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照耀着沾滿了污穢血液的平原,原本屬於自然的平靜被名爲戰爭的怪物踐踏摧殘,在這上面沒有憐憫,沒有慈悲,有的只是原始的獸性以及對生存的渴望。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到處佈滿了殘骸和腐屍,一些食腐類的鳥盤踞在這座屍山上,享受着這些不算是新鮮的美食。
筆直的道路在平原的旁邊伸展而來,似乎是主要的交通幹道,而由於平原上的“特殊”情況,這條原本應該很繁忙的交通道路變得有些荒廢掉了。
久違的人影出現在了道路的彼端,一名渾身上下充滿着儒雅氣息的男子騎着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駿馬,在道路上緩緩地前進着。無視了剛纔在村莊裡面一些善良的村民告訴自己最近這裡不怎麼太平的勸告,依舊慢悠悠地騎着馬晃盪。
對於在身邊那滿是屍體堆的平原,青年沒有任何的驚訝或是同情。
作爲聖大陸最早進入這開拓之地那批人的後代,對這平原之上的情景老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同情?這個詞彙很明顯不屬於這裡。
對於他四十多年的生活經歷來說,這樣的場景已經不能對他造成任何情緒上的波動,而關於妖魔的威脅,男人更是嗤之以鼻,因爲他相信自己背上的巨劍會幫助自己解決那些不開眼的妖魔鬼怪。這並不是目空一切的傲慢,而是對自己從無數次戰鬥中獲得的實力的自信。
今天,他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因爲無聊,而是聽自己鎮子裡面的年輕人說的,這附近出現恐怖的食屍鬼的事情,他很有興趣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真的是那些巫師召喚的食屍鬼的話,他不介意再一次揮動他的巨劍。
身下那匹馬,一步一步地慢慢前進着,伴隨着食腐鳥讓人厭惡的啼叫,周圍的氣氛也變得有些異樣,在這樣的戰場上,腐臭的屍體散發出來的血腥味總是很吸引開拓之地裡面的妖魔鬼怪。
風輕輕地吹起,伴隨着令人反胃的屍臭,讓男人輕微皺起了眉頭,眼睛內的懶散卻依舊沒變,雖然這氣味確實很讓他討厭。
慢慢的,男人騎着馬在那條冷清的道路上漸行漸遠,周圍的食腐鳥對於這個打擾了他們進餐的外來人士顯得很好奇,血紅色的三隻眼睛不停地打量着,似乎在分辨眼前的生物會否成爲新鮮的食物一般。
而一些感覺比較敏銳的食腐鳥首領卻如同收到某種獨特的信號一般,飛快地晾上天空,逃離了他們的飯桌。這是來自原始生物的本能,這個本能在提醒着它們,眼前的生物非常危險,要立刻逃離這裡。
四周的屍體隨着道路的前進也變得越來越多,如同通往地獄的冥土之路一般,周圍全是由腐爛的屍體堆積而成。而氣溫的變化也讓周圍開始出現一些瀰漫的霧氣。
青年嘴角微微上翹,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這樣的環境很適合開拓之地的兇獸出現,或許這一次他又能爲自己的收藏室再添加幾個標本了!
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四周的氣氛也變得陰冷,視線範圍僅僅是在自己身邊兩三米左右,這樣的環境對一般人來說,很容易就會失去方向感,並且陷入恐懼之中。而男人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彷彿周圍的情況沒有任何的異常一般。他的經驗豐富,面對未知的危險之時,不會一味地慌亂。
沙沙!
