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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衣僧

第五章 白衣僧

唐小九不知道,寺廟裡的規矩,但凡是一方執事,都是稱呼爲某頭。如管菜園的便叫菜頭,管茶水的叫茶頭,管山門的就叫門頭,管廚房的便叫飯頭但凡是個頭,便可算得是不小的職位了。

明空走後,普光‘嘭’的一聲將房門關好,此後久久不見動靜。陸正焦急道:“怎麼還沒發作,不是明空的瀉藥不行吧?”

唐小九沉吟着道:“你彆着急,離天亮還早着呢。這藥是給吃壞肚子的牲口用的,想來用在這膘豬身上也不差,咱們沉住氣。”

原來之前三人商議之時,唐小九提出放火,明空一來覺得未必奏效,二來暗想自己是要當方丈的,青龍寺以後便是自己的產業,萬一火燒大了可不得了。又說道自己隔三岔五會在半夜給普光胖子送點蔘湯之類拍馬屁,便提議趁此機會下點瀉藥,讓他在茅房裡蹲着出不來,兩人便可以從容下手。

青龍寺裡有好幾輛馬車,是給寺裡年紀大的長老們出行使用的。前段曰子有兩匹馬吃壞了,叫來的馬伕給了兩包藥粉,說是混在草料裡給馬吃了,拉完肚子裡的髒污就好。後來果然見效,但還剩下一包藥粉沒用,明空是個有心思的人,就悄悄藏下了,此時正好用得着。

明空把這主意一說,唐小九便皺着眉頭道:“這主意好是好,只怕事情一出,你難逃干係,卻是連累了你!”

陸正附和道:“就是就是,不如得手之後,你跟我們一塊兒走!”

明空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我給這胖子送蔘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從來沒出過事,他不會懷疑我,而且這事要是讓方丈知道了他也面上無光。何況他未必懷疑到我頭上,要是我跟你們一走,反而讓人一猜便知道是我們三個。死胖子跟衙門混得極熟,這可大大不妙。”爭執了一番,兩人看他十分堅持,便不再勸。

又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普光有什麼動靜,也不知道是藥不對呢,還是出了什麼狀況。兩人正納悶間,便聽得屋子‘咣噹’一響,應是普光踢翻了椅子。隨後便見普光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唐小九精神一震,這胖子中招了!

眼見那胖子奔出去了,兩人趕緊躥出來,哪知到了普光房門前,那門竟然又是鎖得好好的,這下可讓唐小九傻了一回眼,使勁吐了口唾沫,罵道:“這膘豬!”

陸正在一旁道:“難怪明空說,這胖子能當上監寺,不是豬腦子!”

兩人又琢磨了一陣,這鎖實在是厲害,要弄下來非得搞出大動靜不可。唐小九恨得牙癢癢,一跺腳道:“再等等,我就不信了,鬥不過這頭豬!”

兩人又回去貓着,好一會兒,普光才拖着腳步回來,一路上嘴裡還嘟嘟囔囔道:“好你個小兔崽子,敢在蔘湯裡下藥,想替那兩個兔崽子出氣是吧,佛爺爺下次再見到那兩個兔崽子,三個一起打斷手腳,哎呦,哎呦!”。

兩人仔細一聽,看來這胖子確實不是豬腦子,一下子就想到明空那碗蔘湯有問題。但聽他罵出來的話,卻只以爲是明空在幫兩人報復他,並不懷疑有其他目的。唐小九更是吃了一驚,看來這胖子是知道明空一直在他背後耍鬼,卻一直在裝糊塗。這死胖子比自己想的還要聰明。

普光進門沒多久,又是一陣哼哼,捂着屁股風風火火的從房門衝了出來,這次可比上次跑得快多了。陸正見這胖子這種身材還能跑那麼快,想着他這下估計沒工夫鎖門了,正要躥出去,卻被唐小九一把拉住,捂住了他的嘴巴。

陸正向來最聽唐小九的話,當下也不掙扎也不叫喚,見唐小九伸出手指往遠處指了指,便順着看了過去。只見那不遠處一堆假山的陰影中,隱隱約約晃動着一個人影。這一下可嚇了陸正一大跳。回頭看唐小九,後者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卻不說話。

