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算計’一途上週心焰或許真的很厲害,從理論上來講就是那一天他修爲盡失了也還能客串一把‘鐵口神算’混幾個錢過生活。
但無論是何等的‘算計’都是得建立在已知情報的基礎上的。
他能一一張火符避開周老五的鞭子、並將周老五的鞭子引向莫邪,完全是因爲他了解周老五的修爲、寶鞭以及鞭法,所以他能將這一切玩得輕描淡寫。
他能通過一次看似多餘的閃避動作讓遠在他處的莫邪被雷劈中,完全是因爲他了解這劫雷、瞭解火麟劍的材質,以及掌握了莫邪的運動軌跡。
精於算計的他總是能在絕境中爲自己掙得一絲生機,但這一次他算漏了。
周心焰做夢也想不到被劫雷劈了正着、喪失了控制身體的能力的莫邪依舊有辦法逃出‘爲自己的仇敵擋槍’的結局,他更想不到莫邪會如此大力地撞上了周彥的墓碑。
“不!”
趴在地上躺(裝)屍(死)的周心焰喊了出來。
他喊得很絕望,彷彿第二次地遭受了宮刑一樣。
“死來!”
莫邪此刻正貼在墓碑上,過於大力的撞擊讓他體表與口中雙雙溢血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接觸了他的麻·痹狀態,頭腦一直保持着清醒的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處於極爲不利的位置,他看見了先前與他‘愉快玩耍’的周老七與周十一各自丟出了飛劍與符籙朝他演繹出了‘痛打落水狗’的經典橋段。
這個時候他非常需要一面盾牌,而很巧的,他正貼在一面堅不可摧的盾牌上面。
雖然這座墓碑原本白玉般的碑面在周心焰施了法之後已經長出了詭異的紅色紋路,但就剛剛莫邪自己的親身體驗來講它依舊是堅不可摧的。
御使念力,手腳並用,以一種難看的姿勢、彆扭的動作將自己藏到了墓碑後頭,飛劍與符籙很配合地轟擊在了墓碑上。
在一聲很沒有新意的音效後頭,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
“不~~~唔……唔……唔……~!”
時間線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無限拉長,於周心焰的慘嚎聲餘音中曾扛過了各種轟擊、各種戰鬥餘波的白玉墓碑碎了。
沒有所謂的‘緩緩出現裂紋到裂紋逐漸增大再到破碎’,而是直接的破碎,恍如摧枯拉朽。
是此番遭受的攻擊太過強大了?
還是因爲什麼變故而導致了墓碑本身的強度下降?
莫邪沒時間去想這些,因爲墓碑的粉碎對於他而言最直接的印象就是那些本應被擋下的飛劍與符籙們將落在了他的身上。
“噗!”
玉屑飛濺中莫邪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爲了調集尚有些不聽使喚的內氣他強自運功,這口血乃是逆血。聽說若是能憋住這口血不吐出來便不會留下暗傷之類的東西,但莫邪沒憋住,而且這口血他並不是白吐的。
莫邪將這口血吐在了火麟劍上,以他現在的情況就不能強求這口血噴得有多均勻、多有美感、多裝·逼了,畢竟他本來是‘吐’而不是‘噴’。
就像是暈車時候做出的嘔吐一樣。
他的血液堪堪染透了火麟劍的劍格與小半邊劍身。
“火麟蝕日!”
這一招算是火麟劍自帶的福·利,只需輸入大量內氣便可呈現,此刻再加上莫邪的一口逆血,麒麟虛影瞬間便凝了出來。
“呯!”
麒麟虛影迎上飛劍與符籙,莫邪倉促中發出的這一擊堪堪擊破了周老七與周十一的聯手,煙霧與亮光中麒麟虛影將兩柄飛劍踏成了廢鐵、昂首衝上長空,然後在諸多修士們層出不窮的符籙與法寶轟擊下消散。
麒麟虛影爲莫邪爭取到了三息的時間,而周心焰的那一聲彷彿某男高音歌手的‘不~~唔唔唔’則連一息都沒能爲他爭取到。
天女散花般的冰錐們將他紮成了刺蝟,冰錐們自帶的慣性將周心焰擊飛。
他落入了一條地縫裡,水聲撲通,還帶起了個不大不小的水花。
這名選手的評分應當不低於9.5,考慮到他身殘志堅,這個評分應該還可以往9.8上靠。
看着落水後一沉到底的周心焰,周啓元的心中出現的既不是什麼‘大功告成’的喜悅、也不是什麼‘將周家的抗靶子坑死了以後怎麼辦’的沉思、更不是什麼‘完了,寶庫鑰匙還沒到手’的憂愁,而是這樣一句很無厘頭的話。
財去人安樂,耗空了全身靈力的他在這一瞬間徹底地放空了自己。
“哈哈哈哈!”
他笑了起來,像是個瘋子,但更像前些時候曾在酷刑下崩潰的周心焰,就連調子都在一個頻率上。
他的身上應該有着別樣的故事,但他不說,別人也不問。
大家都很忙的,在大家都很忙、都很低落的時候發出這等神經質的笑聲擾民,出門被臭雞蛋、爛菜葉丟一臉是遲早的事。
“啪!”
一塊拳頭大小的墓碑殘片砸在了周啓元的臉上,將他砸得向後跌到的同時也毀了他那張風流倜儻的臉。
莫邪拄着火麟劍半跪在地上,他的左手還保持着一個丟東西的姿勢。
周啓元的笑聲停止了,換成了意義不明的嗚咽。
他的鼻子被砸斷,血液充斥了他的鼻腔與口腔。
窒息,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奮力地爬起、將自己擺成一個跪倒在地、頭顱低垂的姿勢以便於血液能順利地自鼻腔與口腔中流出。
活像個垂首認罪、祈求洗心革面之機會的罪人。
他面朝的方向是周彥那已經粉碎且散發着黑煙的墓碑以及墓碑後頭半跪着的莫邪。
“你笑得很難聽,我很討厭。”
莫邪扶着火麟劍緩緩站直了身,他的血液自劍格上一路流到劍尖,紅色的火麟劍配上這道紅色的血線,妖異、猙獰,恍如嘴邊含着血的獸。
說出一句話,聲音不大不小,但恰恰好能讓場中的所有人聽到。
衆多先前飛上高空的修士一一落下,有人落在周啓元的身邊,有人落在遠離周啓元的位置,但沒有一個人對周啓元伸出援手、助他止血,也沒有一個人試圖去打撈應該已經掛了的周心焰。
他們只是站着,持着各自的武器,時而將目光投在周啓元身上時而將目光投在莫邪身上。
怪異的沉默,沉默的場景,唯有周啓元那無法自控的嗚咽像是一首長詩,起伏不定。
“嗚咽,嗚咽,嗚咽……很辛苦吧?”
莫邪邁動了腳步,不知是因爲雷電的麻·痹效果還在還是他受了傷,他的腳步很是踉蹌、很是僵硬,搖搖擺擺的讓人擔心他隨時都會跌到。
火麟劍的劍尖朝下、於空氣中打着旋兒。
握劍的手在抖,是因爲痛,還是因爲某種不明的情緒?
“讓我來幫你一把吧。”
他的目光只在周啓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