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新出的龍嘯弩威力極大,一般用在攻城之上,在場諸人雖然都沒見過實物,卻都聽過其相關傳聞。此時見到那近乎毀天滅地一般的威力,全都呆滯住了,一時竟不能成言。
良久,匡重才猛然回過神了,面色凝重地道:“我們得走了。”
紅二孃一怔,接着也反應過來,只是面上有些可惜之色道:“那這滿地的犽子屍體怎麼辦?”
“帶不走了,”匡重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惶急:“龍嘯弩已出,那邊的戰鬥卻還沒有結束,說明那個煞妖遠不像宏信的人所想象的那般脆弱,若是等其解決完宏信的人,那我們就麻煩大了。所以這時候不走,很可能就再也走不了了。”
“不,不會的,沒有,沒有誰能硬抗龍嘯弩的力量,”東昇依舊強聲道:“就煞妖就算能夠硬抗過龍嘯弩,也必然是強弩之末,只要等一會……只要再等一會,一定可以聽到東家他們的捷報。”
匡重面色轉冷,寒聲道:“你如果不走就留這等死吧,每一個煞妖的能力都是詭異非常,誰知道它有沒有那種能夠避開龍嘯弩的能力,或者讓我們一起拿命陪你去堵?”
“我……我……”
汗不停地從東昇的額頭滴下,心中的不安感覺隨着匡重的話語越發濃郁。其實剛剛看見九隻犽子躥出他就感覺有些不對了,若是東家們真的掌控住了局勢,怎麼會漏出如此多的犽子來。
但對那些強悍武器的迷信,還是讓他強行按捺下不安的情緒,留下來敦促陳安等人做原定計劃中的事情。
可現在事實似乎已經擺在了眼前,東家那邊的強攻隊伍,好像真的是崩了。一時之間,東昇張口結舌,實在不知該如何穩住衆人,或者說服自己。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匡重不再遲疑,轉身就走。
紅二孃見了這般情狀,對着地上九隻犽子的屍體,略顯不捨,但最後還是咬咬牙,向樑甘等人招呼一聲,道:“帶上能祥和藍芹,我們走!”
一旁的獨眼老者,唯一的眼睛中,隱有陰鬱之色,同樣跟着匡重等人離去。
東昇有心擡手阻止,可最後還是徒勞放下了手。
陳安目光閃爍,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奇異,不過最後還是選擇跟着匡重等人離開。他人雖在這裡,燭光照影術卻是將那邊的情狀都看了個遍,妖魔的熱鬧實在是沒什麼好湊的,還是跟着大家迴歸人類社會,儘快打聽清楚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纔是正途。
因此匡重一行人,脫了東昇的掣肘,拼命地向下山方向奔去,只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轟!
身後轟鳴聲再次響起,刺目的亮光,與剛剛放亮的天光交相輝映,慘叫聲,嘶吼聲,突破倒伏的樹木傳到衆人耳中,更加促使着匡重紅二孃等人奔逃的步伐加快。
龍嘯弩只有一發,剛剛那聲巨響的始作俑者除了那隻煞妖外,還能是誰?這時候明顯那煞妖佔了上風,此時再沒人敢抱僥倖的心理,有着留下投機倒把的心,只知道悶頭逃跑。
這裡面還敢駐足回頭看的,可能就只有陳安一人了,他不止邊走邊看猶如觀光,心中還在暗下評價:唔,這一擊的威力不如之前,大概也就初入天象的層次,還得蓄力良久。
這龍嘯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爲何這麼厲害,差不多有天象巔峰一擊的威力。
要知道達到武道宗師的層次,已經能完全掌控自身,一動一靜皆有分寸,絕對不會像天象一樣張揚,因此天象巔峰一擊,往往都被看成毀滅一擊,說是最強破壞力也不爲過。
這個世界竟然有能達到和天象巔峰全力一擊差不多效果的武器,實在是不可小覷啊,真得好好探一探了。哪怕這裡不是大周,也有着極大的價值,值的自己付出不少。
如此想着,陳安的注意力再次離開身後的戰場,放到了匡重等人的逃亡路線上,只是這時他略顯有些愕然,這主要是因爲匡重等人好像是在匆忙之中走錯路了!
什麼鬼,還老手呢?
心裡鄙視了匡重和紅二孃這兩個領頭的一番,陳安正欲開口提醒,心中卻猛地一動,竟發現這迷路似乎有刻意的成分在內。
鬼打牆?
