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從高空中看來是那樣的空寂，若是隔得足夠遠的話，甚至能從這一片潔白中找到一星半點的詩意。
廣袤的雪原便如一塊白色的、尚未着色的畫布，給人留下了無數的想象空間。
只是他們也只能想想。
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是沒有資格與能力在這方畫布上留下印痕的，更別提上色了。
只是……
今天的雪原上終於有了色彩。
豔麗的紅，沖天而起，讓人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黃巢的詩句。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然而這光並不是帶着馨香、柔和的花瓣，映紅了半邊天的紅光中只有一股肅殺之意。
紅光之下，容不下一絲異色。
“唉……一戰回到解放前啊……”
極力往更高的天空中尋求一個安全的所在，然而在這樣的‘全屏攻擊’面前根本沒有什麼安全的所在可言。
紅光臨身的剎那，沒有能夠逃得足夠遠的莫邪拼盡全力展開念力盾。
紅光散盡後，莫邪渾身冒着焦煙從高空中開始了墜落。
此時的他就像是從火災現場挖掘出來的焦屍，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焦黑色的。
身上的衣衫已經盡毀，焦黑的布片在下落過程中蝴蝶般翻飛着，在空氣中拖出了一條黑換色的軌跡。
衣衫之下，莫邪身上的肌膚皸裂，不斷有血液從焦黑的皮膚裡滲出。
若是尋常人遇上了如此情形恐怕已經死了吧……
“嘶……！”
雖然肉體看起來已經是慘兮兮的了，但是莫邪的意識卻還是很清醒的。
只是此刻的莫邪寧可不要這份清醒。
“這個大招……是利用射線模擬出大型烤箱內部的情況麼……”
意識清醒的莫邪很清楚剛剛是什麼把他弄成了這幅樣子。
念力盾是無法防禦電磁力構成的‘場’的，若是哨兵們讀了這麼久的條之後放出的是其它的什麼招數的話莫邪還未必會落得如此狼狽，只是這些傢伙……
說得通俗一點，剛剛被紅光照射到的莫邪就像是在呆在微波爐裡一樣。
沒有被瞬間烤熟就已經算是莫邪的體質優異了。
看看與莫邪一同處於同步下落狀態中的‘高壓粒子炮’就知道剛剛的那一瞬中莫邪到底遭遇了怎樣的高溫了——金屬製成的炮身已經在發紅了，看起來就像是被回爐重造了一樣。
不過看起來這次《聖典》確實沒有太黑莫邪的錢，因爲即使是在通體發紅的狀態下這杆炮的炮口中所醞釀着的金色光點也沒有滅卻。
甚至因爲這高溫的環境，炮口中的金色光點增大的速度憑空提升了不少。
就這麼一小會兒那光點已經有雞蛋那麼大了。
只是此時的莫邪卻是沒工夫也沒力氣去管這杆炮是個什麼樣的狀態，此時的他正努力地想要恢復身體的知覺。
沒錯，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這具焦黑的身軀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斷線了，或許是神經，或許是血管，莫邪的視線是模糊的，他視野的背景色中帶着濃烈的紅。
很顯然，他的眼角甚至是眼睛裡已經出血了。
眼睛尚且如此，身體的其它位置恐怕也好不到那裡去。
“呼……呼……”
他的呼吸聲像臺破風箱，由於不斷增加的下墜速度，他感到一陣陣的窒息。
“再這樣下去就死定了。”
他的心中很清楚這一點，但是隻知道這樣的事實是於事無補的。
莫邪需要的是救自己脫離困境的法子。
“浮起來！”
面對因爲不斷下墜而產生的失重感，莫邪本能地想發動念力讓自己浮起來。
但是他卻是悲哀地發現，自己完全調用不到任何的力量。
在‘微波爐’中呆過之後這具身體的機能已經全然地壞掉了。
“啊……啊……”
努力地將本應吸進肺中的氣體透過口腔轉而發出，莫邪聽見自己口中發出的聲音陌生無比。
“……”
風聲在莫邪的耳邊不斷滑過，他很快就放棄了嘗試。
“念力……張開！”
這具身體暫時是完蛋了，即使是以‘龍族血統’的恢復力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將這具身體的狀態恢復。
這個時候只能嘗試將源自靈魂的精神力盡快重新調用出來了。
可是此時的莫邪可完全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可以調用的精神力。
他的整個大腦都是昏沉的，看起來在剛剛的攻擊中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莫邪都傷的不輕。
——————————————————————————————————————————————————————————————
“我去！”
哨兵們集體爆發出紅光的時候羅根正在往趕回戰場的路上，一瞬間刺目的紅光晃瞎了他的雙目。
憑藉着漫長歲月中積累下來的經驗，羅根閉着眼睛將車子安全地停了下來。
“好刺眼！”
只是遠遠的一眼羅根就感到自己的視網膜已經脫落了，從車上一個翻身跳下，一路翻滾着將自己的正面埋進雪裡。
冰寒的雪讓羅根直感到雙目一陣清涼。
只是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卻雙目都看不見了。
他知道的，自己暫時性地失明瞭。
“好可怕的攻擊手段！”
與哨兵打交道對於羅根而言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而據他所知的哨兵機器人應該不會用這種攻擊手段。
那種程度的光線，只是遠遠地望一眼就足以令人失明，那麼站在近處的人呢？
正在與它們戰鬥的人呢？
一念及此，羅根也不管自己雙眼還沒恢復好，他努力地從雪地裡摸索着站起。
“布雷迪！”
羅根大聲地喊着，雖然他很清楚隔得這麼遠自己的呼喊絕對傳不過去，但是他還是用力地呼喊着。
此時的他急切地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迴應。
可以是一道爆炸聲，告訴他站在哨兵羣裡跟它們戰鬥的男人依舊在不斷地反擊着；
可以是一聲長嘯，連帶上幾句粗口，嘲弄這些傢伙的手段太遜了；
甚至是一連串的槍炮聲也是可以的。
羅根只想要知道遠處的那場因他而起的戰鬥依舊在繼續着。
“布雷迪！”
大聲地呼喊着由x教授告知自己的名字，喊着喊着羅根就感到了樣子很熟悉感。
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爲受損的雙目暫時沒有恢復過來，羅根的世界是昏暗一片。
昏暗一片，就像被他遺失了的過往。
在一片昏暗當中，他看到了一個一手點着自己的太陽穴一手託着電燈泡的男人。
昏暗之中，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光點便是那男人手指的燈泡。
“……”
羅根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麼，就像是在一條河上從事打撈事業的船伕，習慣了從河底打撈起破損的瓶瓶罐罐、乃至是滿是破洞的靴子的他在這一網裡撈起了孕育了珍珠的蚌殼。
來自珍珠的光芒，與昏暗中那道身影手中所託舉着的燈泡的光輝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