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見到水面飄出一個好像是布裹着的東西, 用望遠鏡一看,冷汗就下來了。
應該是嬰兒沒錯,幸好那布似乎不太吸水, 沒有立刻下沉, 附近圍攏的警察接二連三又跳下幾個人, 船上的警察拿槍對準海面支援。
所有人都緊張的盯着包圍圈的海面, 一眨不眨。
白雲明他們也在其中, 見到有個嬰兒被撈上來,立刻問:“怎麼回事?”
全身溼透抱着孩子的警察說:“他們把孩子都丟海里了,真他媽喪心病狂!”
白雲明瞳孔猛的一縮, 轉頭看了眼卷着浪頭的海水,感覺心臟差點驟停。
他的菲兒, 他的菲兒!
立刻蹬掉鞋子就去翻欄杆, 這時有人比他更快, “撲通”一聲從他旁邊飛身扎進了海里。
是林逸。
林逸小時候在海邊長大,水性很好, 潛到水裡換氣間隔很長,所以遊得非常快。
白雲明和白雲峰也跟着跳到海里,但他們兩雖然個子比林逸高,體力好一些,可真是到了水裡, 關鍵得看誰更熟悉水性, 林逸很快便將他們丟得遠遠。
現在白雲明只能在心裡祈禱菲兒能撐住, 他教過女兒游泳, 只不過孩子的游泳水平僅限在淺海撲騰幾下, 他眼巴巴盯着海面,祈禱菲兒能冒出頭來, 否則,茫茫大海,就算潛到海底也不一定能找到人。
更何況……
如果菲兒真掉到海底,那也只是找屍體了。
他不敢再想,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林逸看看手錶,他手腕上的並不是手錶,而是定位接收器。他不僅在三輪車上放了跟蹤器,也在白菲兒身上放了一顆,所以他現在尋找的方向非常明確。
他肯定能找到菲兒,只要女孩在這之前沒有淹死。
默默祈禱菲兒堅持住。
找準方向,林逸遊得更快,他覺得這輩子都沒有遊得這麼快過,腎上腺素急劇增加,四肢完全感覺不到痠軟,肌肉全部繃緊、用力。
白菲兒會一點水,被推下海後本來是浮在海面的,她只牢牢記住林逸的話,[無論發生什麼,只需要在原地不動,等他來救就可以。]
一個嬰兒很快漂到她旁邊,她伸手把孩子抓住,這孩子大概七、八個月。對小女孩來說,托住一個十幾斤的人實在很吃力,孩子還在不斷掙扎,白菲兒幾次脫手,嬰兒嗆了幾口水以後倒是老實了,掙扎變得緩慢。
水面的風浪開始變大,海浪的起伏讓她感覺越來越吃力,手上託着的孩子又不能放手,她逐漸支撐不住,緩緩向水裡沉去。
海面以下的海水更加冰涼,頭頂的亮光漸漸變暗,白菲兒閉上眼睛,她已經盡力了,她在原地等,林叔叔說好了讓她就在原地等,抓着嬰兒的手無力的垂下。
海平面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憋着的氣也已經達到極致,腦子嚴重缺氧,忍不住吐出好幾個氣泡,鼻腔中開始涌入大量海水,胸腔快要爆炸。
從海下猛的竄上來一個人,一手拉着白菲兒,一手抓住嬰兒,嘩啦一聲冒出海面。
林逸終於找到菲兒,四下一打量,這才發現,白菲兒其實已經被海浪衝得飄出了警方包圍圈,而且她人太小,浪花捲動間根本看不到她的頭。
他把嬰兒高高舉起,這才被大家發現,警察開着快艇趕過來接應。
一上快艇,林逸便解開白菲兒上衣,然後對她做人工呼吸。
“醒來,求你醒來!快醒來!”林逸大喊。
他想起以前白雲明爲芸芸催吐時,就一直叫着:“快吐出來,求你吐出來!”
林逸今天才真正體會到當時白雲明的心情,那種希望眼前的人活着,祈禱上天能珍惜這個生命的心情。
不,他是一個務實的人,如果老天可以講條件的話,他可以用珍貴的東西來換,無論什麼!
