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麼小兒郎啊,揹着那書包上學堂。不怕那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只怕先生罵我懶呀,沒有學問我無顏見爹孃……”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爲什麼背上小書包,我去上學校,天天不遲到,愛學習愛勞動,長大要爲人民立功勞……”
一路前行中,陳墨少有地掃除了心中的陰鬱,唱起了不知道多少年沒唱過的兒歌。
這些兒歌對於此時的他來說,是那麼親切,那麼應景。
埋頭在地下穿行,由於有着足夠的水分和營養,再加上他的本體現在已經初具規模,吸收及輸送水分和營養的能力比以前有了極大的提高,雙管齊下中,他的菌絲延伸速度比之以前快了許多——只是一個晝夜過去,他就前進了一百多米!
不過,要穿過一座山還是有些艱難的,先不說那座山佔據的範圍太大,只是要繞過一塊又一塊堅硬的石頭,就要比在平坦的泥土裡延伸要難得多。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菇”。兩個多月後,他終於來到了村子的邊緣。
這是一個古風古韻、古色古香的村子,所有的房子都是以石木結構建造的,第一層由石頭砌成,用來盛放工具及圈養畜禽;第二層則是木質結構,用來居住。
看着面前這個雖然不大,但卻充滿着田園氛圍的村子,陳墨又一次癡了:曾經生活在鋼筋水泥的都市裡,天天生活在忙碌與壓力中,面對如此靜謐的田園風光,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雖然他去過不少農村,但那些村子也早已經“脫胎換骨”,充滿了現代化的氣息:木質的房子變成了磚混的,鋤頭變成了噴霧器,馬車、牛車變成了拖拉機、電三輪,大柴鍋變成了電磁爐、液化氣,除此之外,還有電視、電腦、網絡、電話……
這樣的一個原汁原味的古老村落,他只有在深山老林時才偶爾能夠見到。
而這種機率,也是相當之低。
從來往行人的口中,陳墨得知這個村子叫作青山村。
“最初來這裡建村子的人還真是懶啊,臨近着青山就取名叫青山村,那瀕臨大海呢?難不成就叫大海村了?”陳墨有些調侃地想道。
此時正值清晨,一聲聲雞鳴犬吠此起彼伏,緊接着,便是微不可聞的一聲聲伸懶腰、打哈欠的聲音,然後,鍋碗瓢盆的叮叮噹噹聲也交替響起,再然後便是一縷縷炊煙,從一個個早已薰得發黑的煙囪裡升了起來……
“牛娃,起來吃飯了,娘給你做的小雞燉蘑菇,這可是你最愛吃的喲。”一聲慈愛的女人聲音傳來,讓陳墨禁不住心頭一暖。
他好久沒聽到人類的聲音了,尤其是這樣一句溫暖的母親催促孩子起牀的聲音,更是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
那時,母親也會做好了早飯,然後輕聲喚他起牀。
只不過,那菜名讓他心頭一緊——小雞燉蘑菇!雖然這道菜自己曾經也非常喜歡,但現在的他聽起來就像人類聽到“人肉叉燒包”時那般心悸!
畢竟鍋裡燉的不是別的東西,那可是蘑菇啊,而他自己,現在就是一朵蘑菇!
聯想到自己如果被扔起鍋裡和一隻被剁成碎塊的小雞燉在一起,他不由地冒了一身冷汗。
只是,他現在連汗毛孔都沒有,也只能是在心裡想一想罷了。
驀然間,陳墨的心頭一喜:這裡的語言與他去過的一些村子的方言差不多,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毫不費力地聽懂他們的對話,這對於更快地學習這個世界的文字與文化,有着極大的便利。
母親叫了三遍之後,牛娃這纔不情願地揉着惺忪的睡眼抱怨道:“娘,公雞纔剛剛打鳴,俺還想多睡一會兒哩。昨晚和二蛋他們捉迷藏到後半夜,睡覺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那怪誰啊?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學,去晚了可是要被先生打手板的。”母親依然微笑着,但語氣中卻多出了一分嚴厲、一分警告。
“打手板?那是幹啥?”牛娃一聽見與上學有關的事情,不由得來了幾分精神。
這些日子,他已經好幾次夢見自己坐在學堂裡了。
他夢見自己坐在老水牛的背上,一邊隨着老牛搖來晃去,一邊聽着先生坐在前面講書。
只不過,他總是看不清那先生的樣貌,也聽不清先生講書的聲音。
“打手板啊,就是拿一根木尺打你的手心,直到打得發紅、發腫了,先生纔會問你‘知錯了麼?’假如你回答‘知錯了。’先生纔會停下來,否則,還要繼續打,直到你認錯爲止。”母親臉上雖然依然帶着笑,但說得卻十分認真。
“不是去讀書麼?爲啥還要捱打?”牛娃不解地問。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即使一塊再好的鐵,不經過鍛打也不能成器!這些道理你慢慢會懂,先起來吃飯吧,若是第一天就遲到,打手板是小事,只怕先生會對你另眼看待,覺得你是一個成不了器的娃,要是那樣可就糟糕了!”說着,母親一把拉起牛娃,讓他快一點擺脫睏意。
不多時,牛娃吃飽了飯。
他擡手用袖口抹了一下嘴上的油,滿意地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
