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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玫瑰花

二十七 玫瑰花

小鳥依人的女孩兒,就像眷戀父親一般眷戀着這些主人的替代者。她們使出一切手段,哪怕使用暴力,也要將這些血族留在她們身邊。

耶爾醫生又說:“但這裡面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一位替代者身邊的女孩兒數量不能超過五位。否則數量過多,多餘的女孩兒會產生無法抑制的嫉妒之情,就像發·情而爭鬥的麋鹿一樣會進行殘酷的決鬥。所以這兒需要許許多多的血族,無論是薩巴特還是卡瑪利拉,無論是諾菲勒的那些醜陋怪物,還是卡帕多西亞的那些死亡妖魔,我相信這些女孩兒並不挑剔。我並未試圖結識其餘血族,但據我所知,這兒至少有二十位以上的血族。”

二十位血族,這可是相當可觀的規模,只有小型城市中能容納這麼多的血族,同時確保他們不被凡人識破。如果緹豐王子發現這一切,只怕也會感到頭痛。

我說:“恕在下直言,這般權宜之計,恐怕不能長遠持續下去。爲何醫生不試圖尋找一條根治此病症的方法呢?這兒的鎮民難道不因此而擔憂嗎?”

他聳聳肩,說:“這是他們的傳統,恐怕已經持續了數百年了。而且患了屍鬼症狀的女孩兒,雖然壽命與正常人無異,但在有限的生命裡,卻能比凡人更有效的抗拒衰老,並且擁有強壯而健康的體魄,這不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事嗎?”

我忍不住嘆道:“但她們卻因此而失去了自由,無法長時間離開某個依靠。她們被強制催眠,失去了選擇愛人的權利,強迫自己愛上施捨自己性命的人,這又豈非一種悲哀?”

耶爾聽了我的話,沉思片刻,笑着說:“只要她們自己覺得開心就好,我無法顧及更多。而且我也試圖留下來做點善事。你看,當這些凡人受到你的照顧之後,他們會變得感激而溫馴,某些時候,我會突然覺得,他們不再是食用的牲口,而是令人愉悅的寵物了。”說罷放下酒杯,用自信的笑容面對着我。

我的心沉了下去,一時無法開口,他的話暴露了他冥頑不靈的信念,不管他表面上看多麼和藹可親,他始終是薩巴特的人,是拉森魃的貴族,骨子裡依舊自認爲是凡人的主宰,是高人一等的牧羊人。

耶爾見我說不出話,蒼老的臉漸漸變得陰沉起來,他說:“在這兒太平無事的住了那麼久,有時候,我會忘記卡瑪利拉的存在,忘記自己薩巴特的身份。你想要找麻煩嗎?孩子?無論你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本事,你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屍鬼,而我即使再衰弱,也曾經是一位妖魔。”

我的心彷彿被卡車重重撞擊,頓時七上八下,驚慌失措,但我裝出鎮定的模樣,說:“薩巴特?我在這兒並沒有看見薩巴特。”

他緊盯着我,眼神兇惡,問:“那你看見了什麼?”

我說:“一位救死扶傷的醫生,一位嚮往和平的老人,一位請我喝酒的朋友,僅此而已。”

耶爾醫生沉默片刻,突然放聲大笑,他舉起酒杯,喊道:“爲朋友乾杯!”

我附和道:“爲和平乾杯!”將酒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裝腔作勢的從椅子上悠悠站起,一抖外套,伴隨着優雅的轉身,我打扮整齊,又說:“後會有期了,朋友。願我們永遠不會成爲敵人。”

耶爾嘿嘿笑了幾聲,說:“我同意,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醫術比我更高明,名叫面具的屍鬼。”

————

走出診所,天色已近黃昏,白雪和房屋被落日染上了鮮豔的色彩,小鎮上的人漸漸增多,紛紛朝鎮中心的廣場方向涌了過去。

我想:沁心玫瑰,我就知道此事並不簡單。

薩佛林問:“什麼?這和這兒的玫瑰有什麼關係?”

我想:這其中的聯繫如此明顯,幾乎可以蓋棺定論。檀香木節催生了這些女屍鬼,那些玫瑰由魔血培植而成,通過檀香木節的儀式進入這些女孩兒的體內,從而將她們轉化成血族的奴僕。所以這兒只有女性的屍鬼,而那些太過年輕的女孩兒不能參加儀式,所以暫時還沒受到詛咒。我們白天僅僅能見到少女,正是由於這樣的緣故。

薩佛林啊了一聲,恍然大悟,連聲說:“沒錯!沒錯!正是這些玫瑰在搗鬼,我們應該想法制止這儀式,將這一消息告訴那些鎮民。”

我想:他們早就知道是玫瑰造成的,就算當時沒有看破,但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只有瞎子聾子才察覺不到異樣。

薩佛林問:“那他們爲什麼還要繼續這樣的活動?繼續讓女孩兒們受到詛咒?”

