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日的餘暉灑下的一絲光線中,在庇護我們的陰影之外,沉重的腳步聲在荒涼的山脈間迴響,過了片刻,我瞧見一個碩大的黑色怪物從山坡後冒出頭來。它有些像漆黑的軍用裝甲車,輪胎旁有一雙靈活移動的雙足。車身上滿是堅硬的鉸鏈和齒輪,黑色的金屬閃着狂野而荒蠻的光芒。
翻山獸的外觀極爲粗鄙,有一種維京人的蒼莽氣概,但它內部有着精微的電路設計,確保它在翻山越嶺的時候完美的保持平衡。同時它非常堅硬,就像屹立不倒的頑石那樣令人敬畏。
車上有人用英語喊道:“在那兒!幾乎全倒下了!”
翻山獸邁開氣勢磅礴的步伐,夾着令人敬畏的勢頭從山坡上衝了下來,我仔細觀察翻山獸背後,並沒有瞧見那個狙擊手乘坐的交通工具,他要麼躲在翻山獸裡,要麼壓根兒就沒來。也許他以爲我們死定了,鮮有人能從這樣的墜機中存活下來,其實他這樣想倒也沒什麼大錯,我們之所以還能喘氣,純粹是因爲奇蹟般的好運,以及我令人讚歎的駕駛技術。
薩佛林嘻嘻一笑,說:“你還真好意思說呢。”
翻山獸驚天動地般落在地上,幾乎引起了地震,等車子停穩之後,它的雙足緩緩彎曲,放下輪胎,成了一輛軍用裝甲越野車。車上的傭兵紛紛跳了下來,他們穿着黑色的毛皮大衣,戴着圓帽,手上端着衝鋒步槍,清一色高大強壯的老外,聽他們吵鬧的口音,似乎他們來自世界各地。
他們一共大約有十人左右,在山丘陰影邊緣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其中一個戴着墨鏡的山羊鬍子說:“你們運氣真不賴,血族,居然能從這樣的墜機中逃生。真他·媽倒黴,我們還得做些清理工作。”
雪公子擋在我面前,淡然的說:“說的不錯,我們確實走運,但你們的運氣卻挺差勁的。原本你們可以安然的坐在酒吧裡,喝着劣質的蘇格蘭威士忌,吹噓今天卑劣的伏擊,摸着女人的身軀,滿足於微薄的佣金,但現在你們卻愚蠢的自投羅網,來到我面前自尋死路。”
他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慢慢走近陰影的邊緣,山羊鬍子臉色微變,手臂一揮,指示所有人端起武器,全神貫注的瞄準雪公子,瞧他們的模樣,彷彿面對着雪崩的登山客一樣緊張而提防。
山羊鬍子大喊道:“射擊!射擊!”
震耳欲聾的槍響聲從槍口炸響,無數衝鋒步槍的子彈從空中一閃而過,雪公子張開雙臂,面帶冷酷的笑容,沐浴在這一陣槍林彈雨的猛攻之下,他是如此的自信,甚至連躲避都免了。
傭兵們開始發抖,眼中的神情極度困惑,因爲這一輪掃射幾乎全數命中,但雪公子卻幾乎毫髮無損,僅僅是衣服上破了幾個洞。
雪公子笑着說:“你們甚至連銀彈都沒有準備,真是一羣不知死活的蠢貨。”
我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只感到敬畏而迷茫,在剎那之間,雪公子的肉·體彷彿化作了鋼鐵之軀,那些子彈大部分被他的肌肉抵擋,他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留下,他的大衣本就破爛不堪,這些子彈也沒有令他的打扮更加狼狽。
我想:他怎麼辦到的?這是什麼奇妙的法術嗎?這些子彈根本沒起到任何效果,就好像玩具手槍的射擊一樣。
薩佛林說:“你好好看着,面具哥哥,這就是梵卓族系的能力之一,被稱爲‘堅韌之軀’的訓誡之力,可以讓身體刀槍不入,就好像罩上了天國的裝甲。這個叫緹豐的血族相當了不起,能將堅韌之軀練到這樣的地步,相比於他的年齡和麪貌,真讓我有些刮目相看啦,他不愧是血族的王子。”
那些傭兵倉促的後退,遠遠離開了陰影的範圍,躲入僅存的陽光之中,山羊鬍子喊道:“用榴彈槍,將他們炸得粉身碎骨。”他拉動步槍的機關,切換成榴彈槍模式。
雪公子露出猙獰的微笑,鋒銳的犬牙從嘴角現形,他說:“你們真的這樣認爲嗎?如果引起山崩,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山羊鬍子忽然後退一步,渾身顫抖,有些魂不守舍,不止是他,他周圍所有的傭兵也雙腿發軟,嘴脣發白,手臂垂了下來,小步朝後退去,表情驚駭至極,就好像遇到了極端恐怖的妖怪。
這現象有些古怪,他們可是黑色驕陽的僱傭兵,一羣捨命換錢的亡命之徒,就算天塌下來,他們也不至於怕成這幅模樣呀?
