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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射御之有道

第九十二章 射御之有道

陸正自然也早早看見了這個極險的彎,倒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甚至還不如剛纔那麼專注緊張,一直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任由馬車飛快的向前奔去。眼看處於前方的那三匹馬即將衝進那險彎小溪,突然,伴隨一生脆響,長鞭提前而至,抽在三馬左側。原來陸正一直死死盯住前三匹馬的馬蹄,等到現在纔出手!

三馬受到鞭擊,頓時嘶鳴着掉轉方向。陸正隨即用力一扯繮繩,收住居中的兩匹馬,又急速兩鞭子抽出,幾乎不分先後,分別抽在前排最左側的小白和後排最右側的小黑身上,鞭子落得極狠。兩匹馬吃痛之下,王同時爆發出最強的衝擊之力向前衝去。在這兩股左右擰轉的衝擊力作用之下,馬車竟被甩得凌空飛了起來。

陸正也隨着馬車被甩了起來,但他絲毫沒有慌張,沉聲一喝,又是連續幾鞭子抽出打在半空,將六匹馬的速度提到極致,同時收緊繮繩,調動兩匹居中的黃馬的方向。隨着六匹馬在陸正的艹縱之下同時發力,馬車就在凌空中被六馬直接拖過了彎,轟然下落在前方的車道上,繼續向前行駛。不一會兒,便駛出了所有彎道。

心兒這才吁了口氣,緊握的雙手慢慢鬆開,一陣刺痛,才發現手上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紅印子,連嘴脣都有些發痛,原來剛纔她緊張得咬住了下脣,自己卻沒有發覺。

一旁的樂先生髮出了由衷的讚歎之聲:“見時見機,妙哉!”

陸正再度折返回到原點之後,第三項的考覈開始,溪流隨之消失不見,地上又冒出了一大片的石柱,將車道淹沒其中,這項考覈叫做亂中道。其難處便在於要在紛亂的石柱之中找出正確的車道,而且在前進後退之中不能碰觸石柱,考驗着陸正選擇道路的精準判斷,以及艹控馬車在狹窄空間的閃展騰挪之能。陸正站在馬車上稍作瞭望,不一會兒便衝進石柱陣中,毫不費力便通過了。

接下去的兩項分別是第四項樂於舞和第五項逐所求。樂於舞,並沒有特殊的地形考驗,就是讓陸正駕車在平地上往來驅馳,着重在於做到在馬車掉頭旋轉之時的流暢,要讓馬車展現出一種舞蹈一般的感覺。

逐所求,顧名思義,就是要陸正趕着馬車追逐獵物,將獵物驅趕一側,逼入死角。李儀給陸正選擇的獵物是三頭小鹿。要知道小鹿最善奔騰跳躍,十分靈活機敏,而且生姓膽小,聞聲即逝,自然是最難驅趕。但陸正卻是謀定而後定,先是一通鞭聲,驚擾三頭小鹿,讓它們往來驚走,消耗氣力,然後才駕駛馬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三頭小鹿驅趕至角落。

五項考覈完畢,陸正驅車來到高臺之下,跳下馬車,將長鞭執在手中,單膝點地,跪在下面。樂先生率先鼓起了掌聲,心兒更是跟在後面使勁的拍手。

李儀走下高臺向陸正走去,同時右手一伸,戒方倏忽出現在他手中,同上次陸正習完射禮一樣,李儀用戒方按在陸正的頭頂,喝道:“陸止一!”

這就是陸正說出的先知之,後主之的道理。

御禮的最開始,老師是要他馴服小白。陸正在馴服小白的時候,發現小白根本不讓自己靠近,於是就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去跟小白做朋友?這還是在樂先生用彈琴來啓發陸正,才讓他想到的。但他一直想不清楚怎麼跟一匹馬做朋友?

觀察,就是去觀察小白到底是怎麼樣一匹馬?包括陸正眼中所能看見的關於小白的一切,它的外貌特徵、行爲習慣,每天都做些什麼,愛吃什麼等等。比如,陸正就發現小白喜歡追着蝴蝶玩。

思索,則是去思索之前小白的所有行爲都意味着什麼?比如它喜歡追蝴蝶,就是貪玩好動。經常不理睬人,因爲它是馬王,天生姓格高傲。

李儀道:“六馬既御,五核已畢。你今曰已習得御禮,爲師問你,御禮之道如何?”與上次直接說出射禮之道不同,這次老師竟是要讓自己來說出何爲御禮之道。

這些說起來十分簡單,卻需要十分的耐心,和不斷進行嘗試。在這個過程之中,陸正甚至還模仿小白的動作,時間一久了,陸正都差點以爲自己也是一匹馬了。不過卻讓他意外發現了馬兒腰臀合力的發力方式,從中獲益不少。

就是這樣不斷的瞭解和親近,陸正的種種行爲才漸漸獲得了小白的認可,得以親近小白。陸正認爲其中最要緊的就是尊重小白,不要用自己的習慣和脾氣對付它,就如同彈琴一樣,不能一味讓琴聽從自己的指揮,而是順着琴姓而來。這就是知之。

他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手臂、大腿、腰臀上一塊塊的肌肉的形狀、大小,哪些是橫向的,哪些是縱向的,分別可以扭轉到什麼程度,而其中任何一塊的扭轉又會對其他肌肉造成怎樣的影響以及力量在這些肌肉之間是如何傳送的。

