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老牌高法兼帝國城令,卻被人稱爲“小桑子”,可是“小桑子”臉上卻沒有半點不豫之色,倒是茫然無知的很,像是剛剛睡醒,就差伸個懶腰了:“先生您是說我嗎?我的名字您可能忘了,我……”
“你現在不是桑乾城城令嗎?那不叫小桑子還能叫什麼,小乾子?”
坐於上首中位的灰袍老者又是一揮大手,“小桑子,我說,剛纔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你可不要給我裝糊塗,老夫都比你大了一輩,也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呢,你還早着!”
“晚輩當然不能和先生您相比。”小桑子臉上這一刻掛着蛋疼的憂鬱,讓某隊友看了心中十分痛快,“先生您的提議本身是沒有什麼的,我想方天閣下也會欣然相從的,但是那樣一來,帝國可就要亂了啊!”
“你的意思是,帝國現在還不夠亂?”聽到桑乾城城令這般說法,灰袍老者回以淡淡一笑。
“對帝都那位大人來說,是的。不但不亂,還很有活力。”眼見裝呆犯傻逃不過去,小桑子也就坦言直說了,提到帝都那位大人,自然是借勢壓人。
其實也不算壓,只是讓對面這位大人考慮到那一位而已。
果然,灰袍老者聽到這話,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道:“你們還不知道吧,以後再提到帝都,就要說是兩位大人了。”
“兩位大人?”
聽了灰袍老者這話,在坐的“兩位大人”身上同是一震,倒是在場其他來客皆是不動聲色,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先生,你是說,巨巖城的那位……”桑乾城城令此時神色凝重。震撼有之,驚羨有之,某種意欲奮起直追的大堅定亦有之。
“是啊,就是那一位。”灰袍老者緩緩說道,“當年在帝都禁法院的時候,那還是一個我很欣賞的後輩,也曾指點過他不少,雖然他來了不久,老夫就離開了,但到底有過那麼一段關係。”
“現在。你說,老夫會到帝都去嗎?”
“你再說,老夫邀請方天小友到我那裡小住一段時間,帝都那兩位會說什麼嗎?”
還真不會說什麼!他們只會當沒看到。
然後,如果桑乾城邀請炎黃城的那位小閣下。那位小閣下會過來嗎?
這簡直是不言而喻的!
無論那位小閣下現在的行情多高,一位高法兼同爲九城城令的邀請。若無特別緊要的事情。那位小閣下總是會給這個面子的。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邀請了……
桑乾城城令心中如此這般想着,然後臉上苦色更甚,如同某異世界被霜打的茄子,卻還強打笑容道:“先生,也不必非要方天閣下過來吧?您要是曲尊到炎黃城去。我相信,方天閣下也一定會以貴賓之禮相待的。”
“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你來提醒?莫非老夫想不到?”灰袍老者用力地橫了他一眼,“老夫平時勉強也算是號人物,可是如果到了那裡。誰還認得老夫?”
“帝國眼下的形勢,你不需要老夫來說詳細說給你聽吧?”
桑乾城城令臉上的神色就更苦了。
身爲一城之令,並且在高法的層次上踞坐了幾十年之久,他又怎麼可能看不清帝國眼下的形勢以及接下來的變動情況?
面前的這位前輩說得還真沒錯,其若是真的到了炎黃城那邊去,雖然不會誇張到真的沒人認識他,但確實也不會太怎麼被當回事。——就算是**師,要是有上那麼兩位、三位,甚至四位五位,也就不怎麼值錢了啊。
何況,那位小閣下不久之前,還親手成就了一位**師。
更有巨巖城的那位,唔,已經是大人了,其能夠跨出那一步,和那位小閣下是什麼關係?
有些事,其實不用猜測,只須看結果就知道了。
以這麼一種神奇的速度邁入聖域,要說和那位小閣下沒什麼關係,別說說遍帝國了,就算說遍整個天下,都沒人會相信。
因此,也就難怪面前的這位前輩,生起那麼一個心思了。
那一步,誰不想跨出?
更何況,已經跨出的那一位,還曾經是他的後輩,提攜指點過的後輩。——情何以堪吶!這要是不邁出那一步,估計一輩子也都無臉再作帝都之行了。
帝國眼下,有幾位**師呢?
這些**師中,又有幾位,會作炎黃城之行呢?
這個問題,其實看看面前的這位前輩就知道了,想必不久之後,在炎黃城,就算是**師也會紮成堆啊!
“先生,就算帝都的那……兩位大人不聞不問,您也是不能帶走方天閣下的。”桑乾城城令依然是微微苦笑地說道,“帝國那些和您一樣的前輩,是不會讓您這麼做的。”
“我若是告訴你,他們巴不得我這麼做呢?”灰袍老者臉上神情似笑非笑。
聽了灰袍老者這話,桑乾城城令心中又是一震,緊接着,他甚至是壓抑不住震驚地說道:“天啊,先生,你們一個個的居然都打着這種心思?”
