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紗不緊不慢的說道:“那是一部很精彩的電影,小李子演的。”
聽了這話,汪南不由得煩躁起來:“雲小姐,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的命危在旦夕啊!”
“別急,你慢慢聽我說。我說這個,肯定是跟眼前的事有關係的。”雲間紗說道,“盜夢空間裡面的理念,是這樣的。夢境是人類的潛意識的映射,而人類,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潛意識的。(原句出自盜夢空間)根據我的經驗,在人的潛意識也就是夢境裡,會有一些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和一些被他們忘記了的過往。而我,恰恰具備入夢這個技能。或者我可以進入你的夢境,探尋你的內心,看到與那兩隻鬼有關的回憶。”
聞言,汪南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你怎麼不早說?早這樣不就行了嗎?”
“你很願意自己的內心秘密被我知道?”雲間紗說道,“就算你願意,我還不樂意呢。再者,這還牽涉到我自己的命。”
汪南不解:“這話什麼意思?”
雲間紗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慢慢說道:“且不說這不保證一定能成功,但說我自己,每一次進入過別人的夢境之後,就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劇烈的頭疼,會持續一週以上。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這樣做的。”
汪南道:“就算是這樣,也不會危及性命吧?”
“我還沒有說完呢。”雲間紗繼續說道,“在別人的夢境裡,若是我停留時間太長,或是一些其他不可控的因素,我有可能會墮入迷失域中。所謂迷失域,盜夢空間裡說過,那裡是無盡的潛意識。一旦墮入之後,我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汪南聽完這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難怪你不樂意了……”
雲間紗又道:“現在的情況,是外界的線索斷掉。想要儘快弄清楚那兩隻鬼的由來,我只有進入你的夢境裡去了。”
汪南遲疑着說道:“這麼說來,我內心深處的秘密,你進入我的夢境之後,就都會知道了?”
“我會盡量去碰觸與這件事有關的記憶。其他的,若非必要,我不會去碰觸的。但是,有的時候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夢境,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腦,會發生什麼事,那就不一定了。”
稍稍考慮了一會兒,汪南咬了咬牙:“還是性命要緊,我願意讓你進入我的夢境。”
雲間紗點點頭:“好吧,你現在開始放鬆自己,我們馬上開始。”
雲間紗指揮着汪南起身,走到沙發上半躺下去,閉上眼睛。她自己則走到門口,闔上門扇,又拿起倚在門邊的老舊門閂,將門給閂上了。雖然很大可能不會有人進來,但是萬一呢?未免被人打攪,關門是必須的。
打開燈,柔和的橙黃色燈光從天花板上的淺黃色水晶吊燈上散發出來,籠罩着整個房間。
啪嗒一聲打燃打火機,點燃一支自制的夢甜香,插進書桌上擱着的荷葉狀陶瓷香爐裡。冉冉的青煙升起,一種淡雅幽靜的清香,開始散發出來。
走到汪南對面坐下,她輕聲開口問道:“有睡意了嗎?”
汪南微微蹙眉:“只有一點點……”
雲間紗的聲音輕輕的,低低的,柔聲說道:“跟着我的聲音走……想象你自己,身在一個黑暗的,幽長的山洞裡。遠處,有一點點光。白色的,柔和的。你朝着那光源走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好了,你來到了山洞口,走了出去。白色的光,籠罩了你……”
話說到這裡,汪南的腦袋一歪,發出穩定輕微的鼻息聲來,已然睡着了。
雲間紗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頓了頓,再次開口:“……回憶這些天一直跟隨着你的那兩隻鬼的模樣,定心凝神,除了回憶他們,不要去考慮別的。然後,陷入沉眠之中。黑暗的,安靜的,香甜的……”
其實,雲間紗所謂的入夢技能,與其說是入夢,不如說,是進入對方的回憶之中。來觀看他自己都已經拋棄了的,不再記得的回憶。雖然貌似不記得了,其實,還深藏在潛意識之中。
