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峰當兵出身,反應迅速,立刻帶頭跑到二樓。
見林逸站在小微的房門口,小微則害怕的推他,想要關門。
白雲峰問:“怎麼了?林逸你怎麼突然跑這兒來了?”
林逸一攤手,手裡有個蝴蝶髮夾:“剛剛上樓的時候,看到她掉了髮夾,想給她送過來。”
豹哥過來,安撫的摸摸小微的頭說:“小微別怕,逸仔不是壞人,你姐姐和他也認識的。”
林逸立刻堆上笑容說:“妹妹,你髮卡掉了,我幫你撿到的,你的房間好漂亮呀,我從小就夢想有一間像這樣公主似的房間,可以參觀一下嗎?”
沒等大家反應,林逸已經走進去。
“哇,窗簾是蕾絲的,好漂亮……哎,是小櫻也!……啊,這個,這個!龍貓限量版!你居然有這個!……”
林逸興奮的看着屋內小女生纔有的裝飾,超級維和。
女孩嫌惡的瞪視他,旁邊三個男人已經被雷得外焦裡嫩。
豹哥對他說:“你個死基佬,差不多就行了啊,這些全都是我老婆給小微佈置的,很有紀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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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抱着毛茸茸的泰迪熊轉身問:“小微,你最喜歡哪一個?泰迪?小櫻?龍貓?還是……”
林逸頓了一下,看眼豹哥,這個小動作讓所有人心裡咯噔一下。
“還是統統都不喜歡?”
豹哥吐口氣,還以爲林逸要問小微是不是喜歡他,這種尷尬的話。心裡篤定,要是他敢問,就打爛他的臉:
“這都是我老婆給小微買的,小微能不喜歡嗎?小微是我老婆的命根子。”
林逸說:“那小微愛姐姐嗎?”
“廢話,小微能不愛姐姐嗎?”豹哥總是搶答。
“小微覺得姐姐胖嗎?”
“廢話,小微當然覺得姐姐……操,我老婆不胖!”
“沒有問你,豹哥,請閉嘴。”
林逸收起笑容直視小微:“小微覺得姐姐胖嗎?”
小微原本躲在豹哥身後,她慢慢走到豹哥前面,回視林逸,絲毫沒有半點膽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姐姐身材很好,你不要污衊她,現在請你們出去!”
白雲明突然舉着小微粉紅色的筆記本電腦說:“你姐姐身材好,爲什麼你還要買減肥藥給她吃?”
剛剛林逸一通搗亂,誰也沒注意到白雲明翻看了小微的電腦。
白雲峰好奇的湊過去看,屏幕上一連串購買胡蘿蔔減肥素的交易記錄。
豹哥狐疑的問小微:“這是你姐姐讓你買的嗎?”
小微看着屏幕沒有說話。
白雲明又說:“如果是你姐姐拜託你買的,你爲什麼撒謊說她什麼藥都沒吃過?”
白雲明點開一個網頁,指着說:“你曾經數次搜索過這種減肥藥的功效,並且知道它是被禁藥品,卻依然堅持督促你姐姐吃,爲什麼?”
豹哥和白雲峰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微,眼前這個怯生生的小女孩,對他們兩個糙漢子來說,就是弱小到極度需要保護的物種。
豹哥矛盾的說:“小微不可能害她姐姐,她姐姐對她有多好,你們都不知道,我最清楚!一定有誤會,小微,你快解釋。”
聽到豹哥的話,小微皺眉,一臉嫌惡。
林逸盯視小微的眼睛,突然把桌上的龍貓限量版花盆拿起來,當着大家的面一撒手。
碰當!花盆摔碎一地。
小微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豹哥心疼老婆的遺物:“逸仔!你要瘋啊!”
林逸和小微對立着,他看着這個表裡不一的女孩說:
“你根本不喜歡這些東西,你也不喜歡你姐姐,你恨不能她永遠從你生活中消失,所以你想出了一個殺害她的方法。”
頓時,四周鴉雀無聲。
半晌,小微輕輕嘆出一口氣,終於開口:
“我沒有想害死她,這種藥吃不死人,只是沒想到會發生意外。”
豹哥張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微,這個平時在家連走路都不愛出聲的小女孩,怎麼可能對她唯一的至親下手!