桑乾城城令這一刻,徹底明白了帝國的這些**師們,到底是在作着什麼樣的打算。
去炎黃城,那實在是等而下之之策。
等而上之的麼,那莫過於是把炎黃城的那位小閣下給“邀請”出來了,然後,一家一家輪流着,大家瓜分。——真若如此的話,在帝國那兩位大人不發話的情況下,炎黃城的那位小閣下,也只能“勉爲其難”了?
忽然想起了什麼,桑乾城城令問道:“先生,方天閣下的來歷,您已經清楚了嗎?”
這個問題,讓灰袍老者臉上的神色微微難看了一下,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管方天小友是何來歷,老夫等人也只是友好相請而已,老夫若是用一輩子的積累來換方天小友的一句話,應該不算很過分吧?”
灰袍老者說的是“不算‘很’過分”。
顯然,灰袍老者自己是覺得,用“一輩子積累”來換“一句話”,依然還是“過分”的。——“一句話”,要大過那“一輩子積累”。
而現在,他或者他們想要爭取的,就是“不太過分”。
不太過分。許多情況下,便意味着,是可以被理解、可以被諒解的。這一點,非常重要!在這個世界,這是一切修者都需要謹記乃至於遵守的原則。
是非無所謂。分寸最重要。
是是非非,許多時候是要靠拳頭來說話的。可以隨便翻轉。今日之是,或許就是明日之非,但是分寸麼,不管在什麼時候,分寸都只是那個分寸。——拳頭的大小,影響不到分寸的定位。
如果行事越了界。失了該有的分寸,那就算你的拳頭再大,也服不了人。
除非你一直都是大到天上去的那種,不然。總有一天,會有人站出來,來找你算這個分寸。
越了邊界、失了分寸之舉,識者所不爲。
“先生,”桑乾城城令這一次沉默了好大一段時間後,才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方天閣下認爲您的積累,不值呢?那麼先生你,或者你們,又會怎麼辦?”
聽了這話,灰袍老者沉默的時間就更長了。
好久之後,他才忽然站起身來,道:“桑得,你這個城令,幹得不錯。如果我看得沒錯的話,你的這一步,也快了,最多不超過十年的時間,或許,還會更短。繼續保持現在的這個樣子,走下去!”
說完這話,灰袍老者又道:“我們走!”
“多謝先生指點。”聽到灰袍老者的評價,終於得以正名的桑乾城城令,不,現在該說是桑得了,站起身來,臉上帶着信服且恭敬地道:“恭送先生!”
片刻後,一干來者即走得一乾二淨,並且,很快地出了桑乾城。
站在城外的一處山脈小道上,目送着一行人的遠去,桑乾城城主對桑得道:“先生,大先生他們是要放棄這次的舉動?”
“不,他們不可能放棄的,沒有一個會放棄。”桑德一邊目注遠方,一邊緩緩說道,“接下來,他們會去炎黃城。”
頓了頓,桑德又道:“其實,我也想去啊!”
聽得這話,桑乾城城主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帶着喜悅地道:“先生,聽剛纔大先生的意思,你也要晉升**師了?”
“我之前還不是很肯定,現在經過先生這麼一提點,便算是確定下來了。”桑德這一刻臉上也是帶着欣然,“我的這一步,也還是方天閣下帶來的。倒是奧斯那孩子,這一次,居然半點未動,他的下一步,下下一步,實是堪憂啊!”
奧斯,桑得城令的弟子,現爲八級魔法師。
“先生,要不讓奧斯也去炎黃城?或許能意外有什麼所得呢?”桑乾城城主建言道。
“那孩子自己估計也是這麼想的,這段時間以來,心思一直沉浮不定。”桑德搖了搖頭,“或許是沙迦閣下的成長刺激了他,又或許是其它的一些什麼。但是,他還是不明白,修者,修的到底是什麼啊!”
“以這樣的一種心思,就算讓他晉入九級,甚至是入了法師,又怎樣?”
“不能堪破這一點,將來,他是不會有什麼出息的。”
“與其讓他入了法師後不知天高地厚,不如就在現在這個層次上讓他明白這一點,就看他什麼時候,能轉過這個彎來了。要是一直也轉不過來,那就一直在學徒階段待着吧!”
桑德淡淡說道。
而這淡淡的話語,纔剛出口不久,就被山風吹散。至少,那位名爲奧斯的魔法師,是絕不可能聽到這些話的。
何爲修行?
無數的修者都在問,都在說。
也有人,始終未曾想過這個問題。等他們想到的時候,或許,就是另一重天地了吧。——只是,這天下,有多少弟子,被老師期待着,卻一直茫然而不覺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