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八日。
一個士兵衝進門來，連還在滴水的油布雨衣都沒有脫，便直接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一個油布包，雙手託舉。
“報告，這是郡城張貼出來的公文。”
洛明拿過這包油布，便直接扶他起來，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你乾的很好，現在去休息吧。放心，我洛明對忠勇之士從來不吝賞賜。”
接着，便有一名僕役走了過來，帶着這士兵走開了——不僅是給賞錢，還會給他換一身乾衣服，吃頓熱飯，然後準備一個靠近壁爐的鋪被讓他睡一覺。
畢竟，外邊雨夾雪的勢頭很大，在這種情況下還堅持着第一時間將情報傳回來，這本身就值得嘉獎——而且還能樹立洛明一個愛兵如子，有功必賞的形象，自然會鼓舞着更多士兵爲他風裡來雨裡去。
這樣的事如果只做一次，那就只是表面文章、面子工程……但若是一直做下去，乃至數十年如一日，又有誰敢說他是在作僞？
不過，比起這公文來，一個士兵的問題還真的是小節了。
洛明打開了油布包，裡面是一張麻布，草草抄寫着郡城張貼出的公文。
《西北諸郡貴族守土有責不可脫逃及其獎懲制度詔書》
大意如下：
雖然邪魔會驅使怪物帶來災難，但公國本來就以武力立國，大多貴族都由武勳而產生。
面對災難，貴族們應當牢記先祖開疆拓土之辛苦及其大無畏之精神，貫徹自己守土安民之本分，盡到挺身對抗邪惡的義務，不得擅自逃離領地。
如果發現有脫逃的貴族，旁人幫其收復失地時，可以合法獲取其失地的三分之一作爲報償，又有三分之一直接由王室沒收，這也是對擅自逃離者的懲罰。
禍亂平息之後，將會根據領地大小的變遷，重新審定一些貴族的爵位與資格。
總結一下的話，就是說臨陣脫逃的貴族會丟掉大半領地以及爵位降等，而勇敢地對抗邪惡的貴族們就能夠獲得更多土地，然後王室也會承認他們的爵位可能提升。
那些能夠對抗王室政策的大貴族，手裡的實力足夠，自然不至於面對一點怪物就臨陣脫逃，因此完全不會損害他們的利益。
這一道命令，就是捅在那些尸位素餐的中小貴族身上的一把刀，割下他們的肉來讓那些敢於戰鬥的貴族更加強大。
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讓地方勢力坐大，那些勢力參差不齊，有的忠心耿耿，有的則是想做新的地方山頭和中央對抗。
但在這道命令之中，王室也能夠獲得三分之一的土地，此消彼長，倒也不算吃虧。
那些原本的大貴族，反倒難以因此壯大太多——他們家大業大，要想平定自己的地盤就先得花一段時間，然後纔可能對外出兵，否則那就是前腳出了門，後腳家裡就着火，作死也不是這麼玩的。
洛明看着這封命令，就是一笑。
自己固然因爲這命令，前途更加寬廣了不少——
而對於王室來說，其實也是相對來說比較賺的事。
在這場劫難之後，能夠挺過來的，甚至是在劫難中出人頭地的貴族，必然會重視武備，而又充滿進取精神，野心勃勃——只不過這野心並非是造反的野心，而是迫不及待希望公國再出幾次類似的政策，然後他們可以從中獲利的野心。
粗俗點說，就是“跟着公主走，有肉吃”。
既然泉水女神晉升在即，那麼公國會遇上的麻煩絕對不會少，說不定哪時候就會出現一場戰爭——那麼這些野心勃勃的貴族們便可以作爲一支生力軍加入戰鬥，只要公主一封令下，他們便會像僱傭兵一樣放下不必要的矜持，嗷嗷叫着奮勇殺敵。
他們都是從怪物肆虐中殺出來的人，戰鬥力自然不會太差，說不定就能夠改變一場戰爭的局面，哪怕只是用來當炮灰，也能對敵人造成不小的消耗，保存王室正規軍的實力。
而且這樣一仗打完之後，存活下來的那些貴族會獲得獎賞——在他們看來，獎賞是來源於公主的命令，自然就會對創造這個機會的公主感恩戴德，乃至於加入保王黨成爲其中一員鐵桿。
如果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傲天式人物面對這一情況，保證會冷笑三聲然後怒不可遏——你這土著王室還想着利用小爺？
但洛明自然不會這麼傻。
除了個別情況之外，王室怎麼可能出臺一部極大地損害它自身利益來肥了別人腰包的命令呢？
要想從王室的政令中獲利，那就一定會是雙贏。
WWW⊕Tтkд n⊕￠ 〇
再說了，哪怕真的要和王室敵對，洛明也不會拒絕這種機會。
雙贏，也是分大贏和小贏的。
王室坐擁天下，再多出來一點土地和人口來，區別也不太大，不可能發生質變，不過是個小贏家。
但洛明如今不過一個騎士而已，稍微多出一點土地和人口來，就能變成男爵，甚至是子爵、伯爵。這就是足以引發質變了，這纔是大贏家。
到那時，他的領地上就可以形成完整的產業鏈，從採礦到冶煉再到鑄造，從生產到運輸再到銷售，從出生到教育再到就業，都可以被涵蓋在一個體系之中。
改進一個環節的工藝，就能讓所有環節都大獲其利，良性循環下去，就會像歷史的車輪一樣滾動起來，大勢濤濤，誰擋路就碾死誰。
初級工業的力量，並不在於微末精細之處，而是在於規模和量產。
他手下不過幾十精兵，就算都換上鐵甲，也不算一支巨大的力量。在外人看來，只是他發了一筆橫財並且又捨得花錢而已。
但他若是有了一個伯爵領，自己的領地上有鐵礦，自己開採礦石；領地上有煤炭，自己就能派人採挖；領地上有大河，可以自己研發水力鍛錘……
那麼只要給他三年時間，把鐵甲的產量提升到年產五百副也不稀奇——縱觀整個公國，每年能不能生產五百副鐵甲還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