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長夜將逝,晨曦將近,危機已過,寧靜已至,但卻遠遠沒有。
等驚魂初定的人們進入熟睡之中時,無策不得不替所有人守夜,這是他智慧的閃現,他用這令人讚歎的藉口拒絕了宋月小姐共度春·宵的邀請。海爾辛深具騎士精神,決定不讓無策一人受苦,他負責待在靠近叢林的地方放哨。
我幸災樂禍的鑽入飛機,正準備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時,我聽到有人偷偷的議論說:“同樣是特工,敬業精神還是有差距啊。”
我覺得有些流汗,於是抹了抹眼角。
另一人說:“你看這人神志不清的樣子,看來只不過是個跟班吧。”
“什麼跟班呀,我看他一定是個背黑鍋的。”
“那他一定是臨時工了?”
議論者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笑聲如尖刀一樣刺入我的心。
所以我並未入眠,而是擺出崇高的姿態,自告奮勇的替衆人看守海岸方向,我在心裡暗罵:這羣不知感恩的混蛋,這下你們總沒話說了吧!
海里忽然冒出數量驚人的泡沫,好像有巨大的怪物要從海里鑽出來,我心裡驚懼難言,一跳而起,向綠面具求助道:“這又是什麼蟲子?”
綠面具搖了搖頭,說:“這並非我能知曉,但應當不難應付。”
一艘大約殺人鯨大小的潛艇浮上水面,它是那種老式的蘇聯潛艇,像個毫無特色的綠色鐵罐頭,在潛艇外殼上漆着朝暉的萬丈太陽國徽,但這國徽又被塗鴉的狂野奔·放,成了一個獨眼海盜的卡通形象。
海爾辛與無策一同趕到我身邊,海爾辛扶住我說:“鎮定,不要發抖。”
他說的簡單,他可不是第一目擊者,如果他是,我猜他現在恐怕嚇尿褲子了。
無策高興的說:“大概是朝暉的軍人,他們是來救援倖存者的。”
有些乘客被吵醒,見到潛艇,先是驚叫,又是歡呼,很快把所有人都吵起來了。
潛艇上走出來大約二十個軍人,穿着綠色的軍服,軍服外套着防水的一層輕便防護服,這些軍人的裝備落後的很,用的還是二十年前的卡賓機關槍,但比我印象中用木託步槍的朝暉軍人要威風多了。看來這一年發達的軍火走私雖然令朝暉不得不打開國門,但卻也令這世外之國受益匪淺。
其中一位似乎是長官的人走上前來,他身材高大,將卡賓槍橫在胸前,大聲用朝暉話說:“所有人,舉起雙手,趴在地上。”
海爾辛自然聽不懂,他緩慢的用英語問道:“能說英語嗎?”
那人無禮的用槍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海爾辛的臉,露出冷笑,又說:“趴在地上!”
我翻譯道:“他讓你趴在地上!”
海爾辛微笑起來,他正視此人,對我說:“問問他要做什麼?”
我用朝暉語如實轉達了海爾辛的話,那人說:“如果敢反抗,你們全都得死,乖乖待着,我們只拿走財物。”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注意到他身後的所有士兵都露出嘲弄的笑容,這很顯然是一句假話。
我頓時明白過來,這些人雖然是朝暉的軍隊,但也做這等強搶劫道的勾當,他們監測到飛機迫降,開着潛艇過來搜尋遺物,沒想到遇上了大批活人,他們顯然不打算也不可能留下活口。
這些惡劣的人渣,但我可以理解他們惡念的源頭,將近一個世紀來,貧窮與飢餓一直困擾着朝暉,而在短短一年之內,僱傭兵又用武力撬開了她的國門一角,在暴力與貪念的引·誘下,這個國家的政·局發生了劇變,軍隊譁變,戰火紛飛,像他們這樣的兇暴貪婪之徒,恐怕不在少數。
我兀自發愣呢,那頭目見我反應太慢,一槍朝我腿上射來,還好我腿在哆嗦,子彈碰巧射偏,落在地上,冒起一縷白煙。
這突如其來的開火讓所有人再一次發出嘶啞的尖叫聲,士兵們紛紛端起槍口,指着乘客們,用朝暉話連聲怒吼,除了海爾辛的家族之外,其餘衆人都嚇得手腳痠軟,如馴服的羔羊般一個個自行趴在地上。
那頭目對我說:“你!讓你其餘的同伴也趴下。”
我看了海爾辛一眼,他絲毫沒露出畏懼的模樣,反而露出冷酷的微笑,我明白他在想什麼,他擁有閃電的力場,精通護身的神術,這些軍人在他面前不足爲懼。他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衆人的安危,他在盤算着偷襲的勝算。他必須趁着他們毫無防備的時候,以最短的時間結束戰鬥。
但他並沒有等來出手的機會,因爲一直走着背運的我們,卻突然莫名其妙的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援助。
正在這些軍人凶神惡煞的揮舞兇器的時候,海面突然破開,一艘更爲龐大的潛艇浮上水面,停靠在老式潛艇旁邊。
它的模樣像是一條銀白色的水蛇,大約三十米長,整體造型顯得流暢、光滑而美觀,幾乎毫無瑕疵,而且足有一頭抹香鯨的尺寸,朝暉軍人集體回頭,卡賓槍齊刷刷的對準潛艇。而從他們那艘老式潛艇中又跳下來十位士兵,同樣舉起武器瞄準這突如其來的龐然大物。
那艘銀色潛艇的艙門打開,一個穿着厚重防輻射服的人走了下來,他身後跟着兩位衣着寬鬆的男人,其中一人是褐色皮膚,表情愜意的老外,另一人則是神情頹廢的亞洲面孔。
那個穿輻射盔甲的人除下頭盔,伸手將銀白色的大背頭抹的平平整整,露出一張蒼老的臉,他帶着一副眼鏡,嘴脣邊有細細的白鬍須,他看起來似乎是一位典型的英國老紳士。
他果然用倫敦口音的英語笑着說:“真是意想不到,朗利·海爾辛伯爵,還有...美麗的多麗絲·海爾辛夫人。我可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你們。”
在他說話的時候,那些軍人衝他如野獸般大聲嚷嚷,但這位老紳士渾不在意,似乎就像是動物園中被關在籠子裡的老虎一般無畏。
海爾辛驚訝的說:“海德教授,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問:“海德教授?”
