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漢唐大酒店內。
肖善美泡在滿是泡沫和玫瑰花瓣的浴缸內。
經紀人安娜進來了。
一看到安娜,肖善美馬上坐起來,緊張地問:“怎樣,查到了嗎?”
“這事情人盡皆知,查起來沒費什麼勁。”安娜把一張照片遞給她。
肖善美拿過來一看,照片裡的人竟是蘇童窠!
竟是那個一直在她身前身後忙得不停歇的小土妹!
爲什麼竟會是這種女人?
“怎麼可能是她!”肖善美尖叫了起來。
“你已經離開十年了,這世上不會有這麼癡情的男人,願意等你這麼久。”安娜說,“如果你還想贏回他的心,你就必須先破壞這個女孩在他心裡的印象。”
“媽咪,我知道了。”肖善美的眼神,瞬間變得陰狠起來。
第二天中午,頂着兩個黑眼圈的蘇童,埋頭在辦公室內整理報表。
張莉泡了一杯咖啡,端到她桌上:“怎樣,那個大小姐不鬧騰了吧。”
“今天總算是消停點,去樓盤裡拍宣傳片了。”蘇童擡起頭,一臉苦水無處倒的樣子,“你是不知道昨天我多累,這個要換那個要換,我跟在後面像個老媽子似的。希望這幾天不要再鬧騰了。”
她話音剛落,有人就在市場部門上敲了兩下,提醒蘇童:“蘇小姐,肖善美小姐剛剛已經收工,現在在酒店,她要你過去一趟。”
“噗……”蘇童差點把剛喝下去的咖啡吐出來,卻也只能收拾收拾站起來:“好。”
等蘇童到賓館房間內,肖善美剛換好衣服化好妝,走出臥室。
雖然心裡非常忌憚,但看到肖善美,蘇童仍然情不自禁地在心裡讚歎着。
真不愧是國際巨星,隨便這麼一打扮就是光彩照人。
雖然肖善美已經三十五歲,但一點也不顯老,反而更多一分成熟魅力。
“蘇小姐,謝謝你昨天爲我忙裡忙外,真是辛苦了。”肖善美一臉善解人意的笑意,悠閒地走到她身邊。
昨天蘇童被折磨的不輕,而現在肖善美竟說出這種話,反而讓她有些難以適應,點頭微笑:“這都是應該的。”
“我過了啓動儀式就會馬上回法國拍戲。”肖善美繼續說,“都不知道以後跟蘇小姐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我會把你當朋友的。”
這些話,讓一直壓在蘇童心裡的大石頭有了些鬆動。
馬上就要回去,那她跟陸凌宏之間沒有發展了嗎?
難道一直都是她想錯了,肖善美只是一個有些挑剔的女星而已,並不是那個神秘的“肖小姐”?
“所以,我想送你一個禮物,作爲紀念。”肖善美把手上包裝精美的粉紅色首飾盒遞給她。
蘇童木訥地接過首飾盒,打開,看到裡面是一條閃閃發光的銀色項鍊,串着晶瑩剔透的藍寶石。
她馬上把首飾盒還給肖善美:“肖小姐,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這有什麼貴重的?”肖善美執意把首飾盒往她手上塞,“這是我拍戲用的道具,只是水晶銀飾,頂多值兩三百塊。”
蘇童被她的熱情打動,又聽說這東西不值錢,就收下了。
然而,下午就出了事。
陸凌宏正在總裁辦裡處理公務,安娜突然闖了進來,連門都不帶敲一下,衝着陸凌宏就說:“陸總,肖小姐最喜歡的項鍊‘人魚淚’不見了,我們剛剛已經叫保安搜查過,在市場部蘇經理身上搜到了。偉亞集團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請您務必給肖小姐一個解釋。”
陸凌宏在鍵盤上忙碌的手指驀地停了下來。
不過他並不對這件事情感到意外,甚至嘴角還揚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接着,隔壁辦公室另一位助理慌忙衝進來,急得五官幾乎都要揉在一起:“陸總對不起,我攔不住她……”
陸凌宏這才擡起頭。
片刻後,他拿起架在架子上精緻的鋼筆,在面前的紙上橫勾鐵劃了幾下,平靜地把紙遞給助理:“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把這個拿去人事部,去拿工資和遣散費吧。”
助理接過紙,看到上面力透紙背的一行字——立即遣散,支付剩餘工資和三個月工資補償。
落款是“陸凌宏”。
公司開除員工本是要一級一級上報簽字的,現在陸凌宏卻省去其中所有步驟,直接由總裁辦下達命令,可見他有多急迫。
助理眼淚都快涌出來:“總裁……”
“對了。”陸凌宏緊接着又寫了一張紙遞給她,“也順便把這個交去人事部,讓人事部把保安隊長,和這次參與搜查的保安一併遣散。”
在一旁的安娜瞪大了雙眸——她沒想到陸凌宏做事竟如此雷厲風行。
而且因爲她的關係,害這麼多人失業,她不由得有
些心虛。
助理顯得特委屈,沒有走:“總裁,我是想攔的,可我攔不住……您不能就這樣開除我,這樣我以後難找工作……”
“攔不住可以讓保安攔。”陸凌宏放下筆,語氣特別強硬,“保安攔不住可以報警讓警察攔。如果我這個總裁辦什麼人都能進,那我還辦什麼公,豈不是一天到晚被瑣事纏身?”