那人又在陰影裡藏了一會兒才走出來,一直走到亮處,露出個肥胖如山的身形,不是普光是誰!幽暗燈光映襯之下,普光一臉的肥肉泛起青光,嘴角含着一絲冷笑。只見他自言自語道:“哼,幸好明空你小子聰明,我還當你真敢來偷錢!”說着,一邊走進了房間。

陸正想起剛纔自己差點衝出去被普光抓住,不由一陣後怕,這時才鬆了口氣,低聲道:“這胖子好狡猾,剛纔那番話是故意騙咱們的,他發現我們了?”

唐小九搖頭道:“沒有,他也只是懷疑,不然就不用拿話來騙我們了。哼哼,想蒙你九爺,再長十個豬腦子也不行!”

唐小九估計那瀉藥雖起了些作用,卻效果不佳。兩人又等了一小會兒,果然那胖子又衝了出來,這次也是沒有關門。陸正等着唐小九拿主意,唐小九略一沉思仍是不動。果然,不大一會,普光又是去而復還,如果兩人剛纔出去,正好是被堵在門口。陸正沒想到普光竟如此有戒心,心裡不由打起鼓來。

這普光竟然虛虛實實玩了好幾次,但是到最後也沒如三人想象中那樣蹲在茅坑出不來,最後反而就在桌子上趴着哼哼了,想來肚子也是極不舒服的,看來那瀉藥似乎對這胖子不十分管用。兩人在窗戶縫隙看得真切,一時也不敢動作,只好斜倚着牆角,靜靜等待時機。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迷迷糊糊的幾乎都快睡着了。突然,“吱呀”,一聲刺耳的的開門聲,在靜夜之中響起,兩人本就心繫普光房內的動靜,被這聲音一驚,一個激靈醒過來,趕緊張望了四周,見沒什麼動靜,才又摸到窗戶縫隙去看。

透過窗縫,只見普光胖子雙掌合什,正對着一個人行禮。那人背對着窗戶,看不見容貌,但剃着光頭,穿了一身白色的僧衣,顯然也是個和尚。

普光道:“哎呀,無相大師親身前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唐小九腹誹道:“什麼吩咐,嘿,還不是睡不着來請你的屁眼兒吃飯!這個什麼無相大師,應該就是明空說的遮天國師的弟子了,來頭不小。”豎起耳朵仔細聽去,卻沒聽見那人有什麼回答。

突然,只見普光臉色突變,在剎那間露出極爲驚恐的神情,隨即一聲驚呼:“啊,你是……”之後便戛然而止,兩隻眼珠幾乎瞪出來,張大了嘴巴,卻沒叫出任何聲音,似是看見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景象,整張臉都因爲驚恐扭曲了。

唐小九心道:“這膘豬是怎麼了,見到什麼大世面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吧!”正感到十分奇怪,陸正湊上來拍拍他的肩膀,意思是問他看見什麼了?

唐小九正要回答,轉頭一瞥間忽覺得普光身形瘦了一圈,難道是自己眼花?先不去理會陸正,轉回頭去細看,果然又覺得普光身形似乎比往常瘦了兩圈不止。唐小九仔細揉揉眼睛,只見那背對着自己的和尚突然肩膀一聳,普光胖子居然在瞬間又瘦了一圈。這一回,卻被唐小九看得真真的!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普光,難道跟着那個白衣和尚練什麼功嗎,不停的吸氣,縮成這副樣子?和尚的玩意兒果然古古怪怪,唐小九還沒搞清楚狀況,陸正那邊又在不停地拉他的衣服,唐小九目光卻還是盯着室內,不覺隨口問道:“怎麼啦!”

