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了不知多長時間，走了不知多少里路之後，他們終於見到了活人。
不過沒有人因此欣喜若狂，給他們帶來的，只有冷漠。
他們見到的不是一批人，還是很多批人，像是趕路的學子，像是亡命的賭徒，像是遊行的旅人。
但是更多的，是越發恐怖的氣息。
在這一刻，林一終於確認了，通天之路不只一條，在同一時間，不同的宇宙當中，肯定還開啓着無數條通天之路，否則這漫天的屍體便無法解釋。
在這一路上，林一見過背後有着一對翅膀的角色女子，這樣的女子在地球上，是被稱之爲天使的存在，可是在這裡，也只能雙目空洞的望着前方，背上還插着一根劍戟，已然折斷。
他還見到一頭散發着極爲恐怖的氣息，長有龍頭、鹿角、虎背、熊腰、蛇麟的兇獸，想來應該是麒麟，只是那麒麟龍頭少了半塊，鹿角已然折斷，虎背塌陷如泥，蛇麟宛如爛沙。
就連傳說中的巨龍，他也曾目睹，不過那應該是一直化龍失敗的蛟龍，整個身子從褪去的蛟皮當中出現了一半，還有一半被卡在了蛟皮裡面，它是遭到了暗算，否則這世間很可能成就一尊新龍，他的對手也不好過，在蛟龍化龍和蛟皮的連接處，隱隱約約有着一個人形影子，模樣極端的痛苦，身體扭曲到了極點，一雙手深深的印在蛟皮上，將蛟皮的那一處弄得鼓起，不用想，這是他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想要脫離，最後失敗的結果。
沒有人貿然出手，所有人都在觀望。
這不是黑暗森林法則，在感知到有未知的危險之後，第一個想法便是將其滅掉，他們對於彼此的實力極爲忌憚，在這裡，沒有人會小覷另外一個人，哪怕這個人看起來很弱小。
林一見到了一行四人的三眼族人，他們的兩隻眼睛和普通的人類無異，第三隻眼睛卻始終閉着，似乎從來不曾打開一樣。
林一不相信那是人畜無害，只能用於裝飾，根據物種進化的原則，像這種無用的東西，早就應該消失了，輪不到留存到現在，更何況林一在他們的第三隻眼睛裡感受到了濃濃的威脅。
還有一尊佛陀，後腦勺真的有光環籠罩，是這無盡黑暗中爲數不多的亮光，宛如指路明燈。
“佛家說犧牲，道家求長生，看來果真如此。”
林一忽然有些相信，如來化身三千前往三千小世界的說法了，說不定這便是如來的其中一個法神，寶相莊嚴，就連林一浮躁的心，在那道佛光的照耀下，都平復了下來。
“不知道你今日，能不能自渡。”
佛家講渡人，說是要捨己爲人，往事因果皆有輪迴，林一不懂，也不想去追尋，能夠過得好這一世便是自在天了，哪裡顧得上身後事。
他本就修行順心意，隨心所欲纔是自己追求的方向，佛家不行，離他太遠。
不過林一依舊是雙手合十，唸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也不知那大和尚能不能聽得懂。
那大和尚緩緩的回頭，伸出一隻寬厚的手掌，衝着林一回敬了一句阿彌陀佛，讓林一大爲吃驚，難不成所有小世界的佛陀都會用這一句話不成？
“那是燃燈古佛，傳說爲如來的過去身，同屬地球一脈。”
白起突然發話，讓林一頭大如鬥。
他有一種感覺，當日在試煉之域的幻境，很可能是真實，地球的靈氣正在復甦，讓這些千年前的人，也忍不住啓程。
“那你說我們這一路，會不會碰上老子、原始之類的人物？”
林一想了半天都沒有什麼好的方法，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憑藉自己現在的實力，就算真的是燃燈親臨，自己也不一定會落敗，而且他在地球上不求多大的勢力，只是想要保護好自己的家人而已，自己的家人不多，很容易保護。
“這就不知道了，如果真如你所想的那樣，地球將面臨一個靈氣復甦的新時代，是福是禍還不知，但是必將掀起一陣新的血腥狂潮。”
白起是最有資格發表這種見解的，雖然把情況描述的很糟糕，但是林一認爲這已經是最好的方向了，如果靈氣復甦來的太過猛烈，讓只有極少數不可控的人收益，那整個地球將面臨滅頂制裁，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掌握核武器按鈕的野獸。
人類不是野獸，但是當他們發現自己掌握的能力遠遠超過周圍的故友，甚至破壞了地球的平衡，就會成爲野獸，而且要比野獸還要瘋狂。
林一不希望這個過程運轉的太快，民衆對於新鮮事物的接納需要一個緩慢的過程，這一點他很清楚。
當網絡和電腦剛剛普及的時候，網癮少年幾乎成爲了洪水猛獸一樣，在整個華夏大地蔓延，甚至連楊永信這樣的人都能夠獲利，而現在，經過一二十年的發展，人們不再將網絡視爲洪水猛獸，反而在擔心自己或者孩子越來越厚的眼鏡片。