這些話雖是跟助理講的,但字字句句矛頭直對安娜。
安娜的脊樑挺得越來越直,臉頰微微發紅。
助理直接掉下淚來。
“還有那些保安,公司裡出了這種事情,別人讓他們搜查誰,他們就搜查誰嗎?蘇童是我女朋友,他們連她都敢搜查,下一次是不是要直接搜查我?”陸凌宏說完,直接朝助理擺了擺手讓她出去,完全無視她的眼淚。
助理哭着走了。
這一幕,對安娜來說卻像當頭一棒,把她所有的底氣都敲沒了。但她仍用更大的聲音說:“慕總,‘人魚淚’不僅價值連城,對肖小姐來說更是有特殊意義的,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
緊接着,肖善美衝了進來。
她幾步就跑到安娜面前,抓住她的手臂,語氣懇切:“安娜,這件事情就算了吧!我相信蘇童也不是故意的,‘人魚淚’那麼漂亮,無論哪個女人見了都會動心……這個是能理解的……”
安娜強硬地把手從肖善美手裡抽出:“不行,我們一定要得到一個解釋!善美,我知道你一向善良,但也要有個度……”
陸凌宏饒有興趣地擡起頭,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聽着她們的對話,而嘴角浮起的笑容裡,諷刺意味卻更多,最後開口:“肖小姐,這裡不是拍攝現場吧。”
“你!”見他暗喻她們在演戲,安娜有些惱羞成怒,正要辯駁,再次被他打斷。
他驀地站起,走到她們身邊:“那就先帶我去看看那個偷項鍊的人,再說吧。”
此刻,蘇童正坐在三樓行政辦公室裡,看着四周白森森的牆壁,有些害怕。
剛剛發生的事情,已經在她腦海裡反覆重播了好多次。
剛纔她正在複印資料,突然就有兩個保安走過來,說肖小姐的項鍊不見了,要搜身,結果就從她身上搜出那盒項鍊,她就被帶到這裡來了。
她不明白,爲什麼這項鍊明明是肖善美送給她的,現在卻變成了她偷的;她更不明白,爲什麼明明是水晶銀飾的項鍊,卻一轉眼變成了鉑金藍寶石,價值連城的‘人魚淚’。
“蘇經理,您不用太擔心。”行政人員見她很緊張,就安慰道,“總裁一定會想辦法把這件事擺平,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蘇童聽了後,卻更加皺起了眉頭。
行政人員這麼說,說明他也認爲項鍊是她偷的,可她真的沒有……她惱怒地叫起來:“我沒偷這個項鍊!”
“你還敢在這裡?”外面響起了嚴厲的女聲。
蘇童的心跳幾乎都漏了一拍,接着王凌便一腳踏了進來。
“董事長好……”旁邊行政人員支支吾吾跟她打招呼,卻被她擺擺手示意出去。
行政人員出去後,王凌的聲音更加刻板嚴厲,“見到這麼個東西就想佔爲己有,你有沒有想過,你身爲偉亞的經理,一舉一動都代表着偉亞的臉面?”
