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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總會有分離之時

六 總會有分離之時

在荒蕪腐朽的黑暗中,在死者悽慘的屍體前,我用左掌砍下了蝰蛇的腦袋。懷着歉意,我蹲在他面前,沉思着即將來襲的風暴。

弗拉德.特佩斯,亦既是世界聞名的吸血鬼伯爵德古拉,他藉助繁多的影視與小說建立了經典的形象,同時擁有龐大的擁躉。人們煞有其事的稱他爲最初的吸血鬼,或者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吸血帝王,他的妻子卡美拉也因此被冠以吸血皇后之稱。

諷刺的是,卡瑪利拉組織默許了人們的這一猜測,認爲這荒謬的形象與說辭反而能夠掩蓋血族存在的真相——德古拉已經被認定死亡,關於他的一切都成了無稽之談,粉絲們追尋着他的足跡,疑神疑鬼,言語瘋狂,讓血族與外星人一樣,成了都市角落傳聞之一。

血面具認爲德古拉已經甦醒,這與卡瑪利拉的記載出入甚大,但每當我詢問他其中的依據時,強烈的偏頭疼讓血面具言語閃爍,含糊其辭。

我本以爲這不過是他瘋狂的胡言亂語,但見到蝰蛇,見到那張人皮,我的信念產生了動搖。

背後傳來兩人的腳步聲,我判斷出是泰爾莎與格雷走了進來,我背對着他們,微微一笑,明白他們正用驚愕的目光望着我。

我一.絲.不.掛,雄健的背肌與肱二頭肌彷彿黑夜中的明燈,柔軟而韌性的臀部宛若誘.人的蘋果,低垂的頭顱讓我彷彿古希臘的雕塑,而我威武有力的動作呈現出勾魂奪魄的魅力。

當此情景,他們怎麼能不心跳加速呢?

我緩緩站了起來。聽見格雷發出令人心驚的笑聲,他說:“真是秀色可餐,我正好還缺個屍鬼僕人。”

泰爾莎用喪魂落魄的聲音說:“他是我的,我要把他綁起來,在他的皮膚上用匕首作畫!”

我大驚失色。急忙扯下天花板上的一塊幕布,遮住我的身子,回過頭,將蝰蛇的頭顱舉在我面前,兩人立時緘口不語。

我說:“我殺死了蝰蛇,我是屍鬼。所以他的腦袋沒有消失,你們可以將他交給呂新,算是賣他一個人情。”

格雷點點頭,說:“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但結果還算完滿。那些攔在外面的血族雖然造成了一些麻煩。但也讓我相當盡興。”

泰爾莎陰沉的望着我,嘀咕道:“就算你僥倖得手了,我也依舊不信任你,兄弟面!”

我可沒指望他們信任我,我巴不得早點脫身呢。

我注意到他們兩人毫髮無傷,連衣服都沒有破損,這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外面這些血族可不好對付。拜亞森尤其厲害,此刻卻已經悄無聲息,他們兩人是怎麼辦到的?

格雷接過蝰蛇腦袋。泰爾莎說:“走吧,兄弟面,我們應當返回總部了。”

我小心翼翼的問:“我....還有點急事,就此告辭。”

泰爾莎突然發火,她說:“你竟敢推辭姐妹的請求,你這異端。我要挖掉你的心臟,扯爛你的屁.股。吃掉你的老.二!”

這狠話讓我心驚肉跳,我正想求饒。格雷拉住泰爾莎的大衣,將她拖開,泰爾莎朝我張牙舞爪,神情兇殘的宛若瘋虎。

格雷說:“別介意,她的嘴巴有些毒,但她大部分情況下都沒有惡意,你也知道...她是個末卡維,腦子有些不太正常。你真的不想和教主說再見嗎?她其實對你甚爲想念。”

我心頭泛起一股久違的溫暖,微微一笑,說:“替我向輕蟬道別,也向所有兄弟姐妹道別。願魔神早日復生,降下福音。格雷兄弟,好好輔佐輕蟬,行嗎?”

格雷點點頭,說:“我自當遵從您的諫言,兄弟面。後會有期了,願魔神早日降臨。”

泰爾莎罵道:“你給我上車,不然我烤熟你的兩個蛋,一個當早餐,一個喂狗....”格雷將她扛了起來,朝車子走去,很快駛離了別墅。

現在,又只有我孤零零一個人了。

我有些失落,腦子裡那四個靈魂似乎全都心不在焉,一股熟悉的孤獨感很快將我淹沒。

我變化雙足,如跳蚤一樣躍入空中,朝燈火璀璨的方向趕去。

.......

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但雙竹的屋子內依舊亮着燈光,我在窗外打探一會兒,沒聽見她房內有其他人的聲音,至少在今天,她與我一樣孑然一身。我撬開她的房門,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雙竹伏在書桌前,戴着眼鏡,聚精會神的忙碌着,她面前鋪着好幾張古代文字的拓印,面前放着一摞字典著作,她扎着幹練馬尾辮,神色認真,不時翻閱字典,一個字一個字的推敲翻譯。

她身旁有許多考古的儀器,全都價格不菲。她將自己的房屋改裝成了考古研究所了嗎?

她此刻看起來只有十八歲,雖然在熬夜,但她看起來並無疲倦之意,她體內的靈魂覺醒了嗎?或者,她一直醒着,只不過她自己不知道?

我說:“妹妹?”

