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賦言她,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脣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
“君上今日一見,覺得如何?”
“美,甚美”
魏無道說着,心神也不禁爲之神醉。
魏無道不是沒有見過漂亮的女子,但眼前的女子如畫,不,比畫更美。
若魏無道的文學知識再深一點,說不得,他會就地說出一首詞一首詩來形容她的美貌,他的心情。
若魏無道的心性再鋒銳一點,再貪婪一點,他的慾望再勃發一點,說不得,他會仗着力量便強出手,去親自褻玩這美麗如斯的美人兒。
有道是美人懷是英雄冢,見了眼前女子,魏無道才真的有點相信了這句話。
只是正當魏無道興致勃發之際,一道清涼之意卻從腦海之中擴散,像是切出了那股燥熱,又像是將那東西完全的吸收了進去。
他察覺到了不對。
自己此時是在做什麼?那白孤行此舉又是做什麼?
旋即他睜開靈目,一探之下,果然……
此女靈光璀璨,本命之氣顯鳳凰之相,尊貴異常,只是神氣萎靡,陰質之神上凝結着縷縷不滅真性,果是陰神。
而這座銅雀臺,從每一磚每一瓦,每一個角落裡都散發着獨特的靈質的波動,像是千萬人在絕望的吶喊,哭訴。
細細聲語之中有女子的慟哭,有男子的血性的不屈,有卑微的屈辱求饒,有墜落凡塵的王孫在咒罵……但這一切又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生靈在沉睡着夢囈。
這一窺探,似乎引動了它們的注意,那是聲語越發的響了,即使身處此間的魏無道根本無懼傷害,也不免有些頭疼,但當他想到這裡是銅雀臺之時。
他半掩面目轉身便走,也不顧那宓妃明眸之中流光溢彩,瑰姿撩人。
銅雀臺是練兵之所,是囚鳳之居,是
他沿着來時的路徑返回,周圍的廊柱屋檐在飛快的倒轉,直到他出了銅雀臺。
站立在那寬闊的臺階之上。
魏無道方纔感覺到輕鬆了許多。
那白孤行見着君上倉皇離開,神情錯愕,旋即一笑,對着宓妃拱手行禮道。
“今日君上興致不佳,還請汝在此多留一日”
也不管那宓妃神情一滯,臉上閃過一絲的哀傷。
白孤行化作黑影,步步緊跟着魏無道離開。
再是美人,也不過是他獻與君上的一件玩物,若她能得君上歡心,便是其最大的作用了。
只是倘若不能,那麼便永留銅雀臺,與這千年流名的銅雀一起淪爲王庭之景,倒也不錯。
………………
感應到白孤行的身影在身後出現,魏無道沉聲問道,“白孤行,你這是何意?她又是怎麼回事?”
白孤行停下腳步,半跪與地,低頭回稟道。
“屬下不敢揣摩君上之意,只是此乃屬下前身奉王令攻佔城池之時所行慣例,凡破城,城中美人取其翹楚獻與大王,充實後宮。”
“你現在是鬼影兵團的統帥,我希望你能夠遵循我的意志行事,這件事不許再提了”
“那宓妃?”
“她到底是誰?甄宓?甄夫人,還是文昭皇后?”
魏無道轉身問道,那女子魂質之身並無雜亂之氣,若是她人神魂交合,必當有所痕跡。
“不過沽名女子,紅顏未熟便已凋零。她是冀州鄴城名女,三國之時年少薄有芳名,有丹青妙手爲其留畫一封,不久感染傷寒,就此歸去。只是一縷香魂暗寄於畫,漸漸的因緣巧合重聚三魂生了七魄。那畫卷流傳,先爲袁熙所得,奉爲至寶,後爲魏主所得,見畫卷生靈,心生好奇,恰逢銅雀出世,他召集天下陣法名師推演數月,得無名陣法”
“依據此陣,他建銅雀臺,以銅雀爲天,蓋壓萬靈,以畫卷爲人,淬鍊靈機,以地下兵卒爲地,衍生兵煞。又以這銅雀臺汲取亡國龍氣,戰死亡魂,強大國野,不到十年,他滅漢伐吳,統一全國,建立了四百年的國粹,所以她是畫中魂,是銅雀陣靈,是大魏魏主的掌中宓妃。”
白孤行說着,低頭靜候着主君發落。
“原來如此……這銅雀臺,是大魏鬼帝用以煉化陰魂,轉換靈力,淬鍊軍魂的核心?他據此庇護靈境的核心?”
魏無道說着,心中回思着白孤行的話語,卻感到了微妙的既視感,好像這事件很虛假,但他一時間也察覺不出什麼,只是銘記在了心中。
這樣的事情他感受到了不止一次,看來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君上所言不錯,只是還差了一點”
“喔,你且說說看”
魏無道的好奇心起,暫時壓下了那些不快。
“是一美物”
“荒唐,她是一個美人”
“君上,她早已死去,只是畫卷生靈,是美物,可賞可玩,喜之把玩在手,厭之深鎖箱底的美物。”
“白孤行,我說一遍,是人”
“君上所言,屬下不敢反駁”
那對話久久不散,餘音震耳。
只是話音消散之後,魏無道漸漸的抿起了薄脣,看着那低垂着頭的白孤行眯起了眼睛,臉上神色不定。
那白孤行也不起身,也不環視,只是目不斜視的看向自己的斜下方的地面,好似哪裡有着什麼美物一般。
最終,魏無道呼了一口氣,轉身走下了臺階,遠處的陰影漸漸的將其籠罩,只是一句話語傳來。
令得白孤行擡起了頭。
“那宓妃所寄宿的畫卷,不日之後送與我家中。這一次之後,你就去冥土協助李明先鋒吧,我希望你能夠在殺伐之中,明悟,什麼纔是人。”
…………………………
魏無道轉念之間來到陽世,回顧着銅雀臺的一切,他臉上漸漸的起了絲寒意。
這個世界貌似不是他所屬的世界,也不是他當初,最開始存在的世界。
他現在纔想起來,他所知曉的三國之中,沒有陣法,沒有統一全國建立大統一政權的大魏,那綿延了四百年國粹也沒有所謂的畫卷生靈的宓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