聲音不大,但卻驚動了室內的人,那白衣僧人猛地轉過身來,讓出了身後的普光的身形。唐小九一見普光,登時嚇得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怪叫一聲:“我的親媽!”身子往後一倒,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陸正急道:“你叫什麼!”唐小九手指顫動着指着窗口,嘴脣發抖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正回頭一看,透過窗戶縫隙看見一名白衣僧人站在普光胖子的旁邊,雙手緊緊捏住普光雙臂。兩人之間有一根紅色的棍子,一頭連接着那白衣僧人的嘴巴,一頭卻是頂在普光胖子的喉嚨上。那紅色的棍子好似從那白衣僧人嘴巴里吐出來的,陸正看得奇怪,心道這白衣和尚在變什麼戲法嗎,卻是沒見過,怎麼從嘴巴里吐出這麼粗一根棍子,那紅色棍子倒是一時看不準是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那紅色棍子忽然嗖的一下,縮到了那白衣僧人的嘴裡不見。陸正心道這白衣和尚還真是本事,這麼長的棍子還能吞回去。忽見那白衣僧人抓住普光的雙手一鬆,普光‘撲通’一聲軟倒在了地上。陸正定睛一看,只見普光喉嚨上一個雞蛋大小的血洞還在汩汩冒出鮮血。頓時一個激靈,那哪是什麼紅色棍子,分明就是那和尚的舌頭!原本肥胖無比的普光現在死在地上,瘦得只剩下原來一半大小,竟是給這白衣僧人吸乾了!

普光倒地而亡,白衣僧人轉過身來,一雙通紅的眼睛,散發着妖異的光芒,舌頭又從嘴裡吐出,一直垂到肚臍附近,竟有手臂長短。舌尖竟如蛇信一般分岔,還在往上不停捲動,鮮血滴滴落下。這僧人一身白色僧袍上,點點染染,沾了無數血跡,猶如雪中梅花一般,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此時,陸正的目光正好透過窗縫與那白衣僧人一接,那人舌頭向上一卷,咧着嘴衝他詭異一笑。陸正頓時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登時渾身寒毛炸開、靈魂出竅,全身的血都涼了,站在那兒瞪着眼睛一動也不動,竟是嚇傻住了。

再見那白衣僧人,一揚手,屋子裡突然颳起一道狂風,兩雙窗戶登時颳得脫飛出去,摔在院子裡,碎成幾片。接着身軀微微一晃,如鬼魅一般,不知怎麼已經到了窗前,舌頭也已經收回嘴裡。見陸正還是呆呆傻傻的一動不動,一張嘴噴出一股綠色煙霧到陸正臉上。陸正吸進幾口煙霧,雙眼登時翻白,身子微微一晃,隨後“咚”得向後昏倒在地,不知死活。

唐小九雖然比陸正膽子大些,剛纔也是被嚇得心臟怦怦跳得飛快,全身寒毛豎起,冷汗直流,見陸正躺倒,終於反應過來,急忙叫了兩聲:“陸正!陸正!”見陸正毫無反應,趕緊起身要跑,卻是兩腿一軟,摔倒在地。他心裡驚慌害怕到了極點,奮力用雙手爬行,一邊扯着嗓子大叫:“有……妖怪啊!救命啊!快……來人啊!真的有妖怪啊!……”

奇怪的是,哪怕唐小九扯破了嗓子,但是所有的聲音似乎到了不遠處便消失在空氣裡,根本傳不出去。唐小九此時哪裡能發覺,玩着命往前爬着,不停大喊救命,聲嘶力竭,嗓子沒幾下子就啞了。

突然,背上猛地一沉,唐小九被那白衣僧人一腳踩在了地上,只聽見‘喀喀’幾聲,巨大的力道直接踩斷了他幾根肋骨。唐小九頓時痛入骨髓,呻吟幾下,連叫出聲的力氣都沒有,勉強扭過頭往後一瞧,正看見那白衣僧人幽冷的眼中散出妖異的紅光,一張口那條血紅色的長舌如靈蛇出洞一樣鑽出,迅速地往唐小九脖子上襲捲過來,伴隨着一股濃烈的腥臊之氣。

唐小九手腳冰涼,緊閉了雙眼,渾身僵硬,心底叫苦道:“沒想到小爺也是普光那膘豬的死法,呸,冤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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