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那之後的十多天裡面,齊柏林見到了好幾次俾斯麥,那個擊敗了學院教官納爾遜有着銀灰色短的俾斯麥。
經過好幾次的關注,齊柏林大概摸清楚了對方。
俾斯麥總是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若是以外人的角度來看,其實也看不出什麼不對的地方來。
她總是戴着帽子,穿着黑色長衣,有時候也穿一件褐色的大風衣,雙手插在口袋裡面,看起來像是有時候在學院放映的電影中黑社會裡面的紅花雙棍。
她的身邊總跟着藍的少女,不過有時候還多了一個粉的姑娘,粉的姑娘看起來就懶懶散散,每一次都是隻坐了一下就睡在長椅上面,那個時候俾斯麥會爲對方蓋上自己的大衣,似乎在嚴肅外也是一個貼心的人。
她過來的時間沒有什麼規律,有時候工作日有時候週末,也沒有刻意卡在哪個點過來。
看不出什麼奇怪的地方,當然也不是壞人在踩點,俾斯麥的行動看起來隨心隨意。
不過此時刻意關注,倒是能夠看得出一些端倪來。
每一次叫做蘇顧的新人提督在鍛鍊的時候,俾斯麥就在旁邊,這從來沒有意外。這樣想一想,原本在看見俾斯麥和納爾遜切磋的那一天,以爲他們是朋友,現在看來他們的關係絕對不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蘇顧和赤城有些關係,她是清楚的,赤城爲了對方一次次拜託自己,明明以前她從來不那樣的。到現在要說蘇顧和俾斯麥還有關係,一個新人提督哪裡認識那麼多強大艦娘?那就有些不對勁了。
星期六的下午,大北風的天氣,吹了一會兒風,隨後太陽出來,這是冬日最好的天氣。
此時齊柏林就坐在學院大操場旁邊的長凳上,那裡有一顆高大的榕樹,旁邊有人練習口琴,如同噪音般的口琴,水平爛。很想要讓那個吹口琴的人離開,才站起來,然後她又一次看到了俾斯麥。
銀灰色短的俾斯麥坐在自己正對面的長凳上面,戴着帽子戴着皮手套穿着大風衣倚靠在長凳的扶手上面,坐在對方旁邊的是藍的少女。
此時藍少女正在吃着什麼東西,隨後她們開始說話,不久後藍少女把自己手中的東西遞到對方前面,似乎想要對方也嘗一下。
似乎是拒絕了,藍少女收回手自己一個人像是倉鼠一般啃着手中的食物。
齊柏林坐在長椅上面觀察着,心想,自己看起來像是什麼癡漢。
其實自己也弄不懂自己在想一些什麼,沒有對將要生的事情做計劃,這樣想着心中簡單地做下了決定。
她從長椅上面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領帶,將領帶拉得符合禮儀。隨後她伸出雙手將銀色的頭撩到耳後彆着又攏了攏,摸了摸耳垂上的墜飾,將柳葉墜飾摘下來,以免讓人看起來過於輕浮。心想,俾斯麥應該是一個保守的人。
做了一番打扮,覺得自己患得患失,儘管臉上樸素了一些,但是衣服沒辦法換。此時她穿着帶着荷葉邊的白襯衣,外面套了一件小西服,包臀裙搭配黑色的連褲襪,到頭來還是顯得妖媚。
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齊柏林踩着高跟鞋走上去。
路上有認識的學生過來打招呼。
“齊柏林教官好。”
“你也好,不過不要在操場玩艦載機。”
“齊柏林教官,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
“下次說。”
這樣和路邊認識的人隨便應付了幾句,齊柏林走到操場邊的長凳旁。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藍少女此時吃完自己手中的東西,擡手擦掉嘴邊的油漬,隨後有些羞澀的笑了一下。
藍少女說道:“你有什麼事情嗎?”
齊柏林看向身穿黑衣的銀灰色短的女性,說道:“你好,我是這個學院的教官,是齊柏林號,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
“嗯,你好。請問你是俾斯麥嗎?”
“爲什麼說我是俾斯麥?”
