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走到女孩身後,纔看清楚。
剛剛那兩個男學生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呻-吟,旁邊有兩杯灑了的可樂。
見到這種情形,林逸卻只對女孩說:“原來你在這裡。”
女孩猛的回頭,望向林逸,露出驚慌之色。
林逸牽動嘴角似笑非笑:“你給他們吃了什麼?和你給你爸爸吃的一樣嗎?哦,不對,那是慢性藥,這是毒-藥。”
“你!”女孩彷徨的看着林逸,被揭穿後的憤怒寫在臉上。
“蠢材。”
“什麼?”女孩沒明白。
地上的兩個學生已經開始抽搐,從嘴角溢出白沫。
“你以爲在你爸爸的四肢畫線,就能切斷他的四肢嗎?你以爲殺了他就可以了嗎?你現在這樣能救你媽媽嗎?”林逸沒有去看地上快要不行的兩個人,專心和女孩對話。
女孩大叫:“你懂什麼!”
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從美麗的大眼睛中掉落。
她用力推開林逸,頭也不回的跑出巷口。
林逸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搖搖頭,並沒有追,從他第一次見到死者屍體,上面用油性筆畫的線條時,就有所懷疑。
那些線條就像是在切斷死者肢體的示意,這種感覺也許只有林逸才能感受到。謀殺者在想什麼,他通過觀察到的細節就能準確感受到,不過他不可能告訴任何人,因爲,不僅沒人會信,還可能被人當做怪物。
他轉身看眼地上兩個瀕死的學生。
撿起旁邊垃圾桶中的兩個手機,撥通了120。
*
“你把芸芸帶到哪裡去了?”
急救車把兩個學生擡走,白雲明左右找也沒見芸芸,急得滿頭汗。
林逸回答:“她害怕,所以跑了。”
“跑哪裡去了?”
“我哪知道。”林逸攤手。
“你把孩子弄出來,現在看丟了,你知道後果嗎?林逸,你怎麼這麼魯莽?”白雲明不僅擔心芸芸,更加擔心林逸。
林逸說得輕鬆:“她求我帶她走,她不喜歡姑媽。”
白雲明扶額:“你真是個爛好人,如果芸芸出了什麼事,你怎麼跟她媽媽交代啊!”
林逸偏頭看白雲明:“你在擔心我嗎?”
“我當然擔心你,要不然呢?你怎麼這麼沒心沒肺,真是服了。”白雲明搖頭嘆氣,轉身去找白雲峰商量。
林逸見白雲明焦急,牽動嘴角,過去對他們說:“潘紅應該知道她女兒在哪裡。”
……
潘紅自然瞭解女兒,當她知道女兒跑掉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她孃家。
“我孃家已經沒人了,每年暑假會帶她去鄉下住一個月,她一定會去那裡,你們帶我去找她!求你們,帶我去找她!”潘紅哭着哀求。
白雲峰說:“我們會去找,你不能出去。”
“你們不熟悉路,等找到可能就晚了!求你們,帶我去,我不會跑,求求你們!嗚嗚嗚……”說着從輪椅上下來,撲通跪倒在地上,哭得很大聲。
大家這纔看到,潘紅的腿從膝蓋以下,雙腿截肢,平時都用東西蓋住義肢,現在跪在地上,也顧不得遮掩了。
白雲明兩兄弟急忙去扶,問到:“晚什麼,怎麼就晚了。”
潘紅沒有回答,只是哭得更大聲,同時掙扎着不讓他們扶。
林逸對他們說:“如果再耽誤下去,會真的晚了,你們只能爲芸芸收屍了,還是聽她的吧。”
“什麼!”其他人大驚。
潘紅哭叫道:“我女兒會死的,真的會死的!你們快帶我去找她吧!”
*
白雲明坐在車上一頭霧水,潘紅受沈繹彬指使,毒害丈夫吳世榮,她女兒在這中間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還有,巷子裡中毒的學生又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潘紅和林逸都知道,芸芸會死?
滿腦子問號,可林逸卻說,救着芸芸之後,自然會水落石出。
這種世外高人式的回答,讓白雲明很不爽。
潘紅一路領着他們去了她的老家,門頭溝一處村落。
村子很漂亮,青山碧水,可今天沒人有心思欣賞風景。
打開老房子大門,衆人急匆匆跑進屋,四處搜尋,叫着芸芸的名字。
可大家又分頭回來,通通搖頭,找不到人。
潘紅急得發瘋,拄着柺杖靠兩條義肢支撐着走路,這還是大家第一次看到潘紅站起來,原來她可以走路,只是走得太艱難,太難看,失去優雅,沒有尊嚴。
潘紅大叫:“後院,去後院!”
李恆率先衝出去,白雲峰現在腿腳不方便,李恆無論跟到哪裡,都第一個充當白雲峰的左膀右臂。
後院傳來李恆的聲音:“在這裡!白醫生,你快來!”
衆人一聽,快速涌到後院。
後院有一顆很大的古槐樹,芸芸就躺在樹下。
白雲明跑過去,抱起女孩,一探鼻息:“還有呼吸!”
潘紅艱難的跟到後院,一見女兒已經躺下,立刻手臂一軟,扶不住柺杖,跌倒在地,急切的叫道:“救救我女兒,快救救她……”
白雲明見女孩臉色發青,症狀和那兩個男學生相同,猜想也是中毒,立刻把手指伸進孩子嘴裡去摳。
一邊摳,一邊呼喚女孩的名字:“芸芸,芸芸,快吐出來,乖,快吐出來,求你了,求你吐出來……”
林逸站一邊,見白雲明對芸芸發自內心的關愛,這種對於生命珍愛的態度,讓他內心禁不住動容。
這一刻,他很清楚,白雲明和他不一樣,他是天上的白雲,乾淨、柔軟,飄在藍天之中,如此坦蕩、大方。
而自己,就連生命的意義都不清楚,生活在病態的人格中,暗無天日。
白雲明懷裡的女孩終於有了反應,咳嗽幾聲,把剛剛喝進去的果汁吐了出來。
林逸突然跑出去,發動汽車,衝屋裡大吼:“快抱上來,送去醫院!”
白雲明把孩子抱上車,林逸一踩油門,汽車像離弦的箭,飛了出去。
生平第一次,林逸想要救人,在那一瞬間,他想要幫助白雲明救活芸芸,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麼衝動,這種衝動的感覺非常陌生。
可是,並不反感。
做人,往往都有衝動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