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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真理

五十一 真理

也許再過一個小時,太陽將從雲層之後初露崢嶸,這是凡人的引導之光,也是血族的滅頂之災。

好吧,對大部分的血族而言很糟糕。

無策四肢攤開,仰躺在世界公園的草坪上,衣服裂開,鞋子撐破,模樣有些狼狽,但卻帶着微笑,不停傾訴着剛剛體會到的快樂。

就像初嘗**的處·男一樣,這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兒。

我說:“如此一來,無策兄弟你的難言之隱,定然煙消雲散,今後面對那些勾人妖精,定能重振雄風,金·槍·不倒了。”

無策一下子又愁眉苦臉,他說:“一碼歸一碼吧,跳樓這事兒和那檔子事兒完全兩碼事兒。”

我笑道:“無策兄弟,便如我方纔所說的那樣,對你而言,凡事皆要順其自然,莫要勉力而爲,欲行又止,戰戰兢兢,前怕狼後怕虎。”

他長嘆一聲,說:“我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頓了頓,誠懇的說:“謝謝你,面具先生。”

我說:“你又何必謝我?不過在下有一事相求,還望無策兄弟暗中相幫,疏通曲隈,助在下一臂之力。”

他聽我說的誠摯,不由的坐了起來,大聲說:“你只管說吧,無論什麼事,只要我能辦得到的話,一定。。。。”

我露出笑容,這笑容似乎有些詭異,他一見之下,頓時緘默不語。

我說:“對你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我見令堂獨守空閨,寂寞難耐,定然有難言之隱。只要你幫忙牽線搭橋,讓我和她有緣相會,再續前緣。”

聽了這話,薩佛林氣的手腳發抖,無策也好不到哪兒去。

薩佛林怒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那老太婆的又胖又醜,你居然還看得上?你這口味。。。。不行啦,你們先聊,我要去吐一會兒了。”

無策顫抖着說:“面具先生,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的聲音如同說着夢話,我說:“風燭殘年輝芒在,老樹盤根杆不歪。無策兄弟,我見你這副猥瑣模樣,知道你父親定然對家庭頗不上心,在下雖然不才,倒可以替他分擔一些操勞。。。”說罷再度笑了起來。

無策似乎感到毛骨悚然,哀嚎着翻身爬起,匆忙對我說:“面具先生,我先回去了。有事咱們以後再聊,再見,再次謝謝你。”

他慌張的過了頭,以至於忘了問我他身體的變化是怎麼回事。我點點頭說:“若咱們從瑞典凱旋而歸,在下定然登門拜訪,與令堂好好聊聊。”

他一下子竄了出去,轉眼不見蹤影,身法之快,令人驚歎。

我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緩緩點頭,心中風起雲涌,千絲萬縷的回憶如同蛛網般凝結起來,形成整潔有序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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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面具擅長潛入和偵查,同時也是一位出色的化學和生物學專家。

不知道她是如何辦到的,但她在茫茫人海之中,準確找到了無策,認爲他具備移植魔神之血的條件,這並不能讓他獲得墨慈那滅絕天使般的力量,但卻至少能讓他的*接近魔神的成就。

那是十三位元祖凝結心血製造的軀體。

她是如何獲得魔神之血的?我不敢繼續窺探她的記憶,我猜測她曾經潛入維治科勒學院,並瞞着艾諾亞採集了合適的血樣。

現代的凡人們掌握了接近諸神的科技,那被稱爲克隆的技術,他們可以通過小小的細胞,提取其中的dna,將其培育成一模一樣的個體。雖然他們無法複製血族的魔血,也無法重現魔神的軀體,但對綠面具並非凡人,別人無法做到的事,對她而言,恐怕並非如此艱難。