“覺得有些像是就過來問一下,如果不是那就算了。”
另一邊俾斯麥看着走過來搭話,銀色及肩長的齊柏林,她想起蘇顧說過,一直以來學院裡面的教官齊柏林對自己的幫助很大,所以此時她說道:“是啊,我是俾斯麥。那麼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什麼事情,我原來看見你和納爾遜切磋,她很快在你的攻擊下面失敗了。”
“沒有的事情,其實她也很強。”
“不要謙虛了,你是德意志的驕傲。”
“哈?”
“我聽她們說你是黑色幽靈,一直從事着傭兵的工作,不論是什麼樣的敵人都可以擊潰。其實在成爲這個學院的教官之前我也做過傭兵,我是在西邊做傭兵。不過我的名氣沒有你那麼大,估計現在都沒有再記得我了。”
“黑色幽靈,我爲什麼都沒聽說。”其實也是聽說了,從蘇顧的口中聽說的,但是在自己作爲傭兵的時候還真沒有聽說過誰對自己提起過。作爲當事人自己本人都不清楚,那些傳言很少傳到她的耳中,她也不是喜歡八卦的女性。
“不管好與壞,鬣狗哪裡敢在獅子面前談論獅子……”齊柏林眼見對方防備的神色,微笑一下說起自己以前的事情。
“我以前也做過傭兵……”
“那個時候做傭兵最喜歡和人交朋友……”
“我想起以前還是新人的時候,通過幫人家做事後來領取佣金。我那個時候又不懂,那個提督說,鎮守府暫時沒有那麼多錢,所以佣金要分好幾次。於是每隔第一段時間我就要去她的鎮守府,然後她帶我到處旅遊好吃好喝再給我一部分佣金。好幾次都是那樣,不過看起來根本不想沒有錢的樣子。到了好久好久以後我才現,她哪裡是沒有錢,根本就是想要撈我。那個時候才知道,真是好狡猾的人類,雖然是這樣,不過我們還是好朋友……”
“想起還是新人的時候什麼都不懂,怎麼用艦載機搶奪制空呀,怎麼讓艦載機爬升高度再俯衝。新人的時候懵懵懂懂,和一些人一起出擊,她們是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到後來才知道,她們不過是重巡洋艦,哪裡懂什麼航空母艦的事情,後來兩下子被我越了,她們也不過如此。”
“經歷過很多戰鬥,其實我也有一個外號……”
……
一點點說着自己的故事,齊柏林向着俾斯麥問道:“我反正就是這樣了……我聽說你以前很多次都一炮擊沉了敵人,所以很多人都說你是旗艦殺手。旗艦殺手啊,只要作爲旗艦的時候每每能夠在一次炮擊下面擊沉對方,也因爲這樣也有人說你是永遠的旗艦。”
“並沒有什麼可以值得驕傲的事情,主要是敵人挺弱的。”俾斯麥不會謙虛,很多事情平直的訴說出來才越讓人感到可怕。
“深海戰列艦,應該算是很強的敵人吧,不然誰才應該說是強大呢?”
歐根親王在旁邊疑惑問道:“這些一般的深海戰列艦就應該說是強嗎?那深海提爾比茨應該說什麼?”
齊柏林有些驚訝,深海提爾比茨那可是盤踞在大海深處的敵人,她問道:“你以前遇見過她嗎?”能夠從深海提爾比茨手下活着回來那就是值得稱讚的戰績了。
“沒有什麼,姐姐擊沉過她。”
“額,但是……”齊柏林想說從來都沒有聽說深海提爾比茨被擊沉的消息。
歐根親王說道:“就像是你不止一個,我也不止一個,深海提爾比茨也不止一個。”
遲疑了一下,齊柏林說道:“擊沉深海提爾比茨,那,那作爲傭兵一定能夠成長很多吧。”
“爲什麼還要繼續強大下去,我覺得已經夠強了。”
聽到這裡,齊柏林的聲音突然卡殼。原本以爲這個俾斯麥足以稱得上是德意志的旗艦是德意志的驕傲,因爲這樣甚至很多天裡面感覺自己都被困擾着。
原本抱着好奇和友愛的態度過來搭話,以爲會有很愉快的對方。
然而到現聞名不如見面,看來傳言是也名不符實了。儘管擊敗了納爾遜,有着傳言中傳奇傭兵這樣的光環,但是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覺得真是有些不知道害臊,深海提爾比茨那不是一個人能夠擊潰的,看來這一個俾斯麥也不過如此。
她突然爲自己幾天前的想法感到羞恥。
突然沒了興趣,不過終究不可能撇撇嘴就離開,踟躕了一下齊柏林說道:“可以問一下,你和蘇顧的關係嗎?”