旁邊的平原上有了一絲的響動,很輕微,但絕對不會是自然形成的,這是有人在草地上作出動作纔會發出的聲音。
男人眼光一凝,身體一躍,從馬上飛躍而起,向發出聲音的方向衝去,速度極快,如同一把鋒利的長劍,一劍劃開那些朦朧的白霧一般。披散開的長髮隨風擺動,背後那柄巨大的鐵劍沒有起到任何一絲的阻擾作用。
短短的一瞬間,男人就出現在了平原戰場之上,環視着周圍的斷肢殘骸。
突然間,一具還算是完整的屍體上有一個輕微的動搖,而那沙沙的聲音就是從這具屍體上發出的。
帶點戒備地走進那具動搖的屍體,男人發現了一個令他那身經百戰的鋼鐵心臟也不禁有些動搖的情況。
一名五六歲左右的小孩在努力地推動着那具對他來說顯得巨大無比的屍體,消瘦的臉孔,骯髒的身軀,連那雙本應是充滿童趣和天真無邪的雙眼,也佈滿了死灰色。身上披着從其他的屍體上強行拔下來的布衣,背後還放着一把殘留着無數的缺口和沾滿了已經變成黑色的污血的長劍。頭髮與青年一樣是耀眼的白金色,但由於營養不良的影響,顯得有些發白。
此時,男人注視着這名孩童,令他產生一種已經遠離他很久的感覺,這種感覺叫顫慄或者叫恐懼。但很快地,這種感覺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厚的興趣。一名看起來沒有超過十歲的小孩,卻能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這讓他對這名少年的未來很感興趣。
“小孩。”
男人決定了解一下這個讓他感興趣的小孩,於是他打斷了那個還沒有發覺他到來的孩童那挖掘屍體的行爲。
似乎對於突然出現的外人感到非常的驚訝,年幼的孩童一瞬間就向後撤去,然後熟練地拿起那把有無數缺口的長劍,用雙手把持着比他的身體還要高大的長劍,與那打擾自己的外來人對峙起來。
男人眼中的興趣更加地濃厚起來了,望着眼前這個搖搖晃晃地拿着比自己要高出兩個頭的長劍的小孩,看着他那如同狩獵的餓狼那般嗜血的眼神,青年笑了,很開心。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笑得這麼開心,第一次是他十歲那年,從他的師傅那裡得到自己的巨劍的時候。而顯然,這個小孩的未來絕對比他的巨劍更加的有意思。
“別激動!會說話麼?”男人將自己的巨劍解下,插在地上,然後晃了晃自己的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而對面的小男孩,卻沒有因爲男人的這一番舉動而放鬆警戒,反而越加地握緊了自己手中的長劍,眼中的冷酷沒有一絲減弱。
“小子”
男人微笑着走了過去,“原本聽說附近有恐怖的食屍鬼,沒想到是這麼有趣的一個小鬼啊。”
走進小孩童的身邊,男人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越加的柔和。
突然,小孩童眼中兇光一閃,手中的長劍猛揮砍下,在幾乎是半步間的距離向對方砍去。
男人的微笑依舊沒變,身體稍微向左偏移就躲過了着近在咫尺的攻擊,接着腳下一勾,就把失去重心的小孩童放到在地。
“氣勢不錯嘛,小子。”蹲下來,輕輕地撫摸着小孩童的腦袋,男人拿出一小塊乾糧,遞給了眼中神色依舊兇歷的小孩,“吃吧,屍體上找出來的東西大多有毒,吃多了的話會死。”
接過男人遞來的乾糧,小孩童立刻向後退幾步,一邊注意着男人的動作,一邊看了看手上的乾糧。最後,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邊輕咬了一下,但眼睛卻依舊沒有離開男人的身上。
慢慢地吃着手中的乾糧,小孩眼中的兇戾也逐漸消去,但依舊保持着戒備。一直到手中的乾糧被吃完。
“有興趣跟我走麼?”
男人伸出手來,臉上微微笑道。“手中的劍的用法,活着的意義,這些有興趣知道麼?有的話就跟我來吧,我來教你這一切。”說完靜靜地看着這個還有些迷茫的小孩童。
似乎在思考着男人說話的含義,又或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這話的含義,小孩童的表情稍微有些放緩,接着慢慢地走向這個在他生命中第一個沒有對他展開攻擊的人。
把手輕輕地放在男人的手上,小孩童眼中的戒備終於消散了,而看到這點的男人也露出了溫暖的笑意。
“名字……”稚幼的聲音小小聲地響起“你……的……”
緩慢地組織了下自己有限的語言詞彙,小孩童再次問了一句“你的……名字……”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男人笑道,“在問別人的名字前應該報上自己的名字吧。”
小孩童搖了搖頭“我……沒有………沒人告訴我……”。
男人微微一愣,旋即苦笑了下,在開拓之地這樣的環境下,這小孩能活着就已經是奇蹟了,那裡又會有人去給他取個名字呢。
“帕雷斯,這是我的名字。”男人摸了摸小孩童的小腦袋“沒有名字的話,以後叫你的話會挺困難的呢,不如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炎大陸的人吧,那麼聖大陸的名字就不適合你了,我又沒什麼文化,不知道炎大陸那邊命名有什麼講究……”先是一番喃喃自語,隨即一擊掌,男人蹲下,平視着眼前的小孩童,說道:“決定了,十方!你以後你的名字就是這個了,焱十方!哈哈,炎大陸出來的男孩!”
“十方……”小孩童焱十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着眼前這個長頭髮的男人,輕聲呢喃道。
眼前的人跟自己以前遇上的完全不同,沒有尖叫着救命然後落慌而逃,也沒有揮舞着鋤頭或者鐮刀這類的東西朝着自己攻擊,而是帶有一種憐憫和溫和,沒有敵意地看着自己。
一直到男人的故去,小孩童長成大人,焱十方都不明白,爲什麼當日裡養父會把如同食屍鬼一樣地自己帶回來撫養。
“老大!”一聲大喊讓焱十方從回憶之中清醒過來,“有‘眼睛’彙報,在外邊來了一艘大艦!看起來像是肥羊!”
白髮紅衣,二十五六的年紀,相貌英俊的新一代首領焱十方站起身來,“通知所有人出去迎接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