她取出了墨慈的血液樣本,並將其培植成注射的試劑,這試劑非常珍貴,她必須定位合適的人選,確保他能夠承受這劇烈的基因突變。

她認爲無策似乎是完美的人選。

她潛入了開羅的黑色驕陽科研所,等待無策來這兒旅遊的時候,將墨慈的血液注入他體內。她讓一切看起來就像是黑色驕陽實驗失敗而導致的意外,徹底掩蓋了自己在其中的痕跡。

調查的勢力會認爲:無策僅僅是黑血屠夫試驗中失敗的案例,因而不會大張旗鼓的追捕,至少比不上墨慈可能受到的待遇。

無策爲什麼會去開羅旅遊呢?我不相信那是一次偶然,我至少可以想到一百種方式,讓他乖乖步入陷阱。

事實上,我爲什麼要挑選克萊蒙多的委託?我爲什麼要調查北辰教授的案子?我爲什麼要接手捕捉無策的任務?這些恐怕也並非偶然。

如果我探究我的意識深處,我也許會發現某種難以捉摸的跡象,它在指引着我,一步步的接近我所期盼的局面。

這想法讓我渾身顫慄,彷彿被幽靈附體般不自在。我頃刻間驅散了這荒謬的想法,如同將腦袋埋入黃沙中的鴕鳥般懵懂而無知。

薩佛林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當然,反過來也一樣。也許白麪具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他本人已經失蹤了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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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撥通了輕蟬大人的電話,她的聲音有些疲倦,有些氣憤,但更多的是傷心和失望,她說:“快點滾回來,我擔心死了你知道嗎?”

我啜泣道:“在下平安無事,方纔與無策兄弟呆在一塊兒,光明磊落,日月可昭,天地可表,絕沒有在外胡作非爲,還望輕蟬大人原諒在下的荒唐舉動。”

她笑了起來,說:“即使你在街上裸·奔被逮到局子裡去,我也懶得管你啦。不過我昨晚替你整理了行李,腦子都快燒成漿糊了。你快點回來吧,馬上就要去國外旅遊的人了,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突然感到溫暖的想哭,真的哭,而非虛假的乾號。我羨慕無策的家庭,那平凡的日子,那嘮叨的母親,那受到過分關心而產生的膩煩感。我渴望着無拘無束的生活,渴望着浪跡天涯的自由,然而偶爾回想起來,這令人耳朵生繭的嘮叨,這份將你牢牢束縛的牽掛,顯得如此珍貴,令人沉迷。

我顫聲嚷道:“在下身有要事,暫時無法返回,還請輕蟬大人多多包涵。”

她氣沖沖的說:“人家替你整理了半天行李,你來這麼一句就想跑啦?你們男人怎麼那麼不負責任!”

我想到那堆積如山的行李,那不絕於耳的絮叨,頓時覺得焦頭爛額,魂不附體,慘叫道:“我手機沒電啦,輕蟬閣下,正是命中註定,黴運當頭。。。。”隨手把手機關了,頓時四周恢復了平靜,我覺得神清氣爽,幾有兩世爲人之感。

我估算時間,估計已經快要天亮了。黑夜的天空漸漸變成了紫色,我躺在草地上,什麼都不想,只是屏息等待着日夜交替的剎那。

薩佛林忽然說:“面具哥哥,你在生我的氣嗎?”

我問:“姑娘何出此言?”

她說:“我不是有意瞞着你、利用你的,我實在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你知道嗎?在遇上克萊蒙多與你之前,我已經在黑暗中孤零零的守候了數不清的歲月了。”

她想起了往事,紅色的淚水從她水晶般的眼睛裡流落,纖細的肩膀微微發顫,情緒失控,哭泣不已。

我問:“你一直一個人的話,爲什麼還要穿衣服?光溜溜的豈不是更加方便?”

她破涕爲笑,伸手狠狠擰住我的耳朵,佯裝生氣說:“下·流·胚!大壞蛋。你欺負我!”