眼看着汪南越睡越沉,已經進入了快動眼睡眠狀態。雲間紗這才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兩人手心相疊。然後,她也閉上雙眼,開始對自己進行催眠。
“……想象你自己,身在一條黑暗幽深的山洞之中。遠處有一線白光,那裡就是出口。走過去,慢慢的走過去。放心,你很安全。走過去,朝着那光亮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不多時,坐在沙發上,靠在汪南旁邊的雲間紗腦袋一歪,已然進入到了睡眠之中。香爐裡邊的褐黃色夢甜香還在靜靜的燃燒着,散發出一縷縷淡淡的青色煙氣,籠罩住他們兩個人。
與此同時,雲間紗已經走出黑漆漆的山洞,來到了外面的光亮之中。
這裡不是曠野也不是城市,是一條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走廊。杏黃色的古典花紋牆紙,鋪着厚實紅氈地毯的地板,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走廊兩邊有着許多門,每一扇門板背後,都代表着對方的一段回憶。
這裡,是汪南的記憶長廊,夢幻長廊。
雲間紗低頭,看到自己穿的已經不是之前的襯衣和長褲,而是一條深紫色的絲緞長裙。水一樣的絲滑裙襬,纏繞着自己光裸的小腿。一雙腳是赤/裸着的,指甲上塗着鮮紅的蔻丹。左邊腳腕上戴着一隻銀色腳鐲,上面掛着小小的鈴鐺。隨着她的走動,輕輕的響着。
每一次她進入夢境之後,身上的裝扮都會跟現實中不一樣。這,也是她分清夢幻和現實的一個方法。
畢竟,在現實裡,她絕不會穿這樣華麗的裙子,也不會赤腳塗指甲油,更加不會戴什麼腳鐲了。
不會,但不代表不喜歡。所以,現在她才穿成了這個樣子。
錦衣夜行。
看了看自己之後,她開始朝着前方走去。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都點亮着一盞銀色壁燈,照亮着這條無盡長廊。
每一扇門都是寂寂的銀灰色,微微的發着光。有的光強烈一些,有的則微弱一些。強烈的表示記憶深刻,微弱的表示淺淡。
她慢慢的朝前走着,越往前,門板的光線就越微弱。也是,越前面的門則表示是越是從前的記憶,光線微弱也是正常的。
走了不短的一段距離之後,她停了下來。右手邊一扇門,她定定的看了過去。這扇門的光線微弱到幾乎沒有,但確實是存在着的。更重要的事,在銀灰色的門板上,隱約可見兩個人的影子。
一男一女,一大一小。
儘管這記憶長廊的主人沒有察覺,但是他的潛意識,已經將線索指向了這裡。
雲間紗伸手握住門板上冰冷的把手,扭轉打開,邁步走了進去。剎那間,斗轉星移,時空轉換,身邊的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她看到,自己身處於一所學校之中。此刻自己正站在寬敞的操場上,許多學生來來去去。他們都穿着校服,男的是棕色西裝和長褲,女的則是同樣的西裝,底下換成了黑色的短裙。
看來,這裡是一所中學。
一個個面容鮮活,青春洋溢,正值最好的年紀。
在衆多學生中,她一眼就發現了汪南的身影。他身材筆挺,容貌英俊,十分的顯眼。學生時期的他甚至比現在的他要更加出衆,因爲少了現在的幾分油滑氣息。就像是春天的一株白楊樹,滿目都是青蔥和俊逸。
從他現在的年紀看來,應該正在就讀高中。
汪南被幾個同學簇擁着,一邊大說大笑,一邊朝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在衆多學生之中,有一個身影,跟汪南一樣的顯眼。但是她的顯眼,跟汪南的顯眼,顯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方式。
她身材瘦弱,頭髮又長又亂,擋住了面容。躬着腰,低着頭,一副畏畏縮縮不自信的樣子。並且,她身上穿的不是漂亮的校服,而是一套舊舊的藍色運動服。從旁邊幾個女同學的嘲笑議論聲中,雲間紗得知,這個叫做徐慧君的女孩子,是因爲貧窮買不起校服,所以纔不得不穿着運動服上學的。好歹,這運動服也是學校統一配發的。
這樣的徐慧君,簡直是校園欺凌小可憐兒的標配。
雲間紗就這樣跟着汪南和這個徐慧君,走進了教學樓。毫不意外的,她看到汪南和徐慧君,走進了同一間教室。
他們是同學。
汪南坐在比較靠前的位置,而徐慧君,則坐在最後一排。
看得出來,汪南的人緣很好。下課的時候,有很多人主動跟他說話,跟他一起玩。其中,還有不少女孩子。徐慧君那邊則是另一個極端,壓根沒有人搭理她。她也一直彎腰低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幾乎不開口說話。
下午下課後,很多人都出去吃晚飯了。就在這個時候,徐慧君被一羣女同學堵在教室的角落裡,開始了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