“咳咳咳……”女孩吐出一大口海水。
感謝老天!林逸驚喜到不能自已。
女孩睜眼,見到林逸的臉,困難的叫了聲:“林叔叔你來了……”
她的林叔叔果然是講信用的,多麼靠得住的男人。
這句“你來了”包含了太多太多,那眼神和語氣是充滿着信任的。
林逸眼眶發熱,一把抱起女孩,將她用力按進自己懷裡,輕輕說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
他做了後悔的事,爲了幼稚的報復,差點害死白菲兒,實在過分。
前所未有的自責感。
回到大船,白雲明已經等在船上,望眼欲穿。
剛把女孩遞到船上,白雲明便搶過女兒,真的是用搶的,緊緊抱住,再也不讓別人碰,誰也不能再碰他的菲兒。
白雲峰從船上找來毯子想給菲兒裹上,卻被白雲明一把推開,他決定將白雲峰拉入‘最不值得信任的人民警察黑名單’中。如果眼刀子能傷人,他已經給了白雲峰很多刀。
林逸接過毯子,對白雲明說:“裹上吧,孩子會感冒。”
白菲兒全身溼漉漉,蜷在爸爸懷裡瑟瑟發抖,白雲明身上也是溼的,海風一吹,全身冰涼。
這不是置氣的時候,只好把菲兒衣服都脫了,頭髮擦一擦,然後將她用毯子整個裹起來。
林逸在一邊幫忙,白雲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翻過手錶看了一眼,然後什麼話也沒說便放開了。
林逸心中一緊,他剛剛應該及時將手錶扔海里,沒曾想竟忘了。
這次警方的抓捕行動應該算失敗的,雖然警方沒有損傷,而且成功抓獲幾名不法分子,但最關鍵的人物羅飛卻逃走了。
三個人背上潛水裝備跳到海里,各自向三個方向潛去。一男一女雖然是不同方向,目標卻都是向海岸游去。
緊跟着追上來的特警憋足一口氣,游到女人後面,用力拔掉氧氣瓶管子,然後也不和她糾纏,只在海面等她浮起來換氣。
另一名男子,上岸後被捕。
然而羅飛非常狡猾,他跳到海里之後,迅速向深海游去,而不是岸邊。警察一方面急着救落水的孩子,一方面只向岸邊的方向追,所以羅飛反而成功逃脫。
據白菲兒說,船倉內應該有五個孩子,其中兩個嬰兒,兩個二、三歲的孩子。她和兩個嬰兒被救起,其中她托住的嬰兒還因爲肺水腫沒有脫離危險,另外兩個孩子下落不明。
所有人情緒都是失落的,其中最失落、最糾結的應該是白雲峰。
以前他的口頭禪就是:“你傻啊!”但往往愛說別人傻的人,在別人眼裡其實滿傻,只是不自知,這算是傻透了。
今天他纔看清了自己,當了這麼多年警察,怎偏在關鍵時候掉鏈子?到底還沒傻透,有了自知。
可現在有了自知也已經晚了,白雲明一定不會原諒他。
白雲明抱着女兒上了岸。
林逸抱着貝貝慢慢走在前面,白雲明不遠不近的跟着。
前面那位擔心白菲兒身體,不好丟下他們先走。
後面那位眼神複雜看着前面的背影。
如果到了現在白雲明還沒認出林逸來,他就是傻子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林逸的亞人格還在他的身體內,這個認知讓白雲明非常激動。
林逸感受到身後熾熱的眼光,手指不自覺用力抓了下肉嘟嘟睡着大覺的貝貝。荷蘭豬被掐醒,睡眼朦朧的擡頭嗅嗅林逸的手,發現力道很快鬆了,又轉頭繼續睡,它今天拜某人所賜,累壞了。
接下來要如何應付白雲明纔是個大問題,林逸飛快轉動思緒。不如裝那個人格,打死也不承認是自己怎樣?
不過或許自己太敏感,白雲明已經快結婚了,應該不會還纏着他吧。
一想到未婚妻,林逸的太陽穴又有些突突跳動,白雲明竟然會和女人結婚!
他憑什麼結婚?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怎麼配有家庭?
來到白雲明的車前,林逸拉開車門,讓白雲明把白菲兒放到後座,女孩裹着毯子已經睡着,偶爾吸吸鼻子,顯然是受了風寒。
“你去哪兒?我送你。”白雲明拉開副架門示意林逸進去。
林逸本想說不必,可現在要找車必須走到外面馬路上,而且他一身溼漉漉,沒有出租車願意載他,錢包也被海水泡了,裡面的紙幣沒辦法用。
“去……”林逸頓住,去幼兒園,他全身溼透沒衣服換,回家,這不就等於把白雲明帶到自己家了嗎!
白雲明看得分明,林逸對他有敵意,性格冷血又固執,否則也不會利用菲兒來整他,以後絕對不能讓他和菲兒單獨相處。
現在林逸的猶豫,顯然是不想讓他知道他的住所。
“要不先去我住的賓館吧,可以讓服務生幫你把衣服洗了燙幹,否則這樣時間長了,我們都會感冒。”
“你住的賓館?”林逸看看白雲明,首先想到的是和他住一起胡欣然,“這麼急着回去一家團圓嗎?”
白雲明沒理解含義,只是尷尬的扯起嘴角笑笑。
這意義不明的笑,卻讓林逸理解成默認、我就是這樣小幸福啊的意思。
貝貝再次被掐醒,這次有些吃痛,它機警的回頭一口咬住林逸的手指,但是熟悉的味道,以及從沒咬過人的貝貝只是咬住手指,並沒有繼續加大力道。
林逸趕緊抽出手指,上面被貝貝咬了一個痕跡,但沒破皮。
他看着牙印,狠狠的說:“先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