看她凶神惡煞的景象,誰欺負誰一目瞭然,但我懶得去辯解了。

她說:“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誰,但我害怕你會從此疏遠我,躲避我,不再理睬我。我不想失去你,面具哥哥,因爲你幾乎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我說:“不是朋友,薩佛林小姐。”

她嘴脣一緊,噤然無語。

我說:“我們是親人,血親,我早就把你當做我必須守護的妹妹了,哪怕你是地獄的惡魔,是地獄之王盧奇菲羅的化身,我也不會就此疏遠你。”

她愣了片刻,猛然摟住我的脖子,又哭又笑,吵嚷個不停,讓我聽得頭疼欲裂,忍不住低聲求饒起來。

等她稍稍安靜下來,我說:“薩佛林小姐,我想講一個奇怪的故事,不知你是否有雅興傾聽呢?”

她點點頭,鼓掌說:“講吧,我保證不插話,不打岔,不挑毛病,絕對洗耳恭聽。”

我雙手托住後腦勺,望着天空夢幻般的紫雲,須臾間居然無法理出頭緒。過了許久,我慢吞吞的說:“這是關於一羣聰明人的故事。”

她嗯了一聲,眼神閃着期待的光彩。

我繼續說:“最開始,在上帝創造人類的時候,他完完全全是按照自己的模樣來創造這些造物的。他滿懷愛心和驕傲,將最美好的祝福送給他的孩子,他希望他們快樂,能夠陪伴他,安慰他,讓他感到幸福。

但是,他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賦予了他們無止境的智慧,以至於他們幾乎能夠發揮大腦全部的功能,從而接近他本人的力量。

這些孩子中,有凡人,有血族。

他覺悟過來,發動了一場毀天滅地的天災,那不僅僅是洪水,而是世人難以想象的殘酷懲罰,從而將世上幾乎所有人類和血族全數滅絕。隨後,他重新塑造了人類,並殘酷的扭曲了他們的頭腦,讓他們無法發揮其中絕大多數的功能。

但是,在大洪水之後,有十三位血族存活了下來,他們被稱爲洪水先民,和諾亞是人類之祖類似,他們成了今天血族的祖先。”

薩佛林忍不住說:“你這說法挺新鮮的,上帝聽了,肯定要氣的吹鬍子啦。”她顯然知道洪水先民的傳說,但說法與我不盡相同。

我說:“在這十三位血族之中,有十一位血族都開始運用自己的聰明和智慧,掌握了接近上帝的力量。他們像神祗那樣運用神力,有的精通法術,有的能知曉隱秘,有的開闢了空間,有的開始追求權力。但這些血族都觸怒了上帝,他因此親自懲罰了他們,讓他們紛紛陷入了困境之中。

因而,在如今的世界中,我們找不到這些洪水先民的蹤跡了。

唯有兩位血族,他們顯得比其他血親更不切實際,他們追逐着真理,渴望揭開宇宙的奧秘,掌握萬物的命運,從而超越上帝,超越一切公理和規則。

其中一位認爲,這真理是可以捉摸的,但必須經歷莫大的痛苦和漫長的追尋,他這麼做了,但上帝知道了他的企圖,費了極大的精力,終於將他永久的封印了起來。

而另一位從一開始就不贊同前者的理論,他認爲——真理是飄忽不定的,是混沌雜亂的,任何存在的個體都無法憑藉思維去理解微觀和宏觀的世界,因爲他本身就是宇宙的一部分,因而無法從主觀的層面去看清一切。

所以,他放棄了希望,停止了思索,開始不務正業,滿腦子胡思亂想,不顧一切的在世界上製造更多的混亂。

他也藉此逃過了上帝的耳目和懲罰,一直存活了很久很久,但天長日久的放縱,讓他喪失了理智,他由此陷入了瘋狂,就此葬送了自己。”

薩佛林嘟起嘴說:“你說這故事是什麼意思呢?你在向我打啞謎嗎?”

我笑了笑,說:“親愛的血親,我尊敬的小姐,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說。如你所見,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根本就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她依舊在沉思着我所說的話,而我則翻身爬了起來,站在橋邊,迎着初露鋒芒的一縷金光,眯起了眼睛。

真是個好天氣,接下來那兇險的旅程至少會有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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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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