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絲毫沒有被安安打動, 冷冷的說道:“你不要再犯糊塗了,明天就去將孩子打掉……等我這段時間忙完了,陪你去新加坡度假, 這樣好不好?就算是補償你了。”
“不要, 不要, 我不要打掉孩子, 我愛你啊……度個假回來, 還不是要分開?你還不是要回到你老婆身邊去?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安安一邊哭着,一邊哀聲說道。
男人的耐心, 似乎終於耗盡了:“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我是不可能跟你結婚的。愛情和婚姻,那是兩回事, 你懂嗎?”
“我不懂, 我不懂!爲什麼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爲什麼啊?”
“我告訴你爲什麼吧。”男人的聲音像是寒冰似的,一直冷到了骨子裡。“我雖然喜歡你, 可是要我娶你的話,我丟不起那個人。我想,我的孩子的母親如果是你的話,他也丟不起那個人。”
安安呆住了,半晌之後, 才道:“陳天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還不明白嗎?不是所有的錯誤改了就會沒事的, 你走錯了一步路, 就算是回頭, 也來不及了。將來要是我們結了婚,帶你出去交際。遇到的朋友裡要是有人是嫖過你的, 我丟得起那個人嗎?”
安安囁嚅着說道:“可是,可是我也不是自願的啊……當初我來港城,什麼都不懂,找工作也找不到,不得已,才走了這步路……我現在已經不做了啊……”
“原因是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只看結果。周紅英,我是不可能跟你結婚的,絕對不可能。話說到這裡,你總該清醒了吧?聽我的話,把孩子打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原來,安安的真名叫做周紅英。
這個叫陳天涯的男人說話還真是毫不顧忌安安的心情,不過,也是被逼急了。
安安這下子,可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啊!
站在風雨裡,她大聲嚎哭起來,絲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哭完了,她對着手機嘶聲喊了起來:“我不管那些了,陳天涯,我告訴你,孩子我是絕不會打掉的。今晚你就過來,我們商量結婚的事情。你要是不來,我就到你們公司去找你,去找你的上司,去找你的岳父,我看你,丟不丟得起那個人!我要是鬧開了,你就是不想離婚,也非得離婚不可了!”
這下子,可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安安哭完鬧完了,也不再說話,靜靜的等待着男人的回答。
電話的另一邊,男人半晌沒有說話。過了許久之後,他的聲音纔再次響了起來。意外的,竟然不帶火氣,還帶着幾分溫柔的意味:“你瞧你,這麼容易生氣,還是那個脾氣。這就是我了,要換了其他脾氣不好的人,不是要跟你吵起來?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晚上過來找你,好嗎?”
安安冷道:“你到底要不要離婚跟我在一起?”
“我們好好商量,你不要衝動,好嗎?你那麼愛我,也不想看到我失去前程,對不對?”一下子,好像所有的耐心又回到了他身上。
安安掏出紙巾擦了擦鼻子,語氣柔和了一些:“你真的會過來嗎?”
陳天涯說道:“一定會的,我哪次答應你的事沒有做到?”
“好,那我等着你。”
安安掛了電話,彎下腰撿起了雨傘。然後,撐着傘,慢慢的朝前走去。她的背影漸漸的模糊破碎,跟四周的景色一樣。場景再次變得清晰起來時,出現在雲間紗眼前的,便是熟悉的安安的房間。燈光亮堂堂的照着,安安坐在沙發上,點起了一支細長的女士香菸,心事重重的抽着。煙霧繚繞中,她的眼神十分的落寞。長長的紅色捲髮披在背後,映襯着白皙的肩膀,閃爍着晶瑩的光澤。身上穿了一條淺紫色鑲嵌黑色蕾絲的睡裙,雖然美麗,風塵氣息卻是很重的。
過了好一會兒,當她再次點起一根菸來的時候,有鑰匙碰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使得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不多時,門被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穿着合體的黑色西服,襯衣領子筆挺而且雪白。頭髮剪得很短,露出一點青色的髮根。鬍子颳得很乾淨,露出輪廓硬朗的下巴。一雙眼睛銳利有神,鷹一般。
這就是陳天涯了吧?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安安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眼瞳裡,有迷戀,也有恨意。想來,白天他說的話,到底還是傷了她的心。
陳天涯露出一個微笑來,使得他偏冷厲的面容顯得柔和起來,非常有魅力。他伸出戴着一隻鑽石戒指的手,輕輕放在安安的臉頰旁邊,柔聲道:“還在生我的氣嗎?白天我工作太忙了,又在客戶那裡受了氣。一時口不擇言,不是真心那麼想的。原諒我,好不好?”