她呀地一聲尖叫起來,猛然擡頭,拿起手邊的筆記本電腦當做武器,朝我怒目而視,我也嚇得不輕,雙手橫在胸前,弓步彎腰,擺出一招“力搏獅虎”的架勢。

她眨眨眼,目光震驚,嘴巴越張越大,喉嚨啊啊發聲,但卻發不出一個字來,我顫聲說:“別用強,我任你擺佈,你說怎樣就怎樣,我整個肉.身都是你的。”

她突然欺近,一個巴掌,將我打了個七葷八素,我慘叫一聲,猝不及防,被她一把扯住耳朵,拉近身邊,我聽見她又哭又笑。喊道:“你一見到我就胡言亂語,臭哥哥!”

她在流淚呢,這可憐的傻丫頭。

我問:“你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她擦乾眼淚,說:“考古學的事。你不懂!這是考古語言學的....”她看了我一眼,哼了一聲,說:“不告訴你。”

我看了看那拓本,皺起眉頭,說:“有趣,這是昂古語。古代英語的雛形。”

她驚喜的問:“你認得這語言?”

我說:“我累得很,今晚能睡這兒嗎?”

她急忙說:“當然,當然,但你不覺得自己太突兀了嗎?咱們大半年沒見面,你甚至懶得與我聯繫。現在居然不聲不響的闖到我家裡來,還要在這兒住下,你根本就是個混球王.八.蛋!”

她上下打量我,見我披着一身怪里怪氣的長袍(那是我用帷幕裁剪成的),又說:“你要不要先洗個澡?”

我感激的哭喊道:“你真是太體貼了,妹妹,你救了我的命。”

她取出一套毛巾,說:“我把衣服放在門口。你洗好澡出來取吧。天哪,你....你把我的心思全攪亂了,我原本打算今晚加班到天亮呢。”

.....

我洗好澡出來。發現門口放的是紫色小魔仙拖鞋,粉色蕾絲睡衣,還有充滿惡意的丁.字.褲。

我衝到她面前,怒道:“你故意整我嗎?混賬妹妹!”

她笑得前仰後合,說:“這是你罪有應得,誰叫你那麼無情。一走了之,連道別都不說一聲。而且。我一個人住,家裡沒有男人的衣服!而且。你爲什麼已經穿上了?而且穿的還挺麻溜的。”

我心中失落而絕望,被人心中的黑暗與仇恨所擊垮了,但這衣服穿在身上確實挺舒服的,也許我應該考慮改變一下造型了.....

她的家經過改造,分成上下兩層,大約將近兩百平方米。我走上樓,在她家客房的牀上剛剛睡下,她抱着一大堆書本文件夾走了進來。

我奇道:“你這是做什麼?”

她跳上牀,坐在我身邊,說:“我要在這兒工作,不行嗎?”

我心生不滿,怨氣陡生,但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一時只能忍氣吞聲。她的穿着有些隨意,在這冬末時節,她居然穿着背心短褲,房間內雖然開着空調,但未免有着涼的危險。

我說:“你....穿的有點少吧。”

她朝我笑了笑,說:“我覺得很熱,還想穿的更少呢。”

我腦子一懵,不知該怎樣回答,她將筆記本擺到我面前,說:“你看,這是你說的昂古語,總共兩千五百個單詞,我抄了整整兩天呢。”

她側着身子,身體靠了過來,此刻幾乎將整個身體倚靠在我的懷裡,我心中一驚,頓時淚流滿面,心想:“雙竹啊雙竹,你何時變成如此不知廉.恥的女人了?這一年來,你準是與男人勾.搭習慣了吧!”

她問:“你哭什麼?又發瘋啦?”

我哭喊道:“妹妹,雖然你年近中年,欲.火.焚.身,做哥哥的也不該多管你,但你好歹也是個名人,你不要臉,可不能丟咱爹的臉呀。你可千萬不能變成蕩.婦呀!”

她尖叫一聲,把詞典重重砸在我腦袋上,一翻身壓在我身上,怒道:“誰人近中年了?誰是蕩.婦了?我已經整整一年沒和別的男人約會過了!”

我說:“瞧你這模樣,可半點不像!妹妹,咱舉止雖然浪了些,但爲人可要實誠些,你對哥說實話,這一年來到底有沒有看上眼的男人?”

她臉紅透了,雙眼死死俯視着我,過了片刻,將腦袋靠在我肩膀上,哭泣着說:“哥哥,我很孤獨,我....我一直在想念你。我沒有與別的男人來往過,因爲我...我發現自己漸漸變得不像人類了。”

我驚訝的問:“不像人類?此話從何說起?”

她說:“我一見到他們,就覺得他們如此虛僞,簡直令人作嘔,我能隱約感受到他們的心思,他們追求我,接連不斷,絡繹不絕,彷彿海里發.情的沙丁魚,但我能聽見他們的心聲,他們想得到我,又一直在咒罵我,他們說我是故作清高的婊.子,說我只不過裝腔作勢的想找個好下家。我....我害怕他們,我害怕這些凡人。”

我說:“這就是凡人可笑的天性了,他們總是在嫉妒與覬覦中搖擺波折,你何必以此爲意呢?我呀,其實有時候心裡比他們還要醜陋萬倍。”

她說:“不要再離開我了,哥哥。留在我身邊吧,和我...和我結婚吧。沒人知道我們是兄妹,我知道你喜歡我,一直都知道。我也喜歡你,一直會喜歡下去的。”

美麗的告白,真是令人陶醉,但你知道嗎?我親愛的雙竹,孤獨是我此生的詛咒,也恐怕是混沌之力賦予我最大的財富。我會陪伴你一段時間,然後,當宿命到來,我們又會不可避免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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