突然間,我感到一絲酷寒的恐懼從我的汗毛孔鑽入我的體內,我開始抖個不停,胃部和心臟似乎不受控制般的抽搐起來,我急忙調動深層意識,讓真正的自我置身事外,我發現大腦受到某種強烈的信息素干擾,正在產生大量的恐懼警告。
薩佛林柔聲安慰我說:“這是梵卓族系名爲‘魔王降臨’的訓誡之力,緹豐現在渾身散發出強烈的存在感和壓迫感,就像大範圍的催眠一樣,只要他露出威脅的表情,就可以千百倍的讓別人感到畏懼。”
傭兵們依舊在掙扎,山羊鬍子不時鼓足勇氣,端起槍口指着雪公子,但雪公子越走越近,很快來到了陰影的盡頭。
傭兵們勉強露出笑容,似乎感到能夠就此保命,無論血族多麼強大,他都無法踏出黑暗,迎接哪怕最微弱的陽光。山羊鬍子用力揮舞手臂,招呼同伴快點跳上翻山獸,他們連和敵人交手的勇氣都沒有了,而是準備上車逃生。
雪公子發出嘶嘶聲,面帶惡意和嘲弄,他說:“這羣無知的凡人,沒有信仰的蠕蟲,教會的聖騎士雖然令人厭惡,但他們可比你們這羣雜·種高貴的多,他們的信念至少保證他們無所畏懼,能夠奮戰到底!現在,接受你們的懲罰吧,罪有應得的罪犯。”
他渾身冒起一層黑色的光,肌肉凝固,成了駭人的腫塊,以至於他似乎憑空高大了一些,在黑色光芒的保護下,他朝着陽光踏出一步,毫不猶豫的走出了陰影,朝翻山獸走去。
傭兵們嚇得幾乎休克,正在爬車的傢伙頃刻間從車上翻了下來,還沒上車的頓時跌坐在地,那些在車上的人手忙腳亂的啓動翻山獸,可神志模糊之下,甚至忘了該如何發動引擎。
雪公子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緩慢,但那些傭兵已經被他的威懾驚嚇的陷入絕望和混亂,抱着腦袋,眼睜睜的看着雪公子慢慢走近。他將山羊鬍子提了起來,後者哇哇慘叫,當場尿了褲子,雪公子黝黑的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但依舊一口咬上山羊鬍子的脖子,二十秒鐘之後,山羊鬍子渾身慘白,從雪公子手上滑落。
我瞧他已經死透了。
有些傭兵趴在地上,開始念着聖經上的語句,但根本念得不準,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不過我猜測就算他們唸對了咒語,對眼前的大妖魔而言也毫無效果。雪公子吸飽了血,如同健美先生般的肌肉更加驚人,他乾淨利落的將傭兵們一個個擰斷了腦袋,或者將他們狠狠砸在地上,頭顱碎裂,死的慘不忍睹。
當恐懼到了極點的時候,有些傭兵開始用極爲荒謬的方式逃跑,他們如蝸牛一般一寸一寸朝遠處蠕動,一邊移動,一邊流下尿痕。這可憐的模樣也沒能讓他們逃過一劫,雪公子一躍而起,踏碎了他們的腦袋。
他剛剛結束殺戮,太陽就此沉入了山谷,幽暗在頃刻間統治了這個荒涼的世界,我似乎覺得周圍陰風陣陣,令人毛骨悚然,彷彿有索命的冤鬼從黃泉路上現身陽間,趁着月黑風高的時候,開始大肆捉拿慘死的鬼魂。
雪公子揮了揮手,身上的黑色外殼須臾間消失不見,他長長喘了口氣,掏出手絹擦了擦嘴角,柔弱而清秀的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他自言自語道:“真是太難看了,緹豐!以後絕不要再露出這幅模樣。”
說完,他轉過頭來,露出楚楚動人的微笑,看着我說:“面具先生,似乎運氣確實站在我們這一邊,那位你口中的狙擊手似乎並沒有現身。”
我手腳並用,一溜煙兒朝一塊大石頭後面跑去,躲在後頭,朝他探頭探腦。緹豐王子笑了一聲,輕輕一躍,來到我的背後,我嘶地一聲,吸了一大口冷氣,抱起腦袋就想逃跑,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領,笑着說:“你怎麼了?面具先生?你那麼躲着我做什麼?”
我慘笑一聲,說道:“緹豐王子。。。。你爲何能在陽光下自由行走?這好像。。。。嘿嘿。。。。沒什麼,沒什麼,我什麼都沒看到,剛剛已經嚇昏過去啦。”
緹豐王子(現在我已經不敢用外號稱呼他了)說:“這是梵卓族系的訓誡之力,我可以讓肌肉發生變異,從而遮擋陽光,但一旦這麼做,我只能以普通人的速度行動,而且長相變得極端難看,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用這樣的方法。”
我聞言舒了一口氣,哈哈大笑,躺倒在地,緹豐王子往前方望了望,說:“我可是老古董,不會操縱翻山獸這樣的越野車,你能啓動這東西嗎?我想我們可以從他們來的地方找到村莊,我們將在那兒找住處過夜,同時尋找前往艾倫堡的方法。”
他凝視着我的目光如此和藹而誘人,我剎那間忘卻了他的性別,忘去了他剛剛恐怖的氣場,而把他當做了柔若無骨的女孩兒,我嬉皮笑臉的說:“我整個人都是你的,緹豐王子,就算你想騎在我身上到處走,我也毫無怨言。”
他一腳踢在我如龍似虎的小兄弟上,我如公雞般慘叫一聲,痛的在地上摸爬翻滾,他不再說話,帶着冷峻的表情,朝無策他們的方向緩緩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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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訓誡之力——每一個族系都擁有獨特的法術,被稱爲訓誡之力,比如剛格爾的動物變形,諾菲勒的隱形術,拉森魃的影子變形等等。
堅韌之軀——梵卓族系的訓誡之力,可以讓身體硬如鋼鐵,刀槍不入,甚至能夠抵禦陽光,但當梵卓呈現出這樣的形態時,他們的攻擊速度和力道將大打折扣,當然這並非梵卓族系獨有,其餘族系也有同樣的訓誡之力。
魔王降臨——梵卓族系的訓誡之力,可以散發出強烈的存在感,從而影響周圍人的反應,可以令人厭惡,也可以令人感到喜愛、尊敬、狂喜、悲哀和憂鬱,其餘族系也有同樣的訓誡之力。