安安蹭了蹭他的手掌,眼睛盯在那隻鑽石戒指上面,開口道:“你一直戴着這隻結婚戒指,從來沒有取下來過。”
陳天涯看了看那閃爍着光彩的戒指,道:“這也不能代表什麼,只是一個符號而已。大家都買都戴,我也跟着買跟着戴,在我心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我心裡只有你,你知道的,嗯?”
最後一個嗯字發的是鼻音,低沉有磁性,非常動聽。
安安不再說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他的說辭。過了一會兒之後,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低聲說道:“感覺到了嗎?”
陳天涯眼底的不耐煩很好的被他掩飾住了,他溫柔的問道:“孩子還小呢,什麼都感覺不出來。等到他大一些了,就有胎動了。”
安安擡眼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你連胎動這個詞都知道,——你老婆懷孕的時候,你一直陪着她,對不對?不像我,永遠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嘔吐得無法入睡的時候是一個人,哭得眼睛都腫了的時候也是一個人。高興的時候,悲傷的時候,都只是一個人……”
陳天涯摸着她的頭髮,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半晌之後,才說道:“我心裡是有你的。”
她低低的笑了一下,說道:“但是在你心裡,還有太多比我更重要的東西,對不對?”
“男人跟女人不一樣,安安。”他這樣說道,“女人比起男人來,更看重家庭,更看重愛情。對有些女人來說,愛情就是她的全部。但是絕大部分的男人,都更看重事業一些。對於男人來說,沒有了事業,也就沒有了愛情,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安安離開他的懷抱,走到櫥櫃前,取出一瓶紅酒來,倒了兩杯。兩人拿着紅酒杯,來到了陽臺上,對着萬家燈火,啜飲着紅酒,半晌無言。
喝完酒,陳天涯似乎覺得熱了起來,拉開了領帶,整個人顯得慵懶起來。“安安,聽話,別胡鬧,好嗎?——這個孩子,咱們實在是要不起。”
安安沒有說話,只是一口氣喝完了杯子裡剩下的紅酒,看着遠處的燈光,眼睛裡流瀉出悲傷的情緒來。夜風吹起她的頭髮,溫柔了她的輪廓。陳天涯的眼神,也變得稍稍柔和了一些。
“我的家鄉在大陸西南部一個小縣城裡。”她幽幽的開口說道:“那裡依山傍水,山常年是青的,水也常年是綠的。從前身在家鄉的時候,只會厭惡它的貧窮和閉塞,從沒有真正耐心的去體會它的美麗。現在離開了家鄉,每次在夢裡夢到的,卻還是它……到現在才知道,家鄉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地方。”
“打掉孩子以後,我抽時間陪你回去一次,好不好?”
安安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敢回去,不敢面對家鄉父老的眼光。還有——”她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輕輕的,卻堅定的說道:“孩子我是絕不會打掉的,你不要他,我要。”
陳天涯蹙起了眉頭,語氣變得煩惡起來:“別任性,安安,這不是可以任性的事。孩子生下來你一個人要怎麼養他?現在在大城市養大一個孩子的成本,你知道需要多少嗎?做事情不要憑一時衝動,要多爲孩子考慮。”
安安的眼淚流了下來:“你不要我了,起碼我還有他。多少,心裡總還有一個寄託……”
陳天涯伸出手緩慢而輕柔的拍着她的脊背,道:“誰說我不要你?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安安撲進他的懷裡,大哭起來,哽噎着說道:“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那天我悄悄去了你的公司,看到你老婆來接你下班,還帶着你們的女兒……你們一家三口去逛超市,笑得那麼開心。你抱着你的女兒,她手裡拿着粉紅色的棉花糖,你親了她,然後又親了你的老婆……你騙我,你一直在騙我。從你的眼神裡看得出來,你是愛着你老婆的,根本就不是像你說的那樣,你是爲了前途纔跟她在一起的。你騙我,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