這是人類的天性，在面對未知的事物時，總會過度的緊張，卻總有一天會適應。
當第一隻遠古時期的猴子第一次仰望星空時，其他猴子把他視爲異數，當第一隻猴子從樹上走到地面之後，其他猴子把他當做異數。
當汽車大面積普及的時候，人們大呼石油資源將要耗盡，環境將要遭到前所未有的污染，甚至會導致人類滅絕，當集裝箱出現的時候，碼頭工人不允許集裝箱用在貨船上。
當梵高自殺時，妓女只有驚恐，當巨人大廈轟然倒塌時，人們只剩下嘲弄。
羣衆總是盲從的，想要讓他們明白當下正在做的事情到底是對是錯，或許要等這件事過去了很久，幾乎沒有人再記得之後，纔會有這樣的可能，當然這也只是可能。
冷眼旁觀的人，也是殺人者的幫兇，可當真相大白，發現死亡的人才是無辜時，只要說一聲我也是被騙者，片可以拍拍屁股，施施然離開了。
人性大抵上是如此，所以靠不住。
苦僧不明白林一在想什麼，反倒是白起同樣陷入了沉思，他們思考的內容可能有所出入。
懷着沉重的心情，一路上沒有人再言語，而且這種時候，保存每一分體力都是很重要的，很可能會將其用在未知的危險當中。
隨着時間的進一步流逝，他們似乎在朝着某一個目的地靠近，而且越來越越近，因爲這一路上，他們見到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
突然，在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陣騷亂，在林一沒有見到的所在，有着一批人拼命的想要往後退，似乎遇見了什麼極爲可怕的事情。
“要來了嗎？”
林一神色一凜，便是將軒轅劍重新從儲物空間裡拿了出來，準備戰鬥。
白起也拿出了一柄長劍，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他是軍神，任何武器在他手裡，除了軟硬長短，沒有別的區別。
使用武器的類型，隨着戰鬥環境的改變而改變。
“前方爲何物？”
苦僧古井無波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擔憂，這些拼命想要往回跑的人，不僅有戰絕級別的強者，甚至還有宗師境的人，這讓他們很不安。
“磨盤。”
尹約緊閉着眼睛，仔細感受着什麼，當她把眼睛睜開的那一刻，渾身顫抖，臉色蠟黃無比，像是見到了最爲恐怖的情景，彎腰想要嘔吐，哪裡能夠吐得出什麼東西出來。
“磨盤？”
林一琢磨着她的話，知道這其中必定有古怪，但是卻又不知道具體是什麼，究竟是什麼樣的磨盤，才能讓宗師境的強者膽寒。
尹約的空間法術已然如火純青，能夠隔空探查遠處的空間，但是這也僅限於她自己，想要幫助別人，還是難如登天。
又進了一步，林一終於明白尹約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臉色了，在遠方的天際，真的存在一方巨大的磨盤，不過這磨盤磨的不是豆腐也不是米麪，而是那些強者。
所有經過磨盤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絕大多數人，就連神魂都沒有留下來，連佛家講的轉世因果都給磨得乾乾淨淨，再沒有了任何的痕跡。
林一看見了燃燈古佛，在林一前方的不遠處，還是那副祥和的模樣，放佛前方不是死路，而是真正前往極樂世界的通路。
“方纔還擔心燃燈能不能先把自己給渡了，現在報應就來了。”
他似乎知道了爲什麼從沒有人知道上界是什麼情況，因爲無論是上界的戰敗者還是下界的飛昇者，都沒有機會再進入上界。
那塊磨盤，是能夠磨平一切的存在，林一毫不懷疑，當自己經過它的時候，同樣會被無情的碾碎。
林一看了一眼尹約，見到了她眼裡濃濃的悲哀。
沒有辦法，這是人力抗拒不了的存在，這就是一場殺局，林一甚至懷疑，這就是天地間的宇宙意志在操控着這一切。
宇宙也是一個生命體，需要生生不息的循環，若是所有人都從它那裡無窮無盡的吸收靈力，強化自己，早晚有一天，它也會不堪重負。
而通過這種簡簡單單的強者對於力量的渴望，便能夠輕鬆收回那些流失的力量，實在是一樁好生意。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然而並沒有任何作用，勝負手已出，宇宙意志纔是最大的贏家，他們不過是掌上玩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