我回答:“遍覽世界各地那些匪夷所思的怪習陋俗,它們之所以能夠存在,便是受到偏見和信仰的影響,這兒的鎮民恐怕相信這樣會帶來好運,或者暗中信奉着某位神祗,所以他們心甘情願的接受這樣的習俗,並忍耐它帶來的一切不便。”

薩佛林奇怪的問:“神祗?這兒還存在着天神?”

我笑了起來,恭敬的答道:“不,大小姐,也許那位神祗恐怕是一位血族,她本身並不知道自己受到膜拜,因爲她被關在與世隔絕的地方,一點兒也不知道世界的變遷。”

她一時呼吸急促,眼中滿是驚訝,片刻之後,她驚聲問:“你的意思是,他們膜拜的那位神祗是。。。。。是我?”

“那不過是某種可能性罷了,走吧,薩佛林小姐。今年恰好是十年一度的火玫瑰儀式,讓我們共同見證奇蹟的發生吧。”

薩佛林嗯了一聲,露出美麗難言的微笑,擺出大小姐般雍容華貴的姿態,將小胳膊塞入我的胳膊肘內,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但依舊挽着這位絕美的幽靈,慢慢朝着鎮中心的方向走去。

經過昨晚一天的佈置,鎮中心上架起了數百個火刑架般的木柱,大量沁心玫瑰環繞着整個廣場,濃郁的香氣無聲無息的瀰漫開來,玫瑰花散發出熱量,讓人們感到溫暖而舒適。周圍的房屋中都已經被各式各樣的遊客租滿了,他們坐在二樓的陽臺上,或者從閣樓的窗口拿着望遠鏡朝這兒觀望,人們早早趕來搶佔前排座位,而火柱背後有一個臨時搭建的小舞臺,估計是讓評委和主持就坐的。

我想:可得給緹豐王子搶個好位子,到時候她坐在我身邊,我藉機向她講述我發現的重大秘密,趁她聽得入迷,也好上下其手,動手動腳,說不定還可以一親芳澤,惹得她芳心難耐。。。

薩佛林怒道:“首先是‘他’!不是‘她’!其次這人是個男人,而且不是同·性·戀,對你半點沒有意思,我勸你還是少胡思亂想了,正正經經的找位親近的女朋友吧。”說着衝我怒目而視,眼神兇猛如虎。

我領教過她胡攪蠻纏的厲害,此刻不能惹她,只能唯唯諾諾,裝出服帖模樣,一邊站起來四處張望。

過了大約一小時,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那些玫瑰花發出黯淡而透明的紅色光芒,彷彿紅色蠟燭匯聚成的溪流般將夜幕籠罩下的廣場包圍起來。遊客中發出嘖嘖讚歎,又苦於無法拍照,臉上表情痛苦惋惜,有些人甚至激動的哭了起來。

我見到緹豐王子他們緩緩沿着街道走來,我朝他們大吵大嚷,拼命揮手,緹豐王子也發現了我,穿過人羣,來到我身前。

我連忙說:“王子殿下,在下已經替你們找好位子。”說着往我身旁的四個座位一指。

王子問:“我交待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我說:“瑞斯特並沒有問題,但另一位血族。。。。這已經不重要了。”

王子眉頭一揚,露出他慣用的質疑表情,問:“你發現了什麼?”

我於是將我所發現的一切告訴了他,包括這兒存在的血族,包括那些患上依賴症的少女,包括沁心玫瑰中存在的詛咒。

緹豐王子傾聽着我的訴說,美麗的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等我說完,咬牙道:“至少二十位血族,超過一百位屍鬼?我的天,這可真是沒想到的事。”

我說:“我們可以讓教會的人知道這事兒,這是我們的好機會,緹豐王子,藉助這個消息,我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和教會的人合作,藉口尋找這詛咒的根源,從而找到解除封印的機會!”

緹豐王子瞬間明白過來,他驚喜的喊道:“沒錯!一點兒沒錯!我們的運氣不錯,這樣一來,教會的人就不會懷疑我們卡瑪利拉來這兒的目的了。”

我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高興的表情,他一貫冷漠、平靜、高高在上,如同運籌帷幄的大人物。這突然的轉變讓他的臉龐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吸引力,超越了性別和種族,超越了身份與金錢,那是一種純粹的美,一種真誠的、毫不遮掩的美。

我忍不住突然流下眼淚,就像見到女兒嫁人的父親那樣,心中充滿驕傲與不捨。

緹豐王子吃了一驚,問:“面具,你哭什麼?”

我哽咽道:“能爲你效勞,我感到非常榮幸。”

緹豐王子笑着說:“你做得很好,面具!你不知道我有多爲此事心煩。我們幾乎跨越了半個世界,我的信念和驕傲不允許我此行空手而歸。如果一切順利,你將是此行的首要功臣,我會給你獎賞的,面具,我決不食言。”

我失神的望着他,呢喃說道:“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的心就能夠滿足了,王子殿下,我只要你對我微笑。”

緹豐王子隨手給了我一拳,將我掀翻在地,不過他這一拳揍得很輕,算是對我難得的恩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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