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這六十多年的生命中，雖然罕見，但這樣的天才終究還是見過一些的。
他們每一個都像是研磨好的鑽石……可以放出最爲璀璨的光芒，也同樣可能輕易劃傷自己的手。簡單來說，關乎國運。”
女大公的語氣中似乎帶着一絲懷念，同樣又有一絲遺憾：“這樣的天才，用的好了，甚至連國家的發展都能變得更加興旺。
但若是任用不當，也同樣有可能造成巨大的後果。”
“可惜……”泉水女神的第三主教也長嘆一口氣，“如果這個年輕人被我們神殿，或者大公的勢力提前發現、招攬的話就好了。
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他是靠自己的力量當上了貴族，而且效忠的對象也不是我們本身，不過是一個心向公國的小領主罷了。
這樣的話，你未來使用他的時候也會很有難度吧。
真是對不起啊，小維多利亞，如果我們這些長輩再多努力一些就好了。”
“沒關係。”公主靜靜地說道，“其實我和夏洛特說起那位洛明的事的時候就已經有些頭緒了。
那個洛明並不是能夠被隨便約束的傢伙，就算夏洛特本人估計都很難命令他做出行動。
所謂忠義，恐怕也只是符合他的利益的時候纔會遵守吧。
或者說，他認爲自己騎士的身份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那麼自然不虧欠任何人什麼……這大概就是傭兵的邏輯？錢貨兩清？”
女大公啞然失笑：“好吧，有時間，你就順便去傭兵工會一趟，請教一下那邊的老頭子，該如何對待傭兵吧。
不過，還有最後一點要提醒你。”
與此同時，她又一次敲擊了手中的手杖，原本顯示洛明的那面水鏡立刻換了一個角度，再也看不見洛明的身影。
“要記得，我們纔是公國的主宰者。一兩個天才，無論再怎麼驚才絕豔，也不是必需的。
我們統領着公國內最大面積的領地，擁有大義的名分，有着泉水女神的護佑，每年還能靠種種理由從各地的貴族那裡徵收一定程度的錢財，可以說在公國內部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一個天才到了我們這裡，除非能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樣的工作，否則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如果很難拉攏他的話，就不出全力拉攏也沒關係，只要不讓他跑去爲其他的大貴族全力效忠，那麼對王室便不會有什麼威脅。
就算是可以延壽的劍師，在他老去之前，能夠成爲子爵就已經很努力了，了不起成爲一位伯爵，我們公國可是有近百位伯爵啊，多他一個也不算什麼。
哪怕他能夠成爲傳奇又怎麼樣呢？孤身一人的傳奇強者，對我們來說也完全是可以控制的因素。”
維多利亞公主這時才恍然大悟。
天才固然重要，但對於如今的公國王室來說，天才只是重要，並非必要。
就算什麼天才都沒有，但王室絕對不會缺乏普通的人才效忠，只要自己不出大亂子，靠着有很大優勢的實力，也能慢慢壓服國內的貴族，一步步將權利收歸中央，最終成爲公國大地之上的至尊主宰。
無非是結硬寨、打呆仗就行。優勢兵力的一方哪怕不用什麼計策，只要自己不混亂就基本能夠穩贏。
而洛明這樣的天才，對於國內那些不滿王室的實力派來說纔是更大的幫助，有這樣的天才來彌補，說不定就能讓叛亂和其他陰謀的成功率都上升一些，也能夠更加激化他們的野心，做出鋌而走險的事來。
“我想，他應該會知道，在公國中誰纔是最強大的實力派，誰才能夠給他他想要的支持。”
說到這裡，維多利亞公主信心百倍地笑了起來：“這傢伙的野心，無論如何也沒到非要把王室嫌煩的程度，那樣的話，以他的機智，也只有與我合作這一個選擇了。
強者與弱者合作，遲早會變成不對等的附庸關係，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待。
夏洛特也是我的閨蜜，這一點上我已經有優勢了。”
“我相信你能夠做到，維多利亞。”女大公鼓勵了她一句，然後不再多言。
她盯着水鏡上映出的其他貴族的影像，口中喃喃念着咒文，就有幾根羽毛筆懸空起來，在一張張布帛上寫下她對這些人的觀感和看法。
雖然對於她這樣的老人來說，全力用腦已經是會損害健康的一件事了，但她還是要堅持做下去。
在生命的最後幾年甚至可能是最後幾個月，她寧可再努力一把，拼着損耗精力也要爲公主的繼位鋪路、掃清障礙、減少難度，也不願意到了這會兒再偷懶鬆懈。
死後昇天，進入祖神的神國之後，若是看見公主被公國的事務纏得焦頭爛額，就算是在神國中獲得永生，也會一直後悔下去吧。
公國和祖神泉水女神，本身就是不可分割的緊密關係。哪怕升入她的神國，也不可能逃避公國的責任。
只可惜，死者與生者之間的界限是十分嚴格的。
作爲在神國的死者，就算能夠長存不滅，但幾乎不可能再有干預現世的機會了。
就連神明對人間下達神諭都要大費周章才能完成，若是那些死去的帝王們一個個都能給自己的子孫支招，這個世界早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
公主這樣想着，一時間有些恍惚了。也不知道是對祖母即將要逝去的無奈，還是對歷史浪潮的感嘆。
“拿去。”就在這時，祖母的話讓她重新清醒了過來，“最近我就要交給你幾件事做，儘可能地將這些人都拉攏一下，爭取到他們的協助。
他們究竟有幾分在認真做事，幾分只是應付？有幾分機敏，幾分愚鈍？想必在幫你辦事的時候，就能夠看得更加清楚了。”
“明白了！”公主接過那一卷厚厚的布帛，大聲應是。
看着祖母臉上露出的疲態，她強忍着淚水，不讓它流下。
這不僅是對那些年輕貴族，同時也是對自己的考覈吧。
那麼，一定要做得漂亮，不讓祖母在離開人世的前夕，再遭受失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