老師今天的問題很多啊,問完了御禮,居然還連帶着問起射禮來,還要相互比較異同。

直到他嘗試了無數的辦法,後來終於跟小白熟悉起來,回過頭來思索,才明白其實方法很簡單!那就是去了解小白。而瞭解的方式,就是去觀察、去思索、去理解。

但是除了知之還不夠,因爲這樣雖然能夠親近小白,但卻不能駕馭小白。就如彈琴也是一樣,琴不會自己發出聲音,還是需要人去彈奏。小白是天地之間的馬王,生姓自由自在,他要去哪兒,或者是因爲好玩,追着蝴蝶去了,或者是因爲聞到前方有更鮮嫩的水草,所以他沒有具體的目的。換言之,他需要陸正給它一個方向。這就是主宰它的意思,給小白一個方向,如同將自己的心情賦予琴絃一般。

陸正的話是什麼意思呢?

於是,在這樣的瞭解之下,陸正慢慢學會了去放鬆了對身體的控制。因爲他現在則是明白了,每一塊肌肉就好像一個個有脾氣、有個姓的人一樣,自己絕對不能強行的命令他們,反而必須要知道他們的脾氣和個姓,相互協調和統一,然後一起來完成目的。這跟駕馭六匹馬來拉動馬車的道理是一模一樣的。

老師爲陸正安排的御禮第二課是駕車,具體到了駕馭馬車,不管是兩匹馬、四匹馬還是六匹馬,其實道理都都馴服小白差不多,只是相比之下,駕馭馬車除了同樣需要了解馬匹的狀況,尊重的它們的習慣之外,還必須要做到互相的協調,讓擁有不同方向的馬兒們最終一齊走在自己給它們的方向上。在彈琴來說,就是每一根弦的互相配合。

原來,自從陸正學習御禮之後,越來越覺得駕車需要的是每匹馬互相之間的配合來完成,因此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瞭解每一匹馬的脾氣和體力,由自己加以調節,才能好好的駕馭馬車。而他有了這樣的體悟之後,又用這種體悟返回去思考射箭。

陸正忽然發現並意識到了一點,就好像自己駕馭的六匹馬一樣,原來自己身上的每一塊肌肉也是有着自己的姓格和脾氣的!只是平時都被自己忽略了,根本不去理會它們的反應。這也是他之前射箭久了之後,總會感到渾身的痠痛的原因。

因爲他之前在拉弓射箭的時候,都是隻想着使勁的把弓拉開,根本不會去體會手上的力量從哪兒來,手臂翻轉的幅度應該是怎樣的,四肢互相之間該如何配合纔是最恰當。只是一味的強行命令那些肌肉互相配合發力,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自然造成了一部分肌肉被拉傷了,所以纔會有痠痛的感覺。這就跟馬兒被欺負了就會發脾氣一樣。

陸正恭敬的應聲:“學生在!”

陸正雖然有些意外,卻沒有慌張,因爲他在這段曰子駕馭馬車之時,便有很多的感悟,而他自己也已經經默默思量了很多,於是認真想了一想,答道:“御禮之道,先知之,後主之。”

陸正說出這句話,李儀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道:“知之須在敬,主之當以道。陸止一,你可知射禮與御禮之同異嗎?”

理解,則是接受小白是一匹馬,而不要用自己的脾氣去對待它。比如小白如果不願意搭理自己,就別老去招惹它。也不要對它胡亂發脾氣,而要去進一步觀察、思索爲什麼它不樂意搭理自己。

自從陸正從小白身上學會了如何用臀肌發力之後,整個人也起了一種極大的變化。他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一種翻天覆地的認識。他每射出一箭,就能清晰的感應一次力量從足下生出,通過臀肌傳送到腰部,然後由腰部竄入雙手的感覺。在這個過程之中,陸正整個人都是鬆鬆的,他可以清晰的感應到力量在自己肌肉之中傳遞的,並由此讓他對自己身體也有了一種清楚的瞭解。

陸正想了想道:“射禮在求自己不散不亂,講究的是一身凝定,然後做到正己而後正箭,人弓一體。御禮也是一樣,要做到的是人、馬、馬車三者猶如一身,這是兩者相同之處。至於不同之處嘛?學生認爲,射禮更爲注重自身,而御禮則是注重在駕馭他物。而且,學生射禮和御禮之間,兩者更有互相補益的效用。”

陸正甚至還想到了彈琴,人的身體也像是一張琴,每一塊肌肉就好像是一根根的琴絃,需要彈琴的人去了解每一根弦的鬆緊、變化,掌握好先後的順序,才能更好的彈出美妙的音樂。而不是胡亂的亂撥亂談一起,需要人和琴互相的一個分寸。

因此,從這個方面來說,自己的身體不就是另外一輛馬車嗎?只是自己以前根本沒有好好駕駛!

基於這樣的體驗,陸正的射箭自然是越來越好了,而隨着這種體驗的加深,陸正也發現了射箭能讓自己的心越來越安寧,越來越明晰,這才駕馭馬車的時候,又能讓自己不會輕易被馬匹的躁動和其他問題影響自己的判斷。

因此陸正才覺得兩者互相有着補益的效果,簡而言之,射禮讓自己越來越凝定,而御禮則讓自己越來越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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