下一秒,俾斯麥看過來,冰冷而嚴肅的眼神讓人感到背脊涼,此時齊柏林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小獸一般。
以往對於除開航空母艦的戰艦其實她都是不屑,畢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在看不到自己的時候就會被自己的艦載機擊沉。
以往和納爾遜爭吵,爭吵着要動手,其實大家都能夠好好的把握着自己的身份。但是真要演習的話,她也不怕。
此時驟然迎來的殺氣,如若是普通人面對猙獰的野獸,上一次感受到絕望的時候去在和赤城演習,在第一輪戰鬥中自己就被對方擊毀了幾乎所有的戰鬥機,敗局在一開始就確定了。
到後來和赤城交流,感受到對方的溫和,到現在其實已經差不多忘記那一次演習。
恐怖像是冰冷的海水從四面八方灌過來、殺像是冰冷的手臂抓住腳踝,走不動,也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她的聲音有一些結巴。
對方說自己擊敗了深海提爾比茨,到現在她突然開始相信對方話中的正確性,若非如此有誰能夠釋放出如若實質一般的恐怖殺氣。僅僅是感受到就能夠讓身經百戰的自己感到害怕,就像是恐怖的敵人,即便是在心中不斷和自己說不要害怕,但是害怕就是害怕,顫抖的身體沒辦法欺騙自己。
齊柏林遲疑了一下,如果讓人看到很難想象一向來雷厲風行的齊柏林教官會表現如此的模樣,猶豫和踟躕對於齊柏林來說都應該是不會出現在字典中的字詞。
然而就是如此,齊柏林如此害怕自己的表現會激怒對方。
齊柏林說道:“我沒有惡意的,因爲我是蘇顧,是他的教官,所以想要問一下。”
“有惡意的話,你現在應該死了,變成殘骸。記住了,有些東西不要碰,有些東西不要問。”
冰冷冷的聲音,聲音中沒有任何誇大的成分在裡面,在一點她還是聽得出來的
即便是在學院,理所應當該是自己的地盤,就身份來說自己作爲學院教官的身份比起對方來要厲害得多,然而對方沒有任何顧忌,就這樣威脅着。
“我,我知道。”
“那你知道就好,對不起,我要先走了。”
齊柏林坐在長椅上,俾斯麥已經披着自己的風衣已經走了。
倒是藍的少女歐根親王走在後面,她吐了吐舌尖,說道:“姐姐就是這個樣子的,不要見怪,有些東西是忌諱來的,我們也沒有惡意的,我們和你認識的赤城號是好朋友。你可能有一些懷疑,什麼深海提爾比茨,的確就是哦。我們擊敗了深海提爾比茨,當然不是一個人,是一個艦隊,有很多人,大家都很厲害的,不然怎麼可能。”
齊柏林擺擺手,良久說道“沒關係。”
俾斯麥已經走了好遠,齊柏林一個人坐在長椅上面好久。要說生氣,其實她沒有生氣,不如說是有些興奮。隨後她從長椅上站起來準備回去,走着,吹着口哨。雖然今天稍微被冷漠甚至威脅對待了,但是作爲俾斯麥,魅力正該是如此。
俾斯麥應該是嚴肅威嚴而強大的戰列艦,不應該是那些對着自己叫教官的俾斯麥。
作爲俾斯麥,正應該如此,她又這樣自言自語着。
只是走了兩步,她停下來,表情變得穩重起來,像是一個小姑娘,她這樣評價着自己。感到戰慄,感到興奮,那是如此強大的俾斯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