“要是這件事情傳出去了,你讓我們企業的面子往哪擱?”
蘇童心裡窩着一股火,卻也知道現在不是發泄的時候,只是據理力爭:“真的不是我偷的。”
“你說不是你偷的,就不是你偷的嗎?”伴隨着熟悉的,磁性的嗓音,陸凌宏進來了。
西裝革履包裹着他極爲有型的身材,他英俊的臉龐上掛着笑容,黑眸如黑寶石般鋥亮靈動,似乎一點也沒把現在的情況當回事。
蘇童猛地回頭,剛想過去跟他解釋,後面肖善美在安娜的帶領下,也進來了。
一看到肖善美,蘇童頓時輕鬆了不少,馬上走過去:“肖小姐,你來得正好。你快跟他們解釋一下,這項鍊不是我偷的,是你上午送給我的,你還說這只是水晶銀飾……”
可肖善美看着她的眼神裡卻是一片冷漠。
幾秒鐘後,肖善美換成無辜而可憐的眼神:“慕夫人,我們現在寄人籬下,是要客隨主便。您說‘是我送您的’,那就是我送您的好了。那條‘人魚淚’對我來說有很深的意義,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把這個送人。但是這次新戲全靠陸總贊助,我送您一條項鍊也不爲過……”
聽完肖善美的話,蘇童徹底懵了。
她終於明白,肖善美是想栽贓陷害她。
她跟肖善美在之前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肖善美會這麼陷害她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爲了陸凌宏。
不過,蘇童真的很佩服國際巨星的演技,就算要栽贓陷害也完全不露俗套。肖善美說出的這番話,既告訴了別人項鍊就是她偷的,又顯得自己很寬容
大度。這樣心機頗深的女人,她不會是對手。
蘇童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的陸凌宏,喃喃地說:“我真的沒偷……”
她發現,她唯一在乎的只是他的看法,其他人的無所謂。
可他只想了片刻,嘴角便劃過一絲冷笑,暗黑的眸子一轉:“人贓俱獲,你再怎麼解釋也沒用了。”
王凌見他這麼說,臉上浮現出寬慰的笑容。
而蘇童的心,則徹底降到了谷底。
現在,竟然連他也不相信她了。
她渾身發軟,再也沒有力氣去解釋一句。
解釋永遠是多餘的。相信你的人不需要你解釋,而不相信你的人,千言萬語也打動不了他。
安娜見陸凌宏也這麼說,臉上浮出得意的笑容:“那陸總,您看這件事怎麼處理?”
“我要跟她單獨談談。”他驀地拉住蘇童的手,把她帶出去,“五分鐘。”
留下肖善美和安娜,王凌馬上走上前安慰她們:“你們放心,我們偉亞集團一向賞罰分明的。”
蘇童被陸凌宏拽進隔壁辦公室。
進去後,他沒有說話,只是靠在一個辦公桌旁,雙手交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手足無措,後退了幾步,嘴上卻絲毫不放鬆:“我沒有偷項鍊。”
“你這幾天對我很冷淡。”陸凌宏卻把話題扯遠了,“告訴我,爲什麼?”
跟他之間的嫌隙,不還是因爲那個“肖小姐”嗎?她不想再問他了,因爲他一定又會說那是嚴總在胡說,是子虛烏有。
“因爲我覺得我們不合適。”她躲閃着他的眼神,“我們差距太遠了,陸總。”
“你答應我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看着她冷淡的樣子,他太陽穴旁“凸凸”地跳着,像被人耍了般惱怒,“蘇童,騙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討厭這樣被人威脅,更討厭心裡明明還有“肖小姐”,卻還要跟她糾纏不清的他,“那你告訴我,我要付出什麼代價?”
他盯了她一會,舔了舔薄脣:“如果你今晚答應我,能把自己交給我,我就幫你擺平眼下這件事情。”
“你!”在大白天他竟然提出這種要求,這讓她的臉直接“刷”一下紅到了脖子根,“陸凌宏你想……”
“沒錯,我就是想。”他毫不掩飾地打斷她,“反正我們已經有過了,你在介意什麼。”
她驚訝地擡頭看着他。面對他們之間的嫌隙和疏離,他就知道要用這種方法來化解嗎?