“小微啊……你姐姐對你那麼好……你,你,你這是爲什麼……爲什麼?”豹哥驚訝的說不出整話。
小微突然尖聲說道:“好好好!你們就知道說她對我好!她對我到底好不好,你們統統都不知道!不知道!”
她指着林逸手中的泰迪熊說:“我只不過是她手中的玩具,她想怎麼擺就怎麼擺,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我沒有權利反抗,必須全部接受,因爲這一切都是——爲,我,好!”
看到小微突然咆哮,旁邊幾人紛紛感受到這個孩子內心的憤怒和壓抑。
當小微第一次吼出壓抑多年的心聲後,一種不吐不快的衝動涌上心頭,多年來那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痛苦隨之浮出水面,過去二十年,她的意見,她的話總是顯得微不足道,沒有人問過她真正想要什麼。
而現在,這裡的人都在等着聽她說話。
“我的人生,不是我的,而是她的……”
這是一個過度“寵愛”的家庭悲劇,姐姐對妹妹的管束,已經到了侵蝕她身體每一個細胞的地步。
吃這個好,吃那個不行,看這個好,看那個不行,穿這件好,穿那件不行,玩這個好,玩那個不行……
姐姐以爲自己是用伺候公主一樣的規格伺候着親愛的妹妹,妹妹交什麼朋友,看什麼書,讀哪所學校,學什麼特長,甚至用哪張牀單統統都要由姐姐來定奪,因爲這一切都是爲了妹妹好。
直到妹妹發現,其他的同學可以自由選擇所愛,而自己連對姐姐說個“不”字都辦不到!
“你姐姐對你真好!”這是小微從小到大聽得最多,也是最痛恨的一句話。
“你們覺得好,爲什麼你們不拿去?”
小微最大的悲哀,是她被關在籠子裡,卻沒人能看到那隱形的牢籠。沒人阻止姐姐對她的控制慾,相反還得到極大的支持和鼓勵。
逃不出牢籠的鳥。
這是小微在貼吧裡的名字,當她把痛苦發到貼吧之後,一個網友的留言引起她的注意。
“我媽媽以前也這樣管我,特別煩,後來她病了,直腸癌手術,以後再也沒精力管我,現在我終於自由了!”
讓姐姐生病,這個念頭開始萌芽滋長。
一次姐姐問她:“我發覺最近好像胖了一點,你覺得呢?”
出於一點小小的報復心理,小微說:“胖了不少,看起來沒以前漂亮了。”
“真的?可我覺得沒胖太多……哎,好像真長了肉,我要不要吃點減肥藥?聽說這樣減肥很方便。”
小微嗅到機會的味道:“好啊,我幫你找找吃哪種減肥藥好。”
有時候人最不瞭解的就是自己的身體,漂亮或不漂亮,胖或瘦,都是從別人的評價而來,難以客觀判斷。
當被身邊的人一再提醒,太胖,不漂亮了,這樣的話,自然免不了信以爲真。
在妹妹的鼓勵和監督下,每天堅持服用着減肥藥,並且還好面子的不敢告訴任何人。
“我只想讓她生病,可沒想到她會意外身亡,我現在才知道,她的死是因爲減肥藥,真的沒想到會這樣。”說起姐姐的死,小微臉上流出兩行清淚。
因爲長期習慣性隱忍,她的喜怒難以表達在臉上,即使內心痛苦也不會嚎啕大哭,因爲她已經失去了這項功能。
“小微,她是你姐姐啊,你唯一的姐姐啊!”
豹哥幾近癲狂,眼前這個女孩,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被姐姐養出的怪物。
“你這樣做是犯法的,你知道嗎?”白雲峰喝斥:“就算你姐姐做得不對,你也不應該給她亂吃藥弄壞她的身體!”
小微擡眼並無懼色:
“她那樣對我難道就不犯法嗎?這是什麼法律?”
“……”白雲峰對講道理這種事最不擅長。
豹哥顫抖着聲音說:“小微,我真想殺了你,你姐姐就算一千一萬個不好,你都不應該害她,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你明明可以阻止的,你們當初都可以阻止的。可你們都沒有這麼做,你們只會添油加醋,我是被你們逼的!”
白雲峰張大嘴巴:“這是什麼奇葩理論?”
而白雲明、林逸還有豹哥都聽懂了她這話的含義。
是的,他們無話可說,這是明明可以阻止的悲劇。
因爲不願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