他暗道:難道自己來這裡是犯了太歲,所以才諸事不順,也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去看看這些陰魂不散的玩意究竟在謀劃些什麼。由是開口提醒的動作爲之一滯,陳安乾脆將嘴閉上,不再幹提醒之事。
他雖知道現在最好是趕快到此方世界的中原地域搞清楚這是哪,但或是拖延,或是不敢面對,在他心中總想再等等。
百無聊賴的看戲是一方面,更重要的還是近鄉情怯這四個字,不然作爲一名暗司出身的密探,就算不到中原,此時也該旁敲側擊的打聽個差不多了。哪會在此處輾轉多日,陪着一羣二三流的武者在這山林之中荒野之地晃盪。好奇心確實有之,卻也不至於會如此。
沒有陳安那麼多想法,匡重紅二孃一衆就這麼跟着熟悉的感覺走,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只知道,越走霧越大,漸漸的都看不清道路了。
一般到這種程度都應該發現不對了,可身後不時響起的慘叫聲,卻如催命的符咒一邊迫使着他們沒命的向前奔逃,再也顧不得方向和環境,只想離那裡越遠越好。
煞氣的濃郁度越來越高了,煞氣的侵蝕一般還伴隨着致幻和恐懼,現在幾人的樣子明顯符合煞氣的侵蝕效果。
陳安作爲一個旁觀者倒是時刻留意周圍的變化,在他的估算中,這種程度的煞氣,就算是在東荒也得在一些險地中才能遇到,也就是說,匡重紅二孃等人現在很可能正在往妖魔的巢穴中跑。
不知過了多久,一座簡陋的神廟出現在衆人面前。
說是神廟,其實只是供奉某位山中野神的場所,而實際上卻是隻有兩間茅草房。
由破滅法目增強版的燭光照影術籠罩而去,確定了這兩間茅草房的真實性,非是幻術的造物。陳安心中有些發窘,覺得自己有些多此一舉,這麼破的地方,想來也不可能是妖魔幻術所做。
“是山神廟。”
紅二孃作爲本地人對這些荒山野神的路數似乎門清,並向身後的三個新人以及匡重介紹道:“山野供奉的香火,煞妖們一般情況下不敢侵犯,我們可以進去躲躲。”
纔怪,陳安心中翻了個白眼,不知道紅二孃這些認知是哪裡來的。要知道除非是某些因果業力未消的天地正神,否則妖魔纔不會管你是誰。還不敢侵犯?嫌你肉太少了不夠塞牙吧。在他的燭光照影術中清晰的顯示着,神廟中那座不知名字的神像都已經翻倒了,一隻災級層次的妖魔盤踞神臺上幻化樣貌,裝神弄鬼。這些人就算被幻術所迷,看不見妖魔,但這陰沉似夜的天空也能給他們一些警醒吧。
只是他這般操心註定徒勞,其他人這一路奔逃早就失了主心骨,匡重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好,我們就先進去躲躲。”
他答應了,其他人大多與紅二孃一路更是沒什麼意見,一個一個地走進那神廟之中。
對此,陳安也沒說什麼,紅二孃等人現在的樣子,明顯就是被鬼迷了心竅,自己除非出手阻止,僅是出言,根本沒有半點用處,徒費口舌而已。
而他時刻牢記自己就是一個旁觀者,若非不得已,不會阻撓事態的發展,還是以觀察爲主。
神廟中的景象隨着大家的進入,完全呈現在衆人眼前,一地香爐菸灰黃紙的邋遢景象不提,神臺上供奉着一個四臂青年,他揹着行囊,一手持書卷,一手捏草莖,一手捧藥碗,一手拿藥杵。這神像嶄新與廟中其他地方的破敗形成鮮明的對比。
當然,這在陳安看來就是那妖魔的化身,可在紅二孃眼中,卻是信奉的神祗有靈。她連忙帶着身後同樣苗寨出身的衆人上前,拾起香爐擺好,撮了點香灰,口中唸唸有詞道:“請藥師夜叉保佑……”
祭拜完,才轉向匡重道:“這是我們南疆夷族信仰的藥師夜叉,相信你經常在南郡平原行走,當是聽說過。”
匡重面色有些古怪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也沒有上前求拜一下的意思,對此紅二孃也不勉強,轉而去看能祥和藍芹的傷勢。
這兩人傷的都不輕,不能行進太遠。否則紅二孃早就一路下山了。
儘管臨疆墓場已經被冒險者們清理過很多遍了,但是其中的危險性還是顯著的,而作爲本地人,紅二孃對此又怎會不清楚,因此若不是各種顧忌,這絲理性絕對夠讓她擺脫煞氣中那點微弱的致幻效果所控了。
嘶……
“疼嗎?”紅二孃輕輕爲藍芹舒活扭傷的筋骨,眼神關切。對於她們這種常年行走在死亡邊緣的人些許小傷不過是尋常事,只是藍芹她們還只是孩子而已,本以爲只是一場歷練任務,誰知道……
藍芹雖然疼的嘶聲吸氣,但還是乖巧地搖了搖頭,並且分散注意力似地看向房間的一角,在那裡獨眼老叟再次旁若無人地取出那隻四臂鬼怪雕像擺在地上,虔誠地禱告叩拜。
“紅姨,他拜的是什麼神?”
第二次看到這個的小丫頭不禁有些好奇。
紅二孃以眼神示意藍芹不要多事,同時刻意壓低聲音道:“他是個鬼徒,拜的其實也是藥師夜叉,只不過是藥師夜叉的鬼蜮化身,尊號萬毒鬼王。”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