她也知道,他擺平肖善美這件事是他手到擒來的,但是他會說出這句話,說明他也以爲項鍊是她偷的,說明他也不相信她……
“我纔不會答應你!”她很氣惱,直接拒絕了他,“你不用插手這件事情,直接讓他們把我關進監獄好了!”
他看着她額頭和鼻尖上細細密密的汗珠,看着她通紅的臉頰,看着她不住發抖的瘦小身軀。
他不明白,現在她明明很害怕,可爲什麼要拒絕他的幫助,難道她就這麼不願意跟他……她現在不是他女朋友嗎?
“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他面色如冰,語氣冷硬,“那個‘人魚淚’價值連城,法律規定偷竊十五萬元以上就會被判無期徒刑。如果她們報案,你這一輩子都會在監獄裡度過。”
聽他這麼一說,蘇童感覺到脊背一陣惡寒。
那個肖善美,應該也是知道這個法律條文的吧,纔會把“人魚淚”送給她,想把她送進監獄。
肖善美竟如此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是這麼重的殺招!
陸凌宏見她臉由紅轉白,眸子裡流露出更多的驚慌失措,他有些不忍,再次提醒:“只要你跟我一起住,這件事我擺平。”
蘇童陷入一片混沌中。即使他們已經有過,即使她不介意跟他做那種事,她也不想做一個任他擺佈的木偶,真的不想對他妥協。
因爲他不信任她,更不愛他。
即使拒絕要付出很大代價,她還是對他說:“不用了。她們想把我怎樣,就把我怎樣吧。”
她的選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讓他大吃一驚。
真是個倔強的女人,寧可在牢裡度過一生,也不肯對他有絲毫的低頭。
難道,他對她來說就如此洪水猛獸嗎?他可是她男朋友!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就這樣做吧。”他面色如冰地拉着她出去,走進行政辦公室。
當踏進行政辦公室,看到肖善美、安娜和王凌時,蘇童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刻,驀地就荒蕪了。
安娜迫不及待地開口了:“那陸總,這件事情該怎麼了結?您知道,肖小姐是一個巨大公衆影響力的名女人,如果這件事情曝光,那消費者們一定會質疑偉亞集團的信譽,也帶來很多負面影響。所以我建議,還是把蘇童交給警局比較好。”
蘇童看了肖善美一眼,冷笑了一下——繞了這麼半天,終於把自己的真實目的給顯出來了。
不就是想讓她去坐牢嗎?她現在就是刀俎上的魚肉,任她們宰割了,行了吧?
而肖善美也在看着蘇童,眸子裡沒有一點愧疚,反而有些委屈,然後轉過頭對安娜說:“安娜,這不是我的本意……”
“肖善美小姐,你實在太善良了。”王凌皺了皺眉,“但是有些人,你對她越寬容,她就越不知趣。還是送去警局吧。”
董事長都這麼說了,蘇童做好了被送去警局的準備。
可就在她要跟着安娜出去時,陸凌宏突然開口:“我看誰敢動她一下!”
“凌宏,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王凌顯然生氣了,衝他吼道。
“媽,蘇童是我的女朋友,她會做什麼我一清二楚。”陸凌宏風雲不驚地繼續說下去,“她不會在乎她們那條十年前的爛項鍊的。”
蘇童是他的女朋友?王凌的臉徹底陰沉下來。
而這句話,不知道哪個字擊中了肖善美的哪處痛點,讓她臉上一下子陰鬱下來,眸子裡亮晶晶的,輕微哽咽着:“在你眼裡,‘人魚淚’就是條‘爛項鍊’?”
“當然。”陸凌宏並沒有被她的眼淚所打動,“我本來就不喜歡那種款式,何況已經過了十年,這條項鍊在我眼裡,已經爛到底了。”
他這話,任誰都能聽得出來,他現在和肖善美之間談論的話,圍繞的絕對不是一條項鍊。
蘇童感覺,現在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牆,把肖善美跟他圍在了一起。
她站在牆外面,永遠都沒辦法插進他們之間。
“好。”肖善美收起淚眼,漂亮的眸子裡開始變得冷酷:“但是現在證據確鑿,就是蘇小姐偷了‘人魚淚’。安娜,現在就報警。”
“好。”安娜馬上拿出手機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