見狀,母親當即發出一聲責備:“說了多少次,別用袖口抹嘴,不好洗的。”
牛娃嘿嘿一笑,提起母親早就給他做好的書包,去約二蛋一起上學去了。
陳墨的視線一直跟着牛娃,只見他約完二蛋又去約樹生,然後又去約小妮,一直約了四五個孩子之後,他們才一起來到了學堂。
學堂不大,只有一間房。
離牛娃家也不遠,要不是牛娃要去約夥伴們一起去上學,只要他娘拴牛的工夫就能跑到學堂去。
此時,先生正端着一個小碗,慢悠悠地吃着早飯,飯菜很簡單,就是白米飯裡拌了幾根鹹菜絲。
見幾個孩子這麼早趕來,先生的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隨手把還沒吃完的飯放在一旁,先生清了清嗓子道:“從今天起,我便是你們的先生,你們要謹記幾條規矩,違者便要揪麪皮、擰耳朵、打手板……”
一邊聽先生講着一條又一條的規矩,牛娃的心裡一邊嘀咕着:“光是打手板就怪嚇人的,還要揪麪皮和擰耳朵啊,看來要規矩一些。”
隨着先生的一番話,這些“新生”迎來了他們人生中的第一堂課。
看着眼前這個雖有些簡陋但卻極有規矩的課堂,陳墨不禁一陣感慨: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在這裡尚且存在的“戒尺”,在他先前生活的世界已經不復存在了。
在那個世界裡,學生犯了錯不能打、不能罵,甚至老師批評得嚴重一點都不行!
正是因爲如此,很多孩子對老師沒有了敬畏,他們反過來成了強勢的羣體,而老師,卻成了弱勢。
假如有哪個老師膽敢動一下這些被寵壞了的孩子,那麼等着瞧,先是孩子的家長會不依不饒,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齊上陣,先到學校裡大鬧一通,然後便是上級部門立刻跑來追責,再然後就是媒體們一窩蜂地跑來瘋狂地報道、轉載,到了最後,便是這個老師遭受處分或是黯然離職……
這時候,孩子、家長、社會究竟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當然,那些披着羊皮混進老師隊伍裡的狼除外。那些心理扭曲、變態的惡徒確實該死,甚至有的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
過了好久,先生終於把一大堆規矩講完了,孩子們這纔在先生的指點下,一個個乖巧得像小綿羊一樣走到規定的座位站好,然後隨着先生手心向下一按,他們才輕輕地坐下。
“天道輪迴,日升月沉;洪荒萬物,皆循因果……”先生手捧着一本書卷搖頭晃腦地讀了起來。而隨着先生的朗讀,孩子們也學着他一邊搖頭晃腦,一邊跟着讀了起來。
只不過,他們手裡沒有書,並不能看到這些內容所對應的文字。他們需要將這些內容抄寫下來,一來可以加深印象,更加容易背誦;二來也可以練習寫字,只不過,一開始就寫這麼難的字,有點太爲難這些孩子了。
“我剛一上學的時候,可是先學的一、二、三,人、口、手啊。就這些字還寫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的似的。”看着孩子們拿出父母準備的大本子,用毛筆一筆一劃地抄着書,陳墨不禁有些感慨。
“天道輪迴?日月洪荒?萬物因果?……”我的天,不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也不是四書五經、諸子百家,怎麼越聽越像玄幻小說裡講的修真大道啊?
“除了識字,這些知識也要好好學習一下,說不定日後會有用處。”陳墨不禁想到。
接下來的日子,陳墨便成了這裡“旁聽生”。
讓他感覺驚奇的是,每當他刻意地想要記住一個字或一段話時,他的菌絲裡就會產生一種很有規律的顫動……
那種感覺像是有一股微弱的電流在菌絲間流過,雖然很輕微,但他卻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
關鍵是,只要是他想要記住的內容,在菌絲產生那種顫動之後,便會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記憶中,無論過多久也不會忘記。
這對於學習這些生澀難懂的文字來說,無異於最好的“超能力”。
不過,經過一番測試之後,陳墨發現這種能力每天最多隻能使用半個小時左右,一旦超過這個時間,菌絲們就不再活躍,也不會再產生顫動了。
“雖然時間有些短,但自己畢竟有了過目不忘的能力!而且,隨着自己的菌絲慢慢壯大,相信這個時間也會漸漸延長。”
一來是陳墨非常刻苦,二來也因爲他有了每天半個小時過目不忘的能力,幾個月後,那些孩子僅僅能背出幾段書,而陳墨卻已經認識了上千個字,這已經包含了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文字了。
而且,他還背過了先生念過的所有的書,之所以將它們全都背過,是因爲在他看來,這些書像極了修真法訣。
此時,陳墨感覺天氣越來越冷,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冬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