海爾辛笑着說:“海德教授,科學與魔法教派的理事會成員之一,也是英國受封的勳爵。”
科學與魔法教派?完美極了,這次朝暉之旅變得愈發混亂,各路人物似乎都要來此地渾水摸魚一番。
我仔細看看這老頭的模樣,他的牙齒正常,瞳孔也沒有擴散的跡象,他是個凡人。
但他身後那兩人顯然是血族。
朝暉的軍人怒氣沖天,那個頭目大踏步走上前來,伸手扯住老頭厚重的防護服,用槍抵着他的喉嚨,大聲道:“給我!趴在!地上!”
海德教授問:“什麼?我不懂朝暉話!”
話音未落,那個頭目如弓箭般朝後倒退,重重撞在遠處的樹上,身體四分五裂,死的極爲慘烈。
人羣發出零散的尖叫聲,可心裡卻都有些歡喜,他們見到了獲救的希望,心中的喜悅壓過了恐懼感。
我見到那個亞洲人站在老頭身前,雙足擺出非丁非八之勢,拳頭筆直伸在面前,身體彷彿弦一般挺直。
無策輕聲說道:“這是....陽之力。這是張先生的功夫。這人恐怕也是魁京的血族。”
朝暉士兵罵聲震天,連忙打開卡賓槍的保險栓,朝着亞洲人瞄準,但海德教授按動手上手錶的開關,頃刻之間,我覺得一層透明的護罩將他和身旁的兩位手下包裹起來。
二十多柄卡賓槍的槍口吐出火舌,發出震耳欲聾的槍聲,掩蓋了周圍一切聲響。身後的乘客們不由自主的捂住耳朵,驚訝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子彈全都被護罩攔在外頭,就像是被蜘蛛網黏住的蟲子一樣,等士兵們消停了些,海德教授又按了一個開關,護盾消失,子彈叮叮噹噹的落在了地上。
我和無策臉上的表情甭提多癡呆了。
我一字一句的問:“力....場?”
海德教授哈哈笑道:“沒錯,海爾辛伯爵的朋友,這是引力力場,可以抵擋大約一頭大象從五十米高空墜下的動能。”
那些士兵在此刻顯示出差勁兒的紀律性,有的士兵因爲恐慌而丟盔棄甲的逃跑,有的士兵則持槍上膛,打算負隅頑抗。但海德博士的兩位血族保鏢可沒打算給他們機會。
魁京血族如獵豹般動了起來,他來到那些逃跑之人面前,手肘一突,將一人打得腸穿肚爛,藉着力道,他彷彿背後長眼一般直奔身後敵人而去,他彷彿仙鶴般飛舞起來,雙手張開,手指併攏,展翅翱翔,動作如流水之舞,如旋風之動,頃刻間追上了所有逃兵,手掌如同利刃,幾乎在眨眼間解決了敵人。
而那個高大的黑膚血族手臂藍光閃現,他揮了揮手,那些持槍士兵厲聲慘呼起來,他們拋下槍械,手腳狂亂揮舞,不停拍打着自己身軀各處,彷彿身上爬滿了毒蛇,或者被點燃了火焰一般。可在我們看來,其實他們一切正常,那恐怕僅僅是他們產生的幻覺。不久之後,他們精疲力盡的軟到在地,雙目泛白,全都昏了過去。
我用靈異感知對無策說:“一個魁京,一個拉瓦諾斯。這是拉瓦諾斯的奇莫幻術。”
海爾辛的眼神也頗爲驚訝,似乎他不知道科學與魔法教會爲什麼會與血族一起協作。但我卻並不覺得奇怪,因爲特斯拉也曾與他們合作過,而特斯拉是一位末卡維的血族。
註釋:
拉瓦諾斯族系——十三大族系之一,拉瓦諾斯族系是一些流浪者或江湖騙子,他們精通一些吉普賽人般的騙人把戲,並對盜竊之藝樂此不疲,但最奇妙的是他們臭名昭著的奇莫幻術。他們似乎起源於印度,和魁京之間頗有淵源。
奇莫幻術——訓誡之力,拉瓦諾斯族系精通的一些幻術伎倆,通常用來小偷小摸,但精通此類訓誡之力的血族甚至可以扭曲現實,令幻術成真,據說拉瓦諾斯的元祖扎帕薩蘇拉(也叫做拉夫諾斯)甚至能創造幻想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