了這件事，洛明說幹就幹。
將許多記憶抽出，提取其精華和內涵，然後一條條列出。
如今洛明已經對處理文件十分熟練了，就算沒有阿雅的輔助，也足以擔當一個合格的領主。
而如今